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君安》娓娓一遇

5、第五章 念歌

　　晴哥儿诺了诺，便垂手立在思归身后，不再闹腾。
　　身旁有人低语：“三殿下！”
　　思归往乾英殿殿门处看去，只见惯常衣冠禽兽的顾庭安难得正经起来，一身黑红相间的五爪蟒袍使他平日瞧着过分秀气的面容添了几分英贵之气。从前觉着他身形瘦削过头，今日这身倒衬得正好，不觉蹦出四字：“人模狗样……”
　　顾庭安打量了她一会儿，微微蹙眉，仿佛正欲进殿，却被身后一声“庭安”喊住了。
　　思归听这声耳熟，一看果是阴东姑娘。啊不对，什么阴东姑娘，应是锦华贵妃的外甥女、阴奇将军的外孙女、齐闻尧那小子的表姐齐念歌。
　　已故阴奇将军膝下一子二女，大女儿齐凝佩原育有一子三女，然不幸接连夭折，惟余幺女齐念歌平安长成，自然捧作掌中明珠。二儿子齐季臣乃当朝战功赫赫的车骑将军，然其妻王氏身体孱弱，将军为陪伴爱妻，不到四十便退离前线回阴东安家了。其大儿子十二岁时曾跟随祖父阴奇老将军上阵杀敌，骁勇难得，陛下称赞：“实乃将军苗子！”故齐闻尧在坊间又名齐苗子。
　　三女儿便是深得当今陛下宠爱的锦华贵妃，除却诞育了三皇子，幼时便以端庄聪慧著称的敏玉大公主亦是锦华贵妃所生。
　　思归收起飘远的思绪，殿外三皇子似与自家表姐相谈甚欢。思归抿了口茶，滋味不甘。
　　宫宴时辰将近，顾庭安往乾英殿看了她一眼，双唇一开一合，便匆匆往旁边的乾正殿里去了。
　　思归知他在跟自己说话，却没看清说得什么。
　　“讲什么唇语啊！”
　　正当她偷偷埋怨时，齐念歌款款而来，在她邻席落了座。
　　思归不知该不该与她搭话。于理，毕竟祖父与阴奇老将军在沙场同袍数载，自己与齐念歌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然她于心不愿。
　　思归兀自犹疑，没成想齐念歌倒先行开了口：“思归姑娘可是不记得我了？几月前我第一回入宫时，和庭安表弟在千叶湖闲步，便是在那与姑娘初见。”
　　思归佯作刚想起：“啊……我方才想起来，原是念歌姑娘。实在对不住！”
　　齐念歌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思归姑娘，当真和我那庭安表弟一个脾性。”
　　思归不解地看着她，齐念歌接着说道：“那日千叶湖之行，我第一次见表弟这般失礼。未曾想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傻弟弟，竟敢擅自牵他表姐手，还唤我闺名，回姨母宫里后当即被我好生斥责一顿。”
　　思归忆起那日自己的窘迫，有恍然大悟之感，不禁暗骂顾庭安真不厚道。
　　“后来恰逢凌安城一年一次的三八灯市，我长于阴东，头一回在京都见着这番盛会，姨母便使庭安带我在市里逛逛。原本逛得好好儿的，庭安忽道失陪，我后来才知他是看见思归姑娘你了。”
　　“敢问姑娘，灯市后是不是收到一支兰花珠钗并一把珠篦？”
　　思归愣了愣：“是。”
　　“那便没错了。我表弟那小子，不知为何偏要往女儿家首饰摊前走动，直被那摊子老板娘唬得一愣一愣。他又不肯说要买来送谁，我逼问之下才知要给意中人。当即就被这糊涂表弟气着了，你说说，好端端一个皇子，要给心仪的姑娘家送首饰，怎的还送街摊货色呢？我回宫将此事说与姨母听，她也嘲笑了庭安半天。哪知辛苦栽培的儿子，竟是个傻小子呢！哈哈哈……”
　　思归没忍住跟她一起笑了，却倏尔困惑住：“那我后来收到的首饰，竟不是灯市买的？”
　　“是，也不是。那钗子确是庭安在灯市买来的底子，但经由尚功司的人改造一番，又打造了一把雕花珠篦相配，才送至宁府的。”
　　原是如此，难怪晚了几日。
　　“思归姑娘，我斗胆多问一嘴。你与我这庭安表弟到底是怎么个地步？若论上心，没见过这傻弟弟对哪家姑娘如此上心了。只是庭安这人……想必你也知他十岁时的遭遇，也不知是否因此致使脾性古怪。”
　　十岁那年……阴奇老将军在大奕跟羽朔边境的最后一战，一同跟随前去的齐闻尧一战成名，庭安却走失了整整两月。众人只当三皇子没了，却不料两月后，庭安自己回到了凌安城。这两月他是如何过来的呢？思归始终没敢问他。
　　“我……”
　　正欲开口，隔壁乾正殿渐渐喧闹起来。奇怪，乾正殿乃皇家宴请贵宾的至尊之地，怎会如此喧哗？
　　未几乾英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足音，一髡发左衽之人推门而入，惊得殿中不少年轻女眷尖叫起来。一太监俯身小步跟在那羽朔人身后，嘴中不住说着“您消消气，消消气”。思归认得，这公公乃是在奕元殿当差、陛下的近身太监荣泰。
　　“荣泰公公莫多言，今日找不到克罗王子心爱的耳坠，这宴席不吃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