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终章:黑白的世界 ...
-
白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五点,Z校漂浮在深秋的黑雨里。
小月不见了。它从暴雨里来,最后还是要回暴雨里去。在几个小时前我还在想要出去租个房子把它养起来。它会怎样呢?也许被保安抓住,也许被市容队抓住,也许被保洁抓住,也许被宿管抓住,反正逃不过是要被抓住的。
反正是睡不着了,我便爬起来写论文。复习是横竖复习不完了,论文虽不是那么容易写完的,但写不完是要挂科的。那便只有写。
写着写着我又分神了。程夏下午说一定要当面见见我,然后给我看了一张图片,大概是个什么诊断书,我没看清楚。就是瞥了这么一眼,我便感受到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把。老天作证,由于我经常熬夜,它已经非常脆弱了。
我没看清楚,所以我需要再看一眼——嗯,抑郁。没事,多少人都得了这个毛病呢,都活得好好的。现代人都听说过,什么失眠,头痛,严重起来会自残,然后自杀。
没必要当一回事,我就还把她当作一个正常的朋友就行。当务之急是要写完我的论文。
黑
“冒昧地问一句,您选择研究抑郁症的成因,是因为您爱程夏老师吗?”
又是在这个地方,夕阳西斜,面目模糊的人坐在嫣红的光晕里,而我被困在扶手椅中无法动弹。
“是因为程夏,但是……”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响起,“不是您想的那样,先生。她是我的朋友。”
我曾经也为我对她的感情而感到困惑。也许是到现在我才想明白,这世界上的感情不是只有爱情才轰轰烈烈,也不是只有亲情才无坚不摧。许多人想不明白这一点,我曾经也是。
(无论如何我爱她,这便足够了。)
我无法活在一个四小四方的、囚室一般的房间,因此我只好活在回忆里。
如果你问我在想什么,我会告诉你,我在想死人溪。农村里的人将赔钱货色——也就是女娃——扔进湍急的河流里,留下钱巴巴儿地贴给家里的值钱货色。它就在我祖父家门口,供给一村的人浣洗食行,然后再为他们值钱的生活消灭一切厄运的征兆。我在想那个冬天家乡的疫情,彼时的我,一个大一的学生说:“给我十年,我能消灭这场疫情。”
程夏就在我身边笑了笑。她有她的骄傲,但她不会像我这样大放厥词——太张狂了,不是她的风格。
有一点可以确定,彼时的我们都是骄傲的。我广受赞誉的乌黑长发还未经岁月摧残,而她的手上当然没有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此时此刻,我面前的年轻人就好像是太阳的影子,而我的人生,我们的人生,从“那刻”起,便与圆满无关。
白
我有一种预感:这种预知一般的梦便要结束了。
梦里的我好像要陷入一种长久的沉睡,我能感受到:我真的很困了。梦里的世界好像陷入了恒久的白昼,而老人需要夜晚的安睡来抚慰一个疲惫的灵魂。
我在永夜安眠,也在白昼安眠。我的灵魂踮起脚尖,在晨昏线上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