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江栖梦（二） ...
-
江栖在外头野惯了，无奈夕阳快落至山头才思及归家。陆九寻了处花地，周围种了成片的花树，不远处有方小池子，料想把房子建在这江栖会很喜欢，其中有一点原因就是……这里种的花是当年母亲出嫁时家里人亲手种下的。
待把江栖送到草丘下云吟与江晚便寻来了，江栖乐呵呵的跑去，甜甜的喊了声“阿爹”。
陆九见状，问了声好，眼神还是盯着江栖。小江栖脚尖一落地就冲着江家夫妇撒腿跑去，身后人的眼神虽然多是不舍，可却是及其宠溺的。
晚霞金辉明媚，他正对着落霞，斑斓的金光洒在他的妖孽艳丽的五官上，一种立体感被无线放大，宛如天上坠落人间的神袛。
云吟头回见着陆家九郎，不曾想这郎儿这么俊俏，顿时心生好感。
“这是陆家九郎吧？”
“正是。”
云吟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边上的落日，对着陆九说道：“九郎尽早回家去吧，这太阳快落山了，怎么说回头家里人得担心了。”
只是未说完，江晚皱了皱眉头，扯扯自家夫人的衣袖，附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夫人且慎言。”
距离过近，陆九不是没听到，听了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发出一个单音节，“嗯。”这便又向江栖笑笑，转身去了。
“回见。”
……
回家的道上，云吟心生不解，忍不住抬头问江晚：“夫君刚才是何意？”
江晚为云吟理了理风吹乱的发丝，别在她的耳边，又从袖口掏出一个桃花簪子插在妇人鬓间。
夕阳射映，桃花应面，满面红光，有意人心柔的似水，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江晚对云吟温柔一笑，偏生的那双眉眼如画，薄唇微略，轻声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夫人不知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你随我到这处安居也倒是苦了你了…”
他抬手摸了摸云吟面颊，面容虽是精致，可仔细一瞧，还是能看额出所经历的岁月沧桑。未免心生了愧疚。
云吟知他心思，只道：“夫君说的什么话，我以嫁作人妇，好得很呢。”
江栖不明所以，搂紧自个阿爹的颈项，笑容天天的充满幸福感，欢快的！说道：“阿爹，我有你和阿娘，还有……九哥哥，很幸福哩。”
“夫君说的是那陆家九郎的家事吧？”
江晚点点头，牵起云吟葱白的柔荑，抱紧江栖，一同向家里去。
云吟也不再多说些什么，怎么着不是自个家里事，也帮不了他的命数，只想着今后的日子里遇见了能帮多少是多少，这么苦命的孩子沦落至此，便只能摇头叹气。
翌日，凌三家媳妇儿带着小女儿到云吟家院里闲坐，让小女儿找江栖玩去。
云吟也在之前说过今日凌家嫂子带小女儿过来家里做客，并嘱咐江栖带着凌雪，好生护着妹妹。
“我家栖哥儿在屋里自个捣鼓玩意儿呢，找你江栖哥哥玩去吧。”
凌家那小姑娘一进屋，便看见小江栖，第一个念头就是好漂亮的哥哥，顿时欢喜。
江栖正在捣鼓陆九送给他的木刻，各种种类的玩具，竹蜻蜓，草编蚂蚱，小木剑……尽数洒在床榻上。
小姑娘悄悄从门边探出个小脑袋，脸颊子通红，静静的也不敢说话。
适时，江栖才发现有个小姑娘在看他，这就是阿娘说的凌三妹妹了吧？挺水灵的小姑娘嘛！
他挪至床榻边，爬下了床穿鞋子。对着小姑娘笑呵呵的说了句。
“三妹妹过来吧，我带你出去玩。”
凌雪没想到江栖这么突然，屁颠屁颠的跟上江栖，小步子的跟上，在后边喊道：“栖哥哥等等小妹。”
小孩子的乐趣就那么几个，来来回回都是玩不腻，偏生心里觉得欢乐多，百玩不厌。
这村子口外附近有个小池子，池水浅，约莫浸到小孩膝盖位置。凌家村后山有个池塘，活水是从那引进来的。每逢雨季，水就盖过堤坝，顺势而下，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小水池，也冲下来不少鱼仔。
江栖带着凌雪跑到小池子旁，然后说道：“三妹妹只管在这里看着，我就且下去捞几下上来，莫要胡乱跑。”说着抡起裤腿，白嫩的小细胳膊淌入池水中。
这会季节的水适温，不冷不热，丝丝冰凉浸人舒心。整个人下来时，水波粼粼，荡开圈圈涟漪，重重叠叠。
来回一圈能看到不少鱼，只是这鱼精的很，一下子又嗖过去了。奈何江栖有法子抓鱼，眼疾手快，把小手一伸进去就抓住一条小鱼。
江栖乐着了，举起手上的鱼，急忙喊凌雪：“三妹妹！三妹妹，去将木桶取来！”
索性带着小木桶，凌雪拿起木桶，舀了些水进去，让江栖将鱼小心投进桶里。
凌雪激动的跳了起来，笑道：“栖哥哥这么厉害！”她也想着跳下来帮忙。
江栖经不住夸，脸皮子薄了些，这一夸势必得再弄几条给凌雪看看厉害。
不多会小木桶里又多了几条小鱼仔。江栖光着脚丫子上岸，提着小木桶叫凌云跟着他。
这会得找个位置烤鱼仔，村里附近是个好去处，这么一想也就馋了。
“这条道上离村口近，我们抄这回去，哥哥给三妹妹烤鱼怎么着？”
凌雪头回玩的这么疯，规规矩矩的应声，“栖哥哥说的准头，我跟着哥哥便是了。”
小脚丫子踩在地上，沙砾搁的有些痛，可是双脚湿答答，便让小姑娘给他提鞋子。
直至村口，那有一伙人。马车后头拉着一批批货物，但被盖住，看不清是什么事物。
江栖与凌雪停下脚步，把小木桶搁在一旁，躲在一颗老树后边，蹲下来，幸是生有茂密的树丛遮挡。
倒也能隐隐约约听的见谈话声。
马车头为首的男人一副尖酸刻薄模样，下车行至三步以外，与梅家太爷行礼。
“梅太爷身子骨可健朗呢！”
梅老爷扶这太爷，相视一笑，朗声道：“藩王可想好了？这是那批货物吧？”
“正是，东瀛捎来的货，废了不少力气。梅家可真是有诚意，怎叫梅太爷竟从京城也过来了呢？”男人从马车上拿下来这个精装的长条木盒，在梅太爷跟前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长式烟杆子。
这烟杆又细又长，雕刻的精美绝伦，还能看到做工的光泽。喷口是个钩型的，像是能勾掉人一块心头肉似的，恭敬的递给梅太爷。
“东瀛兴盛这玩意儿，梅太爷想来喜欢，托人带了一支贵族货物。”
男人又笑了笑，心里的算盘珠子打的响。
京城梅家是有名富商世家，想来以有百来年行商经验。这阵子京城查的严，头上的那位约莫着不就就去了，过不久又是一场兴风血浪，先过了这风波再说，梅家时候发挥点作用了。
“这凌家村种的了这玩意儿吗？风水师定了位置了？”
那刻薄样的男人摸了摸八字胡，眉眼带笑，指着那凌家村后山道：“北朝阳，东南是高丽国货道，地东是西域，四通八达，这里是近道哩。梅太爷行商多年，晓的了利弊。”
这梅太爷皱了皱眉眼，竟是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对梅老爷说道：“你要是想好这么做了，我也管不了你们后辈，若是动摇了梅家，我削了你的皮，想好便这么做吧……你是商人。”
说完，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去了。
梅老爷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方管家，那边怎么说？”男人奸笑，挥了挥手，下属取出一方货物递给梅老爷。
一打开一瞧，便听见：“开出的品种成色好，制成的成品也必定不差！”红艳的花蕊，风混夹这丝丝香味在空中，花泽妖冶异常。
能令人为之沉沦的“活神仙”。
“把这批货种下，五年之后必定有大收成，这条路贯通南北，到时候……”男人眯了眯眼，看向梅老爷。
梅老爷身子颤了颤，心里暗想这老藩王野心真大，五年的产量是个大数字。加上研制的禁品，这是一个翻倍的利益。
深渊巨口，铜线孔里利益，战战兢兢，令人不由得发抖。
“藩王……藩王可想得……”没待梅老爷犹豫完，方管家立马黑了脸色，眼神凶煞。
“梅老爷说的是什么，藩王自然晓得，你又何必担忧？”
男人身后的侍卫已经暗暗出了剑柄，只要一声令下，便可立马抵在梅老爷嗓眼，夺了他的命，并且无处申冤。到时上报且说回程遇上匪人即可，谁予追究去？
他心生了畏惧，心里暗暗苦叫连天，竟上了把舵的贼船。
梅老爷紧张的吞咽了口水，手心浸出了汗水，急忙说道：“方管家说的是，藩王所命，我等听着便是。况且这等生意，势必能赚个盆满体钵。”
于是，男人又眉开眼笑，从袖口掏了银票子过去。梅老爷叫唤下属接了去，男人嗓音便落下，“一万两银子，这是定金，藩王看好梅家。”
江栖听的似懂非懂，两个小孩子脚都躲麻了。
“沙沙……”草丛中传来声响，男人露出杀意，众人拔起剑看向声源处。
男人剑指草丛，大声呵道：“什么人？出来！”
凌雪抓紧江栖的衣角，身子害怕的发抖，瞪大眼珠子。
江栖将食指抵在唇处，皱起眉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嗖嗖嗖～”突然弹出一石子，窜出一黑色事物，男人抡起铁剑用力刺去，又快又准。
倒看不清是什么事物，传来一声惨烈的叫声。
“喵喵喵啊啊啊……”鲜红的血液炸出花状，溅了男人一脸血，一只黑猫全身是血，霎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是没了气息。
“呸……”下人递过来手帕擦拭，梅老爷吐了口气，只当虚惊一场。
男人与梅老爷相视一笑，便双手作揖，骑上马带着人离去。
梅老爷吩咐下人拉着货往县城去了，看着远去的人影，叹了口气便道：“这路当真是远，又凶又险，太爷让我可悠着命玩，这可如何是好诶……”
……
江栖微微喘息，绷紧的心一下子垂下。直到他喊了声“阿九”，这才发觉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陆九投了几块石子，村里头多野猫，正巧村外口有窝猫崽子。这便顺巧陆九从县城捷径来找江栖，路程不远，可若是迟了半步，两小孩可能命丧于此。
“栖栖……过来，抱抱。”
他有些懊恼，后知后觉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陆九把江栖搂入怀中，少年的身子也在打抖。
这时，传来了哭泣声——小姑娘哭了。
江栖连忙推开陆九，好生安慰着凌雪，“三妹妹，别哭别哭。”
陆九脸色阴翳，有些不开心。谁家的小姑娘？竟如此无礼数！他无奈的看着江栖动作，只见江栖又掏出一方白帕子欲要为小姑娘擦拭眼泪。
好在眼疾手快认出这是之前用的白帕子，便抢了去，留得江栖大眼瞪小眼，又摸不着头脑，只得问：“阿九这是做甚么？”
陆九又说不得话，手心紧紧攥住白帕子放在心中护住，盯着江栖奶凶奶凶的模样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道：“这……这不合礼数。”
“怎个样子算合礼数？你莫要胡闹了，阿九，三妹妹都快哭断气了！”
他一看那边，见着江栖的手快要摸上小姑娘的脸颊了，又说道：“这帕子见过红，用不得。你想怎么个合礼数？姑娘家的脸更是碰不得！”他的嗓音变的低沉，少年的变声期显得有些沙哑。未遂，狠下心来，别开俊颜，沉声道：“莫非，你是要娶她为妻？”
这一句一说出口，心口像有锥子扎，痛的慌。
欲要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小声嚷了一句，“三妹妹，莫要再哭了。”然，凌雪也不是娇气的女儿家，吸溜吸溜两下鼻子，用袖口抹了抹脸颊，拍拍衣服起身，索性还能站起来。
那死猫的尸身还搁在村口道上，地上溅开大面积的血花，死法多少有些骇人……身穿多处窟窿洞，莫名的怪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江栖梦（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