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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春恨偏逢国之殇 ...

  •   “皇上有次赏了他一拨西域进的玉鼠,他竟拿来指挥交战。可怜那些白毛畜生,受惊后乱咬乱啃,淳王爷发了呆气,全砍了个血肉模糊。事后,皇上怪罪下来,他上了篇责己书:“硕鼠无德, 偷我沉糠; 硕鼠无良, 噬我皮囊; 沉糠兄长授,皮囊父母养,今取尔性命,看尔复猖狂!”逗得皇上大笑,念及手足情,不与计较。沈先生在他那里,来去自如,和我相交也是颇深的。你沈先生也是个不羁的大才,竟使淳王爷的宝贝女儿暗恋上了他。那女子不是绝色,可是很有才华,文章写的好,也会琴乐,加上身份显贵,本来是万万不该喜欢上一个戏子的。”
      沈先生有回身染重病,临时登不了台,却突然惊闻戏台上飘来酷似自己的声音。是淳王爷的女儿替他救了场,沈先生想不到这个女子竟然如此有性格,心里又是赞叹又是羞愧。女子偷修书一封,传了给他,只是半阙诗,
      金草檐角梳新雨
      妍花水汀染清风
      春晖渐渐均山色
      流烟泠泠变银筝
      底下写着请沈先生续,沈先生踌躇了许久,回了半篇,却是回绝小姐情谊的:
      敲棋闲落残照里
      望尽暝鸿切晚钟
      樵人老径剪苔痕
      解语鹧鸪并苍鹰
      就这样又过了半载,女子要出阁了,沈先生这边也丝毫没有动静。当夜,女子沉湖自尽,遗书让丫鬟将珠宝交给他,并叮嘱他赶紧离开京城。沈先生没想到一个王府千斤如此烈性,如此有情义。他拒绝了珠宝,一直跪在了阁楼前,直到被打得气若游丝,扔出王府。之后的故事,桐儿就知道了吧?! ”
      父亲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心里很累,看着儿子再掂起香,恭敬得重新拜了三拜:“父亲,袖襟犹带千岩气, 挥手更飞写云铭.鸣笳渡恨无绝期, 忠魂一缕谁与从?这世间的英雄儿女,真令孩儿汗颜。”“你不惯和为父谈话的,是不是?其实为父的也不知道和你谈些什么。呵呵,古训上说,抱孙不抱子。为父遵从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宠爱孩子是天性,而严父是不该过于宠爱自己的孩子的,以免孩子性格娇弱不能成事。孩儿总觉得,这个时代好是好,只是太过压抑了。父子不象父子,夫妻不象夫妻。没有人能走出属于自己的小圈子,久了,虽然走不出去,也就习惯了。” “唉,你从小心性纯良,连个蚂蚁也杀不死的。为父心里担心你,只想把你培养成儒商,日后好让你继承家业。可是近来,为父发现自己错了,你心性高傲,耐性过人,本不该被局限在这小小的江南里。” 父亲顿了一顿,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桐儿,你有空,多陪为父下几盘棋吧。”“ 父亲,孩儿一定会的。” 父子二人静静相对,仿佛第一次渴望了解彼此,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宇文桐起身,替父亲重新沏了杯热茶,试了试不烫,方才送到父亲手里。父亲闭上了眼睛,抬手略沉重的一挥,宇文桐深深得看了父亲一眼,请退了。临出门,宇文桐有些伤感地想:父亲竟然老了。

      宇文桐思绪万千的回到书房,却不见桃叶。窗棂上撑着个小风筝,招展在风里,写着:
      小犊恋留田埂上
      孤星横贯月空中
      焚身焦骨浑无畏
      炼得青翠是天香

      宇文桐心里觉得好笑,收起风筝,向绿牡丹丛走去。宇文桐走到近前,正好是回廊旁的假山。宇文桐使劲咳嗽一声,向里丢了颗石子,却听不见什么动静。心里失落,怅怅然楞在那儿。突然觉得脖子后一凉,转身见桃叶笑嘻嘻的掬了捧清水,鬼头鬼脑还要浇他。宇文桐见桃叶高冠奇服,活脱一个楚朝吕左大夫,只觉得满心柔软,不禁双手拉着她,只一味笑。
      二人拖着手,要向书房去。桃叶有时候挣脱开,跑去揪几片叶子,再乖乖过来拉宇文桐的手,一会说说笑笑就回了屋。桃叶听宇文桐絮絮讲完请安的事,翘翘嘴角,很有几分寂寞的样子。桃叶一言不发,干脆脱下鞋子,一径觇着袜去了。一路走,一路撒下才揪的叶子,上面分明写着:
      掬水濯新红
      怜春色未满
      已随韶光逝水
      凝香点点
      尽是春残凌乱
      清景难留
      空老弄泉手

      银月细筛星
      漏断金丝鹅黄缕
      雨蘸青山写空蒙
      人在梨花中
      觇袜试阶露
      花影错乱横
      料是东风无态度
      将小篆深浅
      叠入新苔与残更
      心里莫名一悸,抱着她的鞋就向外追去。转眼见管家送了些新书来,“ 少爷,这些书有些是当代兵法与洋务的,有些是西洋科学的,还有些不列颠语言辞解,洋文著作,老爷说您书读的广,特意叫我跟您送来。老爷还说少爷还想读什么书,他都会替您找回来的。” 宇文桐捧着书,心里十分激动,竟轻轻抱了下管家:“谢谢,也请替我谢谢父亲。”
      匆匆里,瞥见新生的芭蕉绿了,而老芭蕉却黄了。
      不若西风
      拼却峥嵘握芭蕉
      一派关情无语中

      宇文桐彻夜未眠, 如饥似渴的读着父亲送过来的新书. 看得激动, 不免提笔批注. 临了黎明, 细细将批注腾在纸上抄了一遍, 折好,准备天明递给父亲批阅.
      他在房里反复的走着, 心里忐忑, 眼瞅着灯花挑尽了, 夜色逐渐清瘦消减, 随首披了件衣裳就向父亲房间里赶去. 此刻, 天在鸡鸣声声里, 染开一片清白.
      宇文桐犹豫着, 没有敲门. 转身嘱咐着管家, 别忙着将批注交上去, 让父亲多休息会, 便又回去了. 一时间, 鸟啼的声音, 汲水的声音, 仆人们往来忙碌的声音交和, 宇文桐却觉得蝉噪林愈静, 心里从不安分慢慢回归到平和中.
      一抬眼, 正见桃叶一身雨过天青, 掂着自己送的斑竹紫箫, 摇摇摆摆走来. 束发的是鹅黄缎带, 贵气逼人. 宇文桐为她掸去身上露水, :" 又哪里钻花林子去了, 满头的"不是无情物", 是谁也见出是女儿身!" 桃叶县自顾自的吹了段题帕三绝, 这才笑着将头发拢好, 只拿他的白玉帽冠罩了.
      我是你
      藏在梦里的朱砂痣
      只肯
      偶尔跳跃着
      燃烧起你的激情
      我是你
      藏在童年里的初吻
      只愿
      有时剥落开
      曾经害羞的表情
      我是你
      藏在忘却里的身影
      只猜
      刹那荡漾出
      一萍活泼泼的永恒
      二人靠着脑袋,各怀心事,时不时相顾一笑。桃叶翻看着宇文桐的新书,又推敲这里面的批注,心里喜欢得很。她翘着下巴尖,用墨扇扇柄点了点他的肩膀,身子一错,转将过去。宇文桐见她抿嘴浅笑,垂着眸子,睫毛颤颤的抹着春色,将绽未绽,只觉得馨香满室。桃叶又转身面对着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嘲弄:“批注有些零乱,并且一些观点我不认同,要不然我试着说几句?”
      宇文桐不答话,一旁侍候着磨墨,铺纸,后端坐在古琴侧,竟是要以曲相辅。桃叶轻摇纸扇,并不看他,正色说道:“ 你在批注里说,身逢乱世,正是英雄辈出的年代,我却听说,唐乌龟、宋鼻涕、元糊涂、清邋遢,并没有所谓的太平盛世。如今烽烟四起,内忧外患,并不是争论谁是英雄,而是要投身其中,图的不过是救国,强国而已。远的不提,当初光绪帝岂不是个一心想光复祖业的人?可是后有慈禧干政,身旁所谓的大臣,李,张,翁,一个崇洋媚外,毫无血性,一个虽然重实务,却不重改革维新,还有一个名哲保身,老谋深算。他们有几分是真为朝廷做事的?而所谓的强学社,变法六君子,不懂得官场复杂,以为可以推翻整个家王朝,最后满纸的治国名言,也只是纸上谈兵,无可行之处罢了。现在南北相争,处处兵变,皇位人人窥探,却都坐不长久。明主难寻,归根原因,是民心涣散,不堪重负,如一盘散沙。我们只分析几大违背常理的事件和规章,就可以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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