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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梦见白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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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个人拉开了窗帘。正午的阳光很有趣,躺在扶手椅上的人能被它暖洋洋暖洋洋晒睡着了,也能被它慢慢亮醒。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感到丝毫惊讶,即使我从扶手椅上苏醒的身体暮气沉沉,仅保留着踱步这一种行动方式;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在这个四小四方的空间里,面前只有一方玻璃窗户。
太阳光从原子的裂隙中来。
我想起多年以前的一个寒假,由于家乡的疫情,我不打算回家,而是进入实验室“打工”,在大学里度过自己的寒假。电话那头的母亲嗯嗯啊啊地应着,说什么“总能回来的”“总能回来的”。
母亲似乎没有认真听一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聊她对未来的规划,这让这个孩子有些许不悦。于是我说:“妈,您是不是想睡了?”
母亲还是嗯嗯啊啊地应着:“没有啊,我在打扫你的房间呢。你要回来了嘛,柜子要擦,地板要擦,床下也要擦……”
就是那一刻,一个念头冲进了我的大脑——回家。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到了家乡我要被隔离多少天,我都要回家。我几乎是忘了我还有未竟的论文和考试,也忘记了即使自己回到家乡也不能见工作繁忙的父母几面——父亲在疫情爆发的新年晚上,就已经被紧急唤回到单位,母亲也要“原地待命”。我甚至能够看到午夜的家乡,高速公路、飞驰的轿车、路灯和父母。
贝母田、玉米地、鸭子、黄狗,静静的死人溪。
它们都在唤我回去。
现在这副暮气沉沉的身体也感受到了这种召唤,但是它站不起来了。我的灵魂已经被困在这个躯壳中整整四十五年,到今天她依然以一种挺拔的姿态站在阳光里,注视着这个躺在扶手椅上的、被病痛折磨的疲惫躯壳。
阳光从原子的裂隙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