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天涯之十二地》粘罕王

6、第三地：云深

　　清晨，雾气尚未散去，狭窄的山道上十几个人排成一列徐徐而行，他们身着紫衣，穿行间宛若游龙忽隐忽现。转过一处山壁，一条瀑布如白练般落入潭中。

　　为首的紫衣人停下与身后的弟子耳语了几句，那弟子即转身举手道：“住。宗主有命，且在这里歇息片刻，整理衣冠，莫要被众仙门笑了去。”

　　身后众人听了长舒一口气，仿佛轻松了不少，纷纷到水潭边饮水修沐，刚歇息片刻，只听刚才的山道上传来一阵疾行，一名少年威严而尚显稚嫩的声音传来：“前面有水，大家去喝水休息下，衣冠歪斜的赶紧去调整调整”，话音刚落就见身着白衣金领的七八个人转过山壁直奔潭水而来。

　　领头的少年眉间一点朱砂，显得面目越加俊秀，他一眼望见潭边众人仿佛吃了一惊，略呆了呆才下定决心一般往潭边挪去，挪到潭边为首的紫衣人身边，低了头行礼道：“舅舅，您这么早就来了？”

　　紫衣人正是云门江氏宗主江澄，江澄始终侧脸对着他，哼了一声才转过身道：“金淩，你看你大呼小叫的样子，哪里像个宗主，你就打算这样重振金家在仙门的声望地位吗？”

　　刚说完，江澄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回却是脸都青了，指着金淩的衣领道：“你这穿的是啥，你们金家传了百代的校服被你糟蹋成这样了？”

　　金淩低头听着，嘴里却是不服，道：

　　“哪里糟蹋了，原来的校服全身金线太招摇，衣服也重，如今仙界都以素色飘逸为尊，这改一改俭以养德，正是为了振兴金氏嘛。”

　　江澄大怒，喝道：“放屁！想当年你们金家当仙督的时候，那个金碧辉映，高贵尊荣，大小仙门谁家不是以金为尊，追寻的都是华丽贵重，什么狗屁俭以养德，你看你如今哪里还有半分贵气？

　　他们蓝家的校服清汤寡水披麻戴孝的，看了都晦气，只是如今蓝忘机是仙督，大小仙门吹捧他才弄出什么“以素色飘逸为尊”，他们小门小户的一味依附也就罢了，你金家可位列四大仙门，是百年的门第世家，就应该有自家风骨，怎地也跟着去吹捧蓝氏？”

　　金淩受了一顿训斥，低下头来，却红了眼圈道：“金家早已不是四大仙门之一了”。

　　江澄又气又怒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大小仙门谁不知道金氏、江氏、聂氏还有……”，江澄话音未落，却听山壁那边又传来声音，“常兄说的是，如今谁不知道只有三大仙门，要我说呀，就连那云门江氏，清河聂氏也只靠着先祖打下的名声家业忝列而已，如今子孙不肖，早就不复当年了，当下真正德高望重声名显赫的百年世家，唯蓝氏而已”。

　　又听一人道，“苏兄这话说的是，只是含光君如今与那魔道老祖的关系……我们是又惊又怕，自古正邪不两立，虽含光君上任以来颇有作为，但也总有仙家不服，我就听说……”，话音未落，这几人转过山壁望见水潭边众人，尤其还有江澄和金淩，几人立即收声慌乱远远一揖，匆匆往前赶去。

　　这潭边众人一时全没了刚到潭边时的松快，一面继续悄悄喝水洗脸，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江澄和金淩的脸色，无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江澄气得脸色铁青，想了一会只得转头对金淩道：“你不必理会这些小人，当年跪求到门下怕是连你叔叔和祖父的面都见不着，别看他们今日攀附蓝氏，改日你重振了金氏或是当了仙督，他们怕不跪下来求你？你回去先换回金氏校服，待舅舅跟你慢慢计议”。

　　金淩听了却并不兴奋，只低了头道：“这，全金线绣也贵不是，如今只绣领口和胸口的家徽就俭省多了。我大舅舅也说了，人品贵重不在于衣饰……”。

　　听了这话，江澄更是脸都紫了，喝道：“闭嘴！谁是你舅舅？你舅舅在跟前，哪里又来个舅舅？魏无羡说的话你也听？你们金家和我们江家又是何时需要俭省了？”，说话间手指关节凸起，青筋暴胀，右手间紫光隐隐，中指指环的那条紫蛇似就要奔出来，滋兹作响……金淩见状，想着舅舅要是用这紫电抽上他一鞭子，吓得脸都白了，低了头再也不敢说半句。

　　江澄见他这样，心中一痛，正要扬起的右手松下来，缓了缓又抬手摸了摸金淩的头，问道：“想你爹娘吗？”

　　金淩见他挥手过来正要躲，却不防是摸头，正诧异间听这一问更是如雷轰顶，只觉头晕目眩，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过，毕竟他从来没尝过有爹有娘的滋味，更何况这话还是来自这个一贯只会大声骂他，说要打断他腿的舅舅，一时间百般念头千般滋味都涌上来，连站都站不稳了。

　　江澄见了更觉胸痛，于是也不再问他，只道：“你爹娘在世可不希望你这样，走吧，舅舅会让你知道的。”

　　金淩更是疑虑，追问道，知道什么？

　　江澄却不肯再说，只大步朝前道，快走吧，春会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