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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戒 肢解 ...

  •   每个人的衣柜里都有骷髅。
      他不记得是谁这样讲过。说得好像人人都有命案在身,此生但凡听到警笛就应该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面上还要装得云淡风轻,可以继续说天气很好之类的无聊话题。但是眼角就要牵出去时时盯紧可疑的一切风吹草动。悲惨的人生!早知道去自首不就好咯?
      他亦不确定这是否就是自己小心隐藏的秘密,终于要被人拉出来大白于天下。
      会不会要被判无期啊?天晓得那会多无趣。
      越狱一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一面还在后悔为何自己家亲娘没有多生一个智勇双全还要能忍受纹身的苦痛把整间监狱的地图都画在背上的弟弟出来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就在他默哀过的地方,依旧是没有什么新意的菜色。果然这里就是他命里的绝地啊!他心里抓狂,已没有工夫去注意今天是否又没有对得起那一份菜钱的动物性脂肪的存在。她还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万年不变的女鬼装束。就那么坐在他的对面,一点也不在乎一群毫无吃相可言的刚刚成年的雄性动物在瞬间停止一切动作定格在抬头那一刻的画面中。兀自有汤水淋漓,虔诚地遵从地心引力从下巴上滴落下来,不幸没落在盘子里,溅在桌子上开出一朵好符合审美趣味的小花来。
      你收到我的邮件了吗。虽说是疑问句,却用了非常僵硬的肯定语气。小谢舒展着她美好的五官,神色淡淡,眼眉和嘴角仍然带着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生生要把人从这样油腻而喧闹的环境中剥离出来。
      他的那群成年雄性朋友整齐划一地抬眼看着他。他敢保证他真的听到了肾上腺素旺盛分泌带来的兴奋使血液撞击在毛细血管上发出的声响。小谢看着他尴尬的神色,眼神静静,没有任何反应的等待他的回答。呃…他感到有汗水从额头上冒出来,点头是唯一可行的动作。
      那好。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小谢依然还是那副神色,看他,不容拒绝或掩饰的。我…他看了一眼不明就里但已经显出非凡兴趣的狐朋狗友们,突然勇气大增地说也许我们应该单独来谈。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也无非就是这种效果了。雄性动物们纷纷表现出了自己的支持态度与强大的求知欲,这两种情绪多么不可思议的融合在一起。导致他们一边有次序的退场一边极其不甘心的不断回首。腹诽的声音。食物消化的声音。他清晰地听到他们计划晚上要举行三堂会审逼自己招供的隐秘心声。他在脸上挤出一个无比真挚的苦笑,却看到小谢眼里涌起的难以描述的情绪。或者说是另外的什么,像灰色雾气一样的东西迅速笼罩了她清澈的带有傲慢神色的眼睛,只留下瞳孔是深邃的颜色,有诡秘的光芒。
      有恍惚的幻境以强势的态度将他拖入。灰色的雾气阻断一切清醒过来的可能。他在沉溺的同时想溺水会不会是同样的感受。
      有木材的气味。沉重的空气里阳光找出灰尘漂浮的轨迹。锯末卷曲着到处散布着。有机器巨大的轰鸣,带着甜腥味道的湿润悄悄蔓延。像越来越接近水源的旅程,他小心翼翼的在堆满杂物的空间里行走,避开散乱的桌椅与被切割的乱七八糟的板材。天窗透进耀眼的金色。是正午时分。有液体流动的声响。他知道锯末被沾染,变得潮湿。那股甜腥的气味越来越浓重。机器的轰鸣声使整个空间都有了微微的颤动感。
      有一堆应该算是白色的物体挂在飞速转动的巨大工业电锯两侧,暗红的液体还在不停地蔓延开来。腥味黏黏糊糊的涂满了空气表面。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过去。心里有明确的判断却被什么强制压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肢体自由行动。他被带到还在运转的机器跟前,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一具年轻的男孩尸体。身体被巨大的电锯从中间剖开,现在分成两片被挂在电锯两边。身上原本的衣服被切断,纤维绞在伤口断面的血肉里,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与式样了。切口越到上面越往左偏移,正好将心脏从大血管上完整的切割下来,所以头被保留了下来。电锯切开年轻男孩的左肩,继续疯狂地转动着锋利的轮锯,裸露的断骨处可以看见电锯不遗余力的推进痕迹。他闭上眼,眼前出现跳动的肌体被张力拉扯出残破的胸膛,正好撞到死者的下巴上,绝望地兀自收缩着,挤出残留的血液后掉在地上停止了挣扎。男孩的气管并没有损伤,他想他应该在死亡时有发出叫声吧。那会是怎样的声音呢。
      肋骨的断面干脆平整,胸腹里的脏器都零碎地落到了布满木屑的水泥地上。血液与浑浊的□□混合着,从身体的断开处滴下来,在不平整的地面上蜿蜒,淌成一片小小的洼地,再四处分流。他看到自己红色的脚印,一路走了过来。不知是什么时候踏上了这红色的河流,就被迫要留下痕迹。
      这时候自己的鞋底,也是大红色的吧!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小谢那双天蓝大红底子的平底鞋。她会不会,也是因为从血的河流上走过?
      转到另一边,看到男孩的脸。被分开的尸体搭在电锯下面的台子上,男孩的头微微的偏着,脸正对着他的方向。是很清秀的一张脸,眼睛睁着,瞳孔放大,是好看的棕色,睫毛也很长。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但是却没有太过惊恐的表情,只是眉头纠结,嘴有涵养的抿着,像是没有预料到会那么痛。也仅此而已。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叫出来。
      男孩白皙的下巴上有一块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是跳出来的心脏撞上来粘上去的血。那块血迹像是一朵花的样子,有美妙轮廓,细致的弯曲。在此刻微黄的光晕下就像是描绘在男孩脸上精致的图案,为了什么聚会而特意准备,并不会让人感到有多么狰狞可怖。男孩是那样安静的躺着,虽然已经变成了两半,可还是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恐怖。
      他在男孩尚未变冷的尸体旁边坐下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莫名的勇气。男孩的头发也仍然保持在死前清爽的状态,在空气流通而产生的微风中轻缓地摇晃着。阳光从天窗照下来,正好笼罩住男孩残缺的肢体。依然是温暖的金色。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突然觉得这情景是多么熟悉。这个杂乱的空间,无数的木板与课桌椅。恐惧这才冒出来。像席卷的潮水瞬间包围住他。
      这是幻觉吗。明明是自己知道并且熟悉的地方。对啊,刚刚吃饭之前他都还经过了这间屋子。是地下室。因为要装修所以的确是有大型施工设备。他还记得之前听到的机器轰鸣,在刚才也听到过。难道这不是幻觉?
      他不敢再想下去,双手抱住头。这是幻境吗。自己应该是在食堂里的。虽然心里有明确的认知但周围的一切是如此真实。空气因为机器的响声而扭曲,地板似乎也在震动。还有男孩尸体上低落的肠液,发出的细微声响此刻却这样明晰。
      滴答。滴答。他闭上眼睛。
      直觉到有什么不同。空气里不再充满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味。他犹豫着睁开眼,正好对上小谢的眼睛。那层灰色的雾气已经散去,还是美丽傲慢的眼神,只是,好像有一点隐藏的笑意。他只觉得那样细微的笑意都是高高在上的,带着不可说的秘密。
      那是…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嘶哑了。是经过了巨大的变故。嘘!小谢竖起食指,你马上就会知道。女子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一点也不在意那些抹不去的油腻。
      出事了!有人从外面跑进来,喘着气说有人从地下室的天窗掉下去,正好落在转动的电锯上,直接被锯成了两半。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出去。他陡然站起来,看到自己的手脚都抑制不住的颤抖。是真的!原来真的是真的!不是幻觉。
      他真的去了地下室,看到了那个男孩的尸体。被分成两半的身体。
      跟着人流向外走了两步,他回过头来去看小谢。穿白裙的女子站起来,在人群阻隔的另一边,静静地笑着。
      他确定那的确是一个笑容。像是他在公车上看到她时的那种笑容。微微勾起唇角。一个带有强烈的讽刺意味的笑容。诡异而艳丽的笑容。他看到小谢动了动唇,像是说了句什么,但自己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也无法冲过人群再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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