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色釉，信手绾红尘

24、戏剧救国添双璧

　　晨光抛絮，流云含丹，芳馥欲滴的紫藤花荫下，掩映着一位抱卷晨读的少女，鸦雏色的麻花辫静静得蜷卧在兰草一般纤细的腰际，醉得脚步轻软的金风，沾染着偶尔零落的紫藤花瓣，悄无声息得依偎在少女澄碧如破晓的春衫上。紫藤花荫旁的喷泉前，对坐着两个短装青年，身姿高挑挺拔，仿佛刚刚运动过，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二人一边轻声说笑，一边随手掬起身后的池水洗脸，晶莹的水珠瞬间擦出一际虹影。顾盼贪婪得嗅着阳光灿烂的空气，如往常一般，趁着晨曦明媚，在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构思剧目，才穿过草坪迷宫，度过郁金香和百合环环相扣的花坛，眼前便呈现出如此生动的春日风情画卷。顾盼玩心顿起，轻手轻脚绕到桃叶背后，伸手蒙住她的眼睛，顾岚和宇文桐在一旁眯着眼笑看，却都不出声，桃叶未语先笑，“ 顾姐姐早！” 顾盼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我？” 桃叶声音糯糯 ：“水葱儿一样细的指尖，软嫩馨香的，除了姐姐这样的大美人，还能有谁？” 顾盼又羞又恼，脸生红晕，才作势要拧桃叶的嘴，转眼又见喷泉前两个青年争笑得前仰后合，恨由心生，将他们干脆利落得同时推到水池里去了，自己却躲在一旁笑得颇为温婉妩媚。桃叶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激起的水花毫不留情的扣在下面，弄得湿身湿面的，倒也不生气，依然是柔桡轻曼的笑模样。顾盼才欲拿她打趣，见她笑得如此纯净无辜，心知不妙，正要抽身疾走，却被桃叶从身后极温柔的抱了个满怀，犹自上下其手，蹭得开心，顾盼穿着件儿晕染着鹅黄大花儿的烟绯色小旗袍，左右躲不过那双湿漉漉的禄山大爪，不由哀叹连连，“真真是个小赖皮鬼，好妹妹，姐姐知道错了，你就饶过我这次吧！”
　　四个人嬉闹了一阵，都渐渐安静了下来。顾岚逆光独立，若有所思般的，将视线放逐在天际。桃叶和宇文桐并肩而坐，凑着脑袋，轻声讨论着《战争论》里的观点。顾盼随手揉弄着额前摇曳的紫藤花枝，瞅着喷泉前三两只憨头憨脑的小麻雀呢哝着跳来跳去，兀自眉眼弯弯的笑个不住，心里却依稀构思着新编写的剧目。桃叶和宇文桐谈的兴起，不觉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若说国内的军事理论家，我最佩服的就是蒋百里先生，他撰写的《抗战的基本概念》和《国防论》里提出了全民抗战和持久战的等颇为务实有效的观点，结合着《战争论》和《孙子兵法》里的战略战术加以融会变通，针对日军军事特点和局势分布制定了一系列的致命对策，每次读起来都过瘾极了呢！” 宇文桐点点头，由衷得附和道，“很是，蒋百里先生曾在日本陆军学校就读，由于毕业时是全校第一，日军天皇亲赐军刀，而名列第二的又是蔡锷先生，将那届的日本学生们嫉妒坏了。从清朝以来，国家陆续送出去了几拨留日的高材生，现在都在各方面十分有建树。这些人最了解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和他们的军事特点，由他们来对付日本人简直再好不过。” 顾岚听到这里，漠然的脸上突然焕发出神采，转身拊掌插话说：“蒋方震先生还著有一部《欧洲文艺史》，是当初游说西方各国时写下的，和晚清时期宋育仁先生的《采风录》相得益彰，梁启超先生特意为其写了5万余字的序，是当今难得的著作，我书房里就收藏了两套烫金版本的，到时送你们一套。” 桃叶和宇文桐才要答话，却听顾盼那边突然冒出一句：“想出来了！”三人吓得都是一愣，顾盼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冲大家抱歉的一笑，“我是说新上演的剧目想出来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去把早点吃了吧。然后上午顾岚和我教你们外文，下午顾岚要去报社里工作，桃叶和宇文桐若愿意，就跟我去戏剧社里排演。” 宇文桐才要婉拒，见桃叶神色颇为欢喜，便转而微笑着应了。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顾岚手里拿着苏格兰格的呢子阔沿帽，披上墨色的立领风衣，淡笑着和三人告辞，说是要先去报社里点个卯，问是否可以顺便将顾盼她们送到戏剧社，顾盼三人自然愿意，各自匆匆穿戴稳妥。顾盼披上件只在胸前镶了一大颗珍珠扣儿的白色针织衫，露出一段极风流袅婷的细腰来，见桃叶依然穿的是自己的那身旧校服，怕她薄衣单裙的受了凉，便取了一条极素净的千鹤纹雪纺丝巾，在桃叶雪白的颈子上歪系出一个俏皮的风琴折。
　　顾盼牵着桃叶，由宇文桐一旁伴着，三人摇摇着才进了戏剧社，就引起一阵惊艳的轻呼：“顾盼你带着这二位是谁，怎么都这么漂亮！” 顾盼气定神闲得盈盈浅笑，细细的将桃叶和宇文桐逐一介绍给了戏剧社里的同伴们。顾盼一番软语温言，虽然对桃叶和宇文桐的身世避而不谈，却恰到好处得将他二人的优点侧重烘托出来。又在蜻蜓点水般引荐诸位同伴的时候，看似不经意地向桃叶和宇文桐泻露出对方的身份和特点。几个人正在说话，突然飘来一阵浓郁的香水味，众人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一个柔媚的女子声气：“ 呦，顾家妹妹哪里找来的这么两个妙人儿，竟是生生让人挪不开眼呢！让我关雅芹猜猜，这位小妹妹可是顾家妹妹的亲亲好幕僚，帮咱们想出戏剧救国的小才女？” 这女子说罢，兀自不肯停息，仿佛自己刚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只管哧哧笑个不住。桃叶见众人俱是敢怒不敢言，面子上还都带着些讨好般的笑，心里已是明白。这位女子以上来便自报姓名，想必是很有些名气的。难得让众人如此忌惮，而言语如此冲撞，顾盼也只是神色不郁，似乎家世也很有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