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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雨欲来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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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叶见宇文桐凝神倾听,偏着脸儿抿嘴浅笑,以指尖轻抚着他蹙着的眉心,才要继续说下去,却听窗外马蹄笃笃,仙乐飘飘,由远而近,叠沓而至。青蚨古镇虽然坐落于江南腹地,却因为隐于重岭,迷瘴,断崖,叠瀑,激流之中,地形繁复,山势奇峻,而险有人问津。所以自夏朝以来,多是避世驱乱的罪臣流民,倨傲淡然之士,绝处逢生寻到此处,见此地风景民俗,无不风雅陆离,古意盎然,仿若桃源仙境,甘愿从此散发扁舟,采菊东篱,世世代代安居一隅。所以村民之中,既有汉室子民,亦有羌胡苗宛异族,服装习俗各异,却相处融洽,浑然一体,自成一脉。然而,历朝历代,迁入青蚨者,稀疏零落,而村中长者更皆以长治久安,民风古朴为傲,毕竟千百年间,入侵青蚨者,屈指可数,无成气候,倒是沈先生那件事,让镇子里的人们很是震撼了一番,只不明白原本同根同源的日本,为什么要如此数典忘祖,见利忘义。二人并肩推窗眺望,见一水儿的二八佳人,皆做旗人打扮,云鞋方鬓,跨马徐行。或弹琵琶,或拨三弦,或弄中阮,或擂角鼓,或调笳管,声色各异,动静有节。随后是一排香软的四抬题花小轿,抬轿的亦都是妙龄少女,装容冶丽,妖娆娇俏,一路高歌,引得村民侧目连连。尾随的则更有意思了,汉白玉台基托着金丝楠木的镂纹船舫,船桅高耸,几可入云,船身方阔,如临浩瀚,拉纤的仍然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总有二,三十人,分两股,却是满人狩猎时的短打扮,英姿飒爽,香汗津津。
打头引纤的却是一位花甲老者,发辫如雪,身形如豹,盘膝端坐在三个盛妆美妇肩头,呵呵大笑着一路抱拳,声如雷鸣,仿若再世廉颇一般。桃叶心里清明,才笑着要和宇文桐说话,管家就来请他们速到前堂候着,说是老爷要带着全家在那里恭迎贵宾。桃叶轻哼一声,咬着宇文桐耳朵说了句:“是淳王爷。”“啪”得将墨扇一收,拢在袖管里,傲然提步便走,却见宇文桐面颊通红,如痴如醉的楞在原地,不禁双腮晕霞,似嗔似笑的瞟了他一眼,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咬着牙骂了声:“呆子!”宇文桐这才回过神来。二人到前堂不多时,就见老爷和夫人携着手,由丫鬟搀扶着匆匆赶来。老爷神色复杂,在堂里踱步不止,见宇文桐不似平日那般神清目朗,便皱眉问到:“桐儿,你怎么这般没精打采的!”宇文桐顺嘴回到:“好香!”老爷和夫人听了俱是一愣,狐疑的看向桃叶,却见她如往常一般,面容冷峻,丰采超群,只道是宇文桐连日苦读,神思恍惚,看向他的目光也就柔软了几许。淳王爷登门拜访的时候,老爷已经面色平静的端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了。淳王爷是只身进的门,手下那许多的美貌女子则都笑嘻嘻的在离院门不远的地方打围坐着。宇文桐的父亲和淳王爷虽然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却因为当初宇文桐的父亲罢官从商,隐居青蚨,而彼此心照不宣的减了来往,眼下在这敏感时期突然不期而至,不由得让人猜测他的来意。也未及多寒暄,淳王爷便开门见山的将自己此行的目的报了出来,说是日本人在南方闹得厉害,怕是要很快鲸吞整个江南了,他来无非一是打个招呼,看望下老友,让大家有个防备,二是联络江南权贵,一心抗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三是带了份见面礼,给大家吃个定心丸,礼物就摆在宅子的外面。桃叶和宇文桐因为沈先生的事,不免迁怒于淳王爷,此刻见他谈吐爽朗,并不似想像中那般拿捏作势惹人厌,心里倒也有几分欣赏。真正让人见识到淳王爷本领的,还是他的大礼。宇文桐的父亲带着家眷缓步走出院门,只见到膘马弱女,薄轿硕船,夫人第一个忍不住,笑着开口想问,又怕老爷怪罪,淳王爷见了,也不好再卖关子,哈哈大笑着拍掌三下,只听姑娘们齐齐娇喝一声,起身纷纷将轿厢,船舱打开,诸人看了俱是一惊,轿子里面黑漆漆,锃亮亮的高高码着枪支,弹药,而船舱里则雄赳赳,气昂昂的伏着十余筒红袍小炮,那些女孩子一改欢快的神情,各个抗起武器,步好阵势,骑兵,步兵,炮兵,竟是一应俱全。夫人见此情景,连声惊呼,脸色吓得煞白,老爷笑着叱骂:“你这没眼色的妇人,胆子比兔子还小!这就是王爷送咱们的大礼啊,有了这份大礼,你还怕那些侏儒蛮人什么!”淳王爷在一旁笑着捻髯颔首,赶忙打千儿向夫人请罪,也不知阿牛什么时候,从哪里钻来的,缩着脖子,只拉着桃叶嘀咕,时不时还坏笑着看宇文桐一眼。过了会儿子,桃叶果然含笑依过来,低声问他愿不愿意学军,宇文桐自是连声说是,桃叶抿嘴笑着将他向前一推,和阿牛口里只道:“那还不快去说。”宇文桐无奈,只得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朗声请淳王爷在授人以鱼的同时,莫忘授人以渔。淳王爷见他礼数周全,谈吐机敏,十分喜欢,就一口应了下来,喜得阿牛原地跳脚。当晚,淳王爷带着众佳人夜宿青蚨,约好了转天一早就开始教镇子里的人们习武。阿牛到底心性单纯,扯着桃叶只管问淳王爷是怎么大摇大摆的,当着日本人把军火搬运进来的。桃叶开始还笑,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后来被纠缠的紧了,涨红了脸,只咬牙切齿的骂他笨。宇文桐苦笑着将他拉到一边,扔了句:“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就拽着桃叶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