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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两小无猜初相会 ...

  •   颜予读罢,将那帧白绢徐徐摊开,才看了一眼,便吓得心悸不已,原来那白绢便是梦中所遇之绢书,却不知怎样的机缘巧合,被奶奶带到了人间。绢首题着断章二字,随后是那曲题跋,接着便是历朝历代舍生忘死,不寐轮回的故事,末了却是奶奶桃叶的传奇,墨色犹新。颜予一怔,赶忙细细读了起来。
      民国十九年
      宇文桐反剪着手,信步踱出书房,延着曲折的回廊来到后院。一株株绿牡丹开得正浓,仿佛流淌的碧云,在粉墙灰瓦的清俊中勾勒出滴翠的飘逸。
      一枚枚燕影翻飞在雕檐点点的晴空,轻巧得淡去,消逝在依稀的青山深处。桐怅怅得望着远处,天外天,山外山,或许自己还不如那一渠活水,总可以在青石上弹着剔透的小曲,戴着满头的落花,藏了满心的锦鲤,不管不顾得从院子里窜出去。
      忽听得身后一声闷响,桐回过头去,只见绿牡丹抖了下身子,从里面闪出一个小人来。她捂着小嘴,分开花丛,俏生生四处张望了下,脆脆的笑问:“你是谁呀?” 桐傻傻得看着她,也不回答,只说:“你是哪吒吗?” 小人从花丛里拽出一柄肥硕的荷叶,斜斜依在身后,“袅袅婷婷”的展示自己粉荷点缀的两簇肩头,翠绿荷叶裁的一抹肚兜,下面却是交错层叠的瓣瓣白荷:“ 我怕被你家人打,你把我藏起来好吗?” 不知为什么,桐很喜欢这个小人,喜欢她头上顶着的两大揪艳红荷花苞,喜欢她奶声奶气的声音,更喜欢她一深一浅两个酒窝中,钻出的那一颗尖尖虎牙。桐牵住她白藕一样的小手,一路伴着荷花香,径直走向自己的书院。金色的阳光雨下,沐浴着两个清秀的小小身影。

      宇文桐反锁上门,轻吁口气,转身问到:“ 你怎么进来的?是从外面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桃叶。这里景致真美!这些书都是你的吗,好香!” 桐见她巧笑着,一拧身,偏坐在窗棂上,摇着一双白嫩的小脚,只急急的说:“你不怕别人看见?”桃叶侧着小脑袋瞅了他一眼,抿着嘴将窗子收拢,依旧潇潇洒洒赖在窗棂上,扮了个鬼脸:“你是宇文桐吧?今年十岁?我们都知道你!”“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桃叶,可以经常来陪我吗?园子里好玩的东西特别多,我们也可以一起看书写字。”桃叶小脸一红,跳下窗来,扯着他的月白缎衫,只将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桐,:“桃叶是我小名,我叫陶晓汀,他们总不让我靠近园子,可我就是好奇。你真要教我写字吗?你人真可爱!” 提到园子,晓汀猛得想起阿牛哥还站在墙外等着,脸又一红,却吃吃得忍不住偷笑。“这个送你,上面的莲子剥开皮就可以吃了。我还会来看你。” 晓汀撸下自己腕子上的荷花蕊镯子,轻轻掰开桐的手,塞在掌心里,又替他将手合拢。金色的花蕊纠缠着,上面还串着几颗青青的莲子,同样的镯子绕在她脚腕上,散发着幽香。
      晓汀已经走远,良久,桐才张开手,剥出一颗莲子,慢慢放在嘴里,莲子清如水。

      晓汀出了院子,故意大模大样绕了半圈,才又晃着来到阿牛背后,也不言语,只将手里的荷叶举在他头顶。阿牛回过脸,装出一脸怒气,:“你踩了我半天才进去,却也不拉我一把。” 晓汀赖赖的笑着,只管举着荷叶,任凭阳光火辣辣的洒在自己身上:“阿牛哥!”阿牛再也装不起来,伸手向她脸上拧去,被她咯咯笑着躲开了。伏下身去,背上晓汀回去了。晓汀趴在阿牛哥背上,举着荷叶,只觉得抬头,天上开满园子里的花,低头,石板上写满园子里的书,而天地间,多了一个月白衣衫的小小少年。“宇文桐。” 她咀嚼着这三个字,嘴里多了一股带皮莲子的味道,清涩却也清新,淡淡的却化不开。
      桐撩起衣衫,落座窗前.
      端坐起音,拨刺绰注,琴音流畅而似歌声,极具韵味,一串滚拂指法,正是一曲高山流水,流畅清雅,大有伯牙得遇知音钟子期之乐。他奏得兴起,内息流转,琴弦铮然而响。
      心神畅快无比,郁闷一扫而空,心神一动,奏起一曲「关雎」,默思曲词:关关班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窗外有人柔和倔强得扣了扣,:“小少爷,夫人最最听不得这些曲子,不妨弹些清雅的,可好?老爷若误以为小少爷不思进取,就又的责罚奴才们了!” 桐猛一起身,将窗子推开,看也不看一脸错愕的管家,反身点起香炉,捧置窗正中,盘膝抚琴,又来一段清远空旷,超然尘外的鹤舞洞天。可惜总归是乱了心绪,信手收了音。任凭管家躬着身,探出那一屏清幽,叹息着离去。
      桐微微吟道:
      “ 竹丝管里洞天缈,笔下乾坤小。人间颜色,千言只做黑白记,成也昭昭,败也昭昭。
      罗纹丝外方寸闹,砚底江山老。书生意气,万般皆为上下品,风也迢迢,云也迢迢。”
      悬腕提笔正要写下,却听得琴声无故一跳,仿佛凭空溅起微澜。他正叹息人琴共鸣,却不料脑门被什么一点,细看去却是一颗莲子,而琴畔也卧着一颗。窗外一个小人摇晃着脑袋,只怕笑出声来,低头只咬着自己胳膊。桐低呼:“ 桃叶!” 伸手揽住她的小腰,只一抱就抱进屋,放在书桌上。桃叶拧了拧身子,蹭下书桌,反剪着小手,学着人踱起四方步,拿眼细细打量了书房一番,口里啧啧不住,却也不知道在啧啧什么。桐亦步亦趋得跟着她,只觉得好笑的紧。桃叶猛一旋身,眼睛亮晶晶得:“还我镯子,我镯子呢?”小舌头灵巧的在唇上一转,只留虎牙在嘴边露出半点小尖,很调皮得问。桐不吭声,从怀里掏出只少了一颗莲子的花蕊镯子,轻轻晃了晃,又赶紧揣回怀里。“少了一颗莲子,我不要!再送你好了。嘻,你不许丢,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又讨了回去呢!”桃叶一身靛蓝的扎染,宽袖窄腰,水灵灵在衣襟处斜斜别了一侧桃花。桐好奇的很:“怎么绣上去的?真别致!园子里没人有这样的手艺!”桃叶抽出一朵桃花,指指衣襟深处的一点裂痕,眨了眨眼睛,见桐惊讶的似乎要叫出来,赶紧将桃花插入他口中,:“别叫,除了桃花和你,就没人知道这些口子了!”“桐儿,书读到哪一章了?快背给娘听。” “桐儿,读书的时候不要关门,你怎么又不听?” 桐儿急忙将桃叶关进书柜,“娘,孩儿喜欢清净,门外下人们来来去去的,乱心。”桐赶紧开门,伸手扶着夫人,只觉得一股子脂粉香气不由分说得也跟着钻进屋。
      夫人信手拿起书案上的孟子,问:“桐儿最喜哪段,可否背给娘亲听?”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桐双手垂于身前,必恭必敬得答。
      夫人略微翘起丰润的下巴,轻轻摇了摇头,嗔道:“桐儿,你的书读偏了,若依娘看来,总是你爹说的对,尽心章句不如梁惠王章句,你听听这段: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桐儿,这家,国,天下,归根结底是一脉相承的,娘可都是为了你好,等你都懂了再努力,那可就晚了。”
      夫人见他垂衣而立,只觉有出世之姿,却无傲世之态,端得可喜。只恨痴儿尚未通心智,书案上尽是棋经,兵书,古琴遗谱,底下竟然还藏着本子,纳兰性德集。
      桐只惦记着桃叶,见母亲突然向书柜走去,不由得心里忐忑,“我儿,为娘来为你亲自挑选几部书可好?过些时日老爷考你,你也好哄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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