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君安》娓娓一遇

4、第四章 晴哥儿

　　宁府外，一小厮正勒缰控马，眼瞅着自家爷踱来踱去没个歇停，心底将时辰盘算了一番：“爷，这会子再不走，便要赶不及了。”
　　沈吟明焦灼之情溢于眉目，停下步子往宁府里望了一会儿，难掩失落之色，转身上了马：“走吧，走吧！”
　　“且慢！”
　　只见府里急匆匆赶出一曼妙佳人来，青裙窈窕，柳眉弯弯，纵是白纱掩面，却碎步成曲，将那欲语还休的风情轻拢慢捻着，挑得沈小公子心痒难抑。
　　“我的姑奶奶，当真可怜见我，你总算出来啦！”沈吟明自马车上跳将下来，一溜烟便往女子跟前凑，半哈着腰乐呵呵伸手搀扶，口中喊着“当心！当心！”，心里却恨不得绊上一脚尝尝美人送怀的滋味儿。
　　女子清了清嗓，媚眼一弯：“怎么着，前儿个苦心孤诣求我娘准允你我二人同行入宫的可不是你么？这会子倒是后悔莫及了？”
　　“哪儿能啊！我方才就是嘴快，呸呸呸！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吟明扶着女子进了车厢，帘儿一落，屁股还没坐稳当，便想取下那碍着他食色的白纱，被女子轻轻挡开：“前几日着了风寒，这会子还没见好，若非是你叫我出来，我宁愿在房中休养的。”言罢转头咳嗽二声。
　　沈吟明心疼不已：“原是如此，都怪我，都怪我！”连忙将车窗掩上，生怕漏了半点风进来。
　　只听小厮正了正马头，没忍住撮口啸上一啸：“二位主子可坐稳当了，咱这就整装出发咯！”

　　思归下了马车，还未来得及将乾英殿好生打量一番，一手中提着红木食盒的面生宫女向她服了一服：“二姑娘好，娴嫔娘娘使我来请您过去。”
　　思归顿生疑惑，却还是跟着来到了一角偏阁，不禁问道：“姐姐不是月份大了身子沉重么？怎么还出来走动？”
　　宫女关上屋门启开食盒，现出一套深青色裙装：“二姑娘别怪罪奴婢，奴婢也是奉三殿下的命。殿下说，二姑娘今日气色更宜着暗色衣裳。”
　　思归满腹不解：“这是何意？”这暗色衣裳看着眼熟，可不么？雀子街头，青茵巷尾，那些饱饭黄昏后碌碌无事走楼串肆的垂垂老媪最爱这样的衣裳色儿了。
　　思归发了恼：“知道了，三殿下还说了什么没？”
　　宫女摇了摇头：“只说让奴婢带衣裳给姑娘。”
　　“既如此，他也没吩咐要你看着我穿上吧？你去回他，就说本姑娘谢他的好意，这衣裳还是留给他自个儿穿吧！”言罢摔门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乾英殿渐渐热闹起来，思归左看右看，虽皆同为三品及上官员家的千金，却尽不认识。也难怪，她打小便被人道性情孤僻，往后长至进学年岁，又借着姥爷乃战功赫赫之威虎大将军的荣光，早早便入宫与皇子公主一齐在上书房念书，与旁的世家千金少爷往来得更少了。
　　思归抿了口茶，殿门处遂尔一阵喧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爷！爷！您可慢些走！”
　　思归闻得这声耳熟，正思量，跟前一片紫色直襟长袍挡住视线，思归佯作恍然大悟道：“沈少爷，我方才还思忖，这般吵嚷，必是你呢。”
　　沈吟明面色铁青：“宁思归，你便这般厌恶我？”
　　思归直直对上他怒火熊熊的双眸：“对，我从未欺瞒过任何人，我宁思归，此生最厌恶之人，便是你沈吟明。”言罢不再看他，兀自品尝起桌上的花茶来，她打小只爱武学，哪通茶艺，再尝个千百盏来也只能道上一句“太淡”“太苦”之类的话。
　　原以为姓沈的会乘着脾气撒泼，不料他身儿一旋，竟是乖乖走开了。思归心想：这人又要闹什么诡计？
　　“小姐！哈哈，皇宫好漂亮啊！”晴哥儿原跟在沈家小厮身后，见了思归立马扑上来。
　　思归拉住晴哥儿，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烟雨阁的功夫可当真了得，便是夫人见了只怕也要喊你一声‘不肖女’了。”
　　晴哥儿此生第一回进宫，难掩满面春风：“哈哈哈，沈公子到宫门才发觉过来，小姐没见着他那时的脸色，可真是大快人心！”
　　思归心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他活该，一天天尽烦人。行了，还不快将你那嘴角敛下，这可是宫里，不比府中任你闹的。”
　　晴哥儿诺了诺，便垂手立在思归身后，不再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