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沪上佳人顾家女 ...
-
宇文桐连夜陪着桃叶布置灵堂,安排后事,宇文嘉树也很快派了几个得力的下人前来帮着打点。小十六听说桃叶的母亲过世,心里不由得泛起层层怜惜,只觉得满腔柔情欲对其诉说,
便换了身素淡的女服,颇有几分腼腆的赶去灵堂去抚慰桃叶。桃叶和宇文桐皆是披麻戴孝,正并肩长跪在灵堂前烧纸守灵,烛影摇动,白幡飘举,棺木旁阿牛爹已经哭昏了过去,两个下人迅速走上前,不声不响得将他抬出去。宇文桐见小十六一身女装,颇有些吃惊,而小十六见到桃叶一身孝女装扮,更是惊怒,捂着嘴任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而桃叶面无表情,泪痕犹在,盯着火盆一言不发,手里只不断得将纸钱添进去。小十六高举着马鞭,却迟迟下不去手,恨恨得抹了一把泪珠,将马鞭甩手投到火盆里,转身绷紧了腰,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快步折返回来,二话不说,冲着桃叶母亲的遗像干脆利落得鞠了三个躬,桃叶此时却仿佛木偶一样,起身还完礼,又跪在一旁继续烧纸,不错眼珠的只盯着火盆看,小十六愣愣的看着她,半晌,表情竟是柔和了些,和宇文桐略一点头致意,就黯然离开了。连着三天三夜,桃叶一言不发,粒米未进,整个人仿佛脱了魂魄一般,也不哭,也不闹,就是不肯离开灵堂一步。宇文桐急出了一嘴的大燎泡,无论怎么劝说桃叶都没有任何反应,干脆提着桃叶软绵绵的身子向蒲团上一掼,发狠的用手指着,劈头盖脸的骂:“桃叶,你如此糟蹋身体发肤,怎么对得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你说你要做国士无双,我信了,你现在如此自暴自弃,怎么对得起千千万万受苦的黎民百姓?我盼着和你白头到老,盼了这么些年,你。。。。。。”宇文桐说到此处,心里仿若刀绞,抖着手再也说不下去,一点一点的软下身子,跪坐到桃叶面前,将她抱起来,紧紧贴在胸口,“我这么爱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桃叶聆听着他的心跳,终于哭了出来,宇文桐听她幽幽的叹了一句:“我从此便没有娘了。”心仿佛被揉碎一般,手忙脚乱的吻着她的发,将她的双肩扳起来,对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承诺:“你还有我,永远都有我陪你,桃叶。”宇文桐和桃叶在守灵百日后,双双辞别了父老乡亲,动身离了青蚨镇,启程前往上海。
顾盼被几位男士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正在外滩法国租界里的公啡馆里休息。旁边几桌上的客人正在争论变革之道,其中龚冰卢、孟超和叶灵凤三位都是文坛里颇有些名气的,在上海,上层社会和文化名流隔三差五便要“英法宫廷式沙龙”一番,后来不知何时又兴起了更为闲散的咖啡文化沙龙。顾盼一边敷衍着身边的“护花使者”们,一边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蓝澄澄的天,棉软软的云,依然是风格迥异,年代相远的各国建筑,高低错落,疏密有致,偶尔从法国泡桐里斜出的一角亭沿,英国使馆侧跳出的一脈渠水,倒颇有些不合时宜的突兀美。街上熙熙攘攘,行人如织,电车里下来的大多是些学生,少年,女孩子俱是齐肩的发,月白的衫,浅蓝的过膝百褶裙,雪白的袜,男孩子俱是黑色的中山装,同色的遮眉制服帽,漆亮的鞋,男女皆挎着帆布书包,挽臂揽肩,朝气蓬勃。各式轿车里,下来的往往先是一位夹着文明棍的金丝镜绅士,到另一侧拉开门,迎出一段着高跟鞋的玉腿来。穿梭巡回的还有黄包车,搭着汗巾子的车夫反衬着车上如卧美人塌一般的娇俏佳人,乌发雪肤中,间或露出几个金发碧眼的小脸儿,十里洋场的时髦女子们,总是或洋伞,或洋帽,或及膝旗袍衬着大流苏披肩,或曳地洋装搭着皮草坎肩儿,也有标新立异的新新女士,压着低低得鸭舌帽,翘着下巴,横出一枚烟斗来,西装的马甲并不系,将手插在西装裤一侧,懒懒得搭腿。路边零散着一些棉布长衫的老百姓拢袖垂首,四处还活跃着些马甲西裤的小记者四处张望,亦动亦静,仿佛流动的背景,将这荒谬不经的城市嵌在历史的底片上,却无法刻意抹去不时涌现出的三五成群日本人的影迹,肆意嬉笑的军人,盛装碎步的女子,身份暧昧的商贾,使得周遭的人们或麻木或轻浮的面孔上,不由得浮上一层或悲恐或谀媚的表情,倒是让喧嚣中沉淀的国事蜩螗一时间仓皇悸动起来。“哦,我亲爱的伊芙琳•内斯比特,你看看那两个人,穿得那样土,一路从亚细亚大楼走到百老汇大厦,简直就是《哈姆雷特》里的掘墓小丑,到处散播着腐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