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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从此日日相厮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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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打开书柜,只见盘腿端坐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举手兰花,一动不动。夫人揉揉眼睛,以为看错,只见小娃娃突然变出张狐狸脸来,嗷得冲自己一叫,当场便昏了过去。
桐儿赶紧将母亲扶到床上,落下帐去。:“桃叶,你怎么将娘吓昏了?”桃叶盈盈浅笑,一手捏着小鼻子,一手托起粉腮,将眉眼向上一挑,活脱脱一只小银狐,又对着桐的耳朵柔柔嗷了一声。桃叶娇娇得伸了个懒腰,“柜子里好闷,我回去了!”就摇晃着转身,只在门槛一停,也不回头,反过两只指头来,遥遥指了指古琴,跑去了。桐顺着一看,赶紧将琴和书案上的两颗莲子拾起来,犹豫着不知藏哪里,只好胡乱擦擦,一口吃掉。
夫人悠悠性转,却见自己在桐儿床上,而桐儿正在书案前苦读。“娘,您睡好了?是桐儿书读的不好,害娘亲劳神。”夫人不甘心,颤巍巍起身,拉开书柜,却哪里有什么小狐狸精,只一排排书籍工整整的立着。
“酸书生”阿牛冲着高高的围墙嘟囔,桃叶绕着他跳着脚,拍着手叫“臭小子”。”墙里酸书生”,阿牛得意的咧咧嘴。“脚下臭小子”桃叶小手在自己脸上轻轻一刮,羞阿牛。阿牛大笑
“怎么是脚下了?” 桃叶突然眼圈一红,跺了两下脚,:“你,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唉呦~”阿牛本来抱着手,见桃叶脸一皱,身子也斜,似乎崴了脚,赶紧蹲下身去看。桃叶狡猾的一笑,酒窝一转,小牙一滋,一下蹿到阿牛背上:“阿牛哥,你背我回去好不?”阿牛腰上左右挂着桃叶的两只小脚,走了半天,突然觉得小丫头在背上憨憨得痴笑,一下停住:“你又骗我,你脚根本没扭到!”“谁说脚扭了?!反正你现在就是脚下臭小子!嘻嘻。”
“墙里酸书生油头粉面”“脚下臭小子灶眼乌眉”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正斗嘴,只见天上红浪翻滚,残阳如血般滴落,碧树粉墙,蓝水黛瓦,一一涂上胭脂,深浅交错。
红云日初生,劝君莫远行;红云日没时,清朗犹如水。
白驹过际,转眼经年。淋了伏头,下到伏尾,不知不觉已是梅雨时节。这日众人前簇后拥,护着夫人和小少爷去灵岩山寺里进香。临到庙口,却见一少年携一小童席地而坐,面有戚色。夫人见主持已经迎出殿外,却只转身问两个小童:“你们多大了?怎么不回家?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主持见夫人如此,心里顿觉羞愧,:“夫人宅心仁厚,真是菩萨心肠,贫僧惭愧!”
其中少年,约略十三,四的年纪,一身破衣,脸上乌脏的看不出颜色,只一双大眼扑闪扑闪,显出几分机灵。“我叫小生,这是我弟弟小汀。我俩流落异乡,无依无靠,只希望凭本事混口饭吃。”说罢吸了吸鼻子,从身后揪出另一个小童来。再看这个小童,看上去是十岁出头,身量不足,面容稚嫩,却身穿青布长衫,干净潇洒。:“夫人好,少爷好,主持大人好,您们看看我这个弟弟,眉清目秀,一看就是读书的材料。可惜家道中落,白白跟着我四处颠簸,您们可要。。。。。。”破衣少年说着竟不管不顾得哇哇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好端端一张大黑脸抹花。
夫人觉得好笑,赶紧掩着手帕,去看那布衣小童,见他果然生得唇红齿白,聪明伶俐,心里已有七分欢喜。:“晓笙晓霆,这名字起的不错么,可怜见的,怎么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可曾读过书?”小丁眼波一转,兀自昂着头,微微一笑,手里转着扇柄,啪的一抖,扇子上俨然是一幅蕉荫煮茶。:“夫人,家父一直教育我兄弟二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不敢说读过多少书,但是四书五经还是看过的。”夫人见他小小年纪,言语不俗,更是惊讶:“ 哦?那你说说四书五经各是什么?”
“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才疏学浅,还请夫人指正。”夫人拉起他的小手,细细摩挲,见柔嫩非常,想必也曾是爹疼娘爱的,心里一软,几乎落下泪来,赶紧又用手帕擦擦眼睛。“嘿嘿,我说的没错吧?我弟弟不仅会读书写字,还会做诗呢!”小生得意忘形,手舞足蹈得乱吹。却见小丁做出一副杀鸡抹脖子的样来,才明白自己闯了祸,连忙又说:“我就说么,这写诗有什么难的,等我先给夫人献上一首。”他舔舔舌头,“一个莲蓬头,两只凹凹眼。半颗虎牙尖尖,一对酒窝深浅。出门没人心疼,进庙菩萨可怜。一个菩萨坐着,一个菩萨走着,一个菩萨在后,一个菩萨在前。”他巴巴得望着大笑不止的众人,装出一脸糊涂相,心里却盘算着小汀那边。“呵呵,这两个孩子着实可爱,连夫人是真菩萨转世都看出来了!啧啧,遇到夫人也真是他们的福气啊!”主持捋捋胡须,赞道。
“楼角初销万点金,西风剪碎霓裳魂。燕燕于飞何处去?千古铜台无人问。谁解青天盘云扣,但凭风雨灌胸襟。烟柳暝花渡不尽,春秋一枕胭脂痕。”小丁迎风浅笑,衣袂飘飘,凤尾龙吟,簌簌潇潇,口占一首。众人俱惊,大叹雏凤清声,啧啧不绝。
桐呆呆凝望着,金风玉露里亭亭而立的小丁,分明看见桃叶巧笑流盼,含嗔的冲自己拌个鬼脸。赶紧上前攥住她的手,再也不肯松开。:“呵呵,小少爷和小丁真是有缘,我看不如夫人收了他,给小少爷做伴读吧!”主持话刚出口,夫人就点了点头,含笑拉住两个孩子,阿牛却赖皮赖脸,拧股绳儿般撒娇:“做伴读可以,可是我弟弟晚上得回来找我,给人白天干活是打工,晚上住就是包奴了。”说着一双黑手就要抱着夫人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