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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其十九: 山村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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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是被很吵的咕咕的叫声给吵醒的。从被窝里探出头,我认真地思考着这貌似母鸡叫的声音是哪里来的这个严肃的问题半天,才意识到,我现在正睡在泰山附近某个不知名山头上,黄离的家里。
我从温暖的睡袋里坐起身来,愣愣地盯着四下破落的景象。这独自建在山里的小石屋实在是简陋到让我找不到言语形容的地步。昨天晚上到的时候,我跟罗敷已经顾不得身上没有洗澡,直接和衣摊开睡袋昏迷了。也还好我们没有仔细打量房间,光天化日之下,怎么看黄离的房子都跟废弃的鬼屋没有什么两样。如果昨天晚上我认真打量了这房子,估计就只能怕得在外面搭帐篷睡觉了。就在我暗暗对着那没有窗户的窗子跟有洞的屋顶感叹的时候,罗敷在我旁边翻了个身,也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跟我一起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这个奇异的房间。估计也在暗暗赞叹我们居然能在这四面漏风的土屋里舒服地睡了一晚上。我环顾了石屋一圈,发现黄离跟张特警都不在了。这时外面响起了张特警的声音。我翻身下了床,推开已经残破到不能称之为门的一片木板,立时被外面的景象镇住了。
环绕着石屋的,是一片被参天的大树所掩盖的无数石头建筑物,这些坍塌得不成样子的建筑被各种不知名的植物爬满,只能从轮廓看出原来是各种残桓断壁。这片石头建筑物从通向石屋的小道两旁一直延伸进附近的树林,直到我眼睛看不清楚的远处。
然而张特警不容我对着这奇景感叹太久,这位神人在这充满历史气息的景色中非常突兀地穿着白色毛衣,牛仔裤,手中抓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鸡一样的生物,不停扑腾着发出响亮的咕咕声。这就是吵醒我美梦的罪魁祸首了。
张特警见我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和他手里的不明生物,笑呵呵地解释这是他晨练的时候顺便抓回来的早餐。号称这是肉很好吃的山鸡。我再次打量了他手里那只可怜的生物,默默决定绝对不会吃一口,而且暗暗祈祷张特警吃了以后拉肚子。这山鸡明显一脸我的肉很不好吃的表情。
这时黄离低沉的声音从我头上传来,“你要吃这玩意我没意见,不过你得到下面村子里做饭。我这里没有给你烧鸡的地方。”
我回身抬起头,发现黄离站在石屋的屋顶上。这屋顶虽然早就残破了,好歹还是有点东西剩下。看得出原来上面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这时黄离正把昨晚那奇怪的灯笼挂在一个还树立着的石柱上。灯笼的火早就被“傻子”灭掉,也不知道黄离把那灯笼挂起来是什么用意。这纸做的灯笼放在外面,只怕下场冬雨,就能立刻烂得只剩竹篾做成的架子了。
由于张特警坚持要烧山鸡来吃,我们只好收拾东西,下山到村子里面找人借地方烧饭。老实说我也打着看看有没有地方烧水洗个热水澡的算盘。这山里被高大的树木遮蔽着,没有什么太阳非常阴冷,基本走路都不太出汗,可是一天不洗澡我浑身不对劲,不用提一向洁癖到变态的罗敷了。黄离不置一词地跟我们下山,自从回了她自己家以后,她貌似心情不错,我们要干什么都不干涉,也仿佛忘记了张特警还兜着那对他们很重要的碎片的事情。至于身负重要物品的张特警,他在我强烈的抗议下搓了条草绳把鸡嘴捆上,我终于不必受那响亮的咕咕声的折磨。
谁知我们到村子时,远远就看到一群人聚在村子中心一个小小的开阔地,村长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下面的人喊着话,“傻子”坐在村长的脚边,手里拿着个灯笼在涂着什么。我跟罗敷对看了一眼,加快脚步朝着众人聚集的地方走过去。来到近前,我们派出人高马大的张特警在前面开路,挤进了人堆里面,前排占座。
我们挤进去一看,只见一群人围成一圈站着,中间的地上两个男女领着小孩和老人跪了一地。我心想,哇,这是拍大宅门么。村长的眼神在我们这群人身上扫了一下,又收回去,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人。这时黄离也挤了进来,在我身边站着。我刚想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地上跪着的一个妇女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搂着身边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女人怀里的男孩顶多2,3岁,奶声奶气地一直说“妈妈别哭”。这时地上一个一直跪得直挺挺的男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村长开口大骂。我勉强从他一口腔调很重的方言里听出他好像是来跟村长要灯笼的。这时一边的黄离低声说:“是黄二他们的家里人啊……”
我忍不住接话问道,“谁啊?”
黄离瞥了我一眼,回答道:“是那两个设计我的手下。”
我眼前顿时出现了那一胖一瘦的泡水二人组,呃,原来是赶上了惩治叛徒的戏码。不过那“傻子”做的灯笼虽神奇,也不至于拿不到就哭吧。我用胳膊肘顶了顶黄离,问她:“没有这灯笼会怎么样啊?”
黄离停顿了一下,貌似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我,接着说:“这灯笼能防那些黑影。”
我听见身边的罗敷跟张特警同时倒吸了一口气,特别是罗敷,那吸气声简直了,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一定开始在脑瓜子里盘算怎么勾搭“傻子”来我们阵营了。
村长在那男人机关枪似的骂人话中终于找了个空隙,大喊了一声,男人顿时禁若寒蝉。一时间只有女人的哭声在低低地响着。村长环视了一圈围观的村民,大声地说:“我们黄家村历来就是这么处理叛徒。背叛了祖训,下场就如黄二。黄二的家里人,谁也不能帮忙,不然也一样不用拿这引魂灯了。”
说着村长挥挥手,利落地跳下大石,站在一边。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了半响,都默默地绕过黄二的家人,在“傻子”面前形成了一条队伍,轮流从村长手里接过“傻子”用朱砂画了花的一个个灯笼。
一片静默里,男人绝望地望着排队拿灯的人们,他在看到黄离时眼睛一亮。我心道不好,这男人就一下扑过来在黄离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作为离黄离最近的旁观者,被这场面震得心尖直颤。黄离脸皮动都不动地看着地上跪着的男人,什么也不说。
男人貌似也是被逼急了,抬起头来一把抓住黄离的裤腿,红着眼睛喊道:“你才是肩吾吧,村长把那傻子带出来说是肩吾的时候,我们都是不信的。肩吾怎么可能变成那样子,一定是村长搞了什么好事。求你了,过几天就是满月,没有这灯我们一家子活不了。黄二做的事情跟我们无关,凭什么我们也要受牵连!求你了啊,就算不让我活,不让我爹活,起码让我媳妇跟儿子活啊!”这男人说着声音哽咽了。
我有点看不下去地转过头,看见罗敷跟张特警也露出不忍的神情。只是四下的村民仿佛听不见看不见似的,只是逃命一般地拿灯走人。罗敷挪到黄离身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能帮就帮吧。”
黄离却也好似听不见似的,也不说话也无表情,看了地上的男人半响,突然大声说:“黄继灵,你也不必特意摆这么场戏给我看。你们村子里爱怎么惩治叛徒,跟我无关。”
我刚想,这黄继灵是村长么?村长就自动自发地回话了:“哼,彼此彼此。你当你还是当初那个呼风唤雨的肩吾么?”说着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身边一直没有抬头的“傻子”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
黄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我看看快步离开的黄离,再看看地上跪着的男人,刚想要说点什么,就被罗敷拉着,跟着黄离离开了。走到村头我回头一看,那空地上只剩下男人跟他的老婆孩子父亲,四人抱成一团,大概正在痛哭。
黄离继续往山上走着,我看着她快步行走的背影,大声说:“那男人说你是肩吾,你当我没听见么?”
黄离停了下来。转过身用她冷冷的眼神看着我。我哆嗦了一下,又来了,每次都是这种眼神。我想起那一家子要被黑影吞了做点心的人,鼓起勇气继续说:“肩吾传说里面是泰山神的名字,这村子里,拜的就是泰山神吧。”
黄离倒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他说我是肩吾,你信么?”
我踌躇了一下,心想:靠,我要能确定就不用好奇得这么痛苦了。接着认真考量了一下初中同学是个神的可能性,最后挫败地说:“你充其量有点特殊能力?说是泰山神我是不太信的,这泰山神可是主生死,通幽冥。你要是这么牛,罗敷跟张特警就不用被黑影整这么惨啦。你也不必等着白叔卖东西给你,直接拉他进幽都,白叔就得乖乖把东西给你然后翘辫子了。”
黄离一笑:“你倒是逻辑清晰,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你要救那一家人,倒也不是没办法。只是看看罗傅生肯不肯让张随安出马来救人而已。”说着看了看罗敷跟提着个山鸡,形象跟英雄落差很大的张特警。
我一听有办法,顿时信心百倍地看着罗敷。罗敷估量了一下,问黄离:“你这方法要怎么来?”
黄离示意我们继续跟着她走,然后说:“那村里的……‘傻子’,只要他在普通灯笼上画了彼岸花,这灯笼就成了引魂灯。能经久不灭,黑影不能在这引魂灯照到的地方出没。”
我心想,那红色的花原来是彼岸花啊。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不过“傻子”画画的功力还真不怎么样。
罗敷问道:“那傻子难道真是泰山神?怎么提笔涂个花就能这么厉害?”
黄离在前面回答:“这我不知道,你觉得他是就是吧。其实这画了花的灯笼只是替代品,这傻子有一盏真正的阴魂灯,只是被村长藏着。我大概知道这灯被藏在哪里,要是你们能把它偷出来,我能救那黄二一家。”
罗敷脸上阴晴不定,继续说:“黄离,你每次都守口如瓶,怎么这次肯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我们。还是说……”罗敷在后面打量着黄离前行的背影,“其实需要这引魂灯的人,是你?”
黄离在前面笑了一声说:“明人不说暗话,我也老实告诉你,是,我就是需要这引魂灯。但是你们也一样需要的。昨天你看到了,傻子给我们的那盏引魂灯已经被灭掉了。这灯用了一次就废了。那男人说的满月,可不是月圆的日子。那是一个月里面,唯一没有月亮的时候,到时候这村子里可是黑影横行。当初在你家里的时候对付的那点东西跟这可是小巫见大巫。”
这时黄离停了下来,转过身对着我们说:“你们一定不希望还没调查出什么东西,就被黑影给吃了吧?”
罗敷倒是沉得住气,直接说:“既然如此,你是准备跟我们一起去偷那灯么?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黄离笑了笑,说:“我当然要跟你们一起去,可是这最后藏灯的地方,我是进不去的,只能精神给你们鼓励。把灯拿出来的任务,我相信你们三个人中,一定有一个能把它办成的。”
我心想说得倒容易,你有特异功能的都拿不出来。我们这些普通人进去八成也是九死一生。张特警这时终于问话:“那什么时候要动手?”
黄离低头沉吟了一下,答道:“今晚或者明晚,得乘着还有月光的时候。”
张特警听了也不吃惊的样子,接着说:“既然这样,就要吃饱饭才有力气。我们回石屋搞烧烤吧!”说着提了提手里的“山鸡”。
这时那一直不停挣扎的山鸡终于挣脱了捆着嘴的草绳,高亢地咕咕叫着抗议起来。山鸡兄看来还没放弃为生存做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