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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太晚了 ...

  •   Chapter.59
      里德尔每天都能收到阿尔忒弥斯寄来的信,他所在的场合无一不会出现渡鸦的影子。
      而直到复活节的假期,他才在一个雷雨夜到访了莱斯特兰奇庄园。莱斯特兰奇的两个孩子平日里都待在霍格沃茨,庄园里只有阿波罗一人,所以阿尔忒弥斯也经常回家。
      他拉了门铃之后,家养小精灵便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可还没等他开口又消失了,留下他在门口等待,接着阿波罗披上睡袍前来开门。一切都和过去一样。
      进入客厅,阿波罗安静地在客厅另一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里德尔看见阿尔忒弥斯半倚在沙发上看报告,手中端着酒杯。她穿了件白色的棉布睡裙,壁炉的火光映在她的身上。窗帘只将落地窗半掩着,外面的惨白的闪电时不时打破屋内的温馨。
      他走到她跟前。
      “我找过你好多次,可是我们现在的魔法相差太大,你总是能在我抵达的前脚溜走。”她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怀疑我饲养的渡鸦实际上是一只鹰。”
      “只是由于我们都太忙碌。”里德尔说,“不过实际上,你要我办的事,我没有一件没完成的。”
      阿尔忒弥斯将手中的报告和酒杯放回桌上,用手支着脑袋,看着他:“请告诉我,你对食死徒这个团体的定义是什么呢?”
      “我的朋友们。”里德尔回答,“与我们在学校里那会儿的沃普尔吉斯骑士团相同。”
      “看来我不算在你的朋友范畴内?”阿尔忒弥斯轻哼一声,“我过去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在你眼里,我是你的朋友,合作伙伴,还是你的渡鸦?”里德尔反问。
      “噢,我忘了这茬——在你的世界里,‘朋友’也指‘仆人’。既然我们都没有准确的朋友,那就终结这个无聊的话题好了。”阿尔忒弥斯缓缓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望着室外,“你今晚还有事吗?”
      “没有。”里德尔说。
      “天气很糟,你可以留下来过夜。”阿尔忒弥斯拉上窗帘,“我去要睡觉了,晚安。”她径直从窗边的通道离开了。
      里德尔转头看向阿波罗,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家养小精灵出现,带他上楼去了客房。它是另一只更年轻的家养小精灵,但房间还是他过去住过的房间。他在盥洗室内泡了一个热水澡。结束后站在洗手台前,水龙头开着,哗啦啦的流着清水,透过被水雾蒙蔽的镜子,他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少年的面庞显得那么稚嫩,正在用肥皂和刷子用力地去除手上的污泥。然而手指缝总是会留有残余,怎么也洗不掉,少年感到恼怒,眼睛里透出强烈的倔强。
      他低下头,捧起一捧清水清洁面部后就关上了水龙头,走出盥洗室。
      翌日清晨,里德尔下楼时发现阿尔忒弥斯已经在餐厅里了。他没想到她能起这么早。
      “早上好。”他说。阿尔忒弥斯只是点了点头。
      他让家养小精灵给自己倒了一杯加牛奶的早餐茶,其他则什么都不要。她坐在他的对面,慢悠悠地吃着一份蜂蜜松饼,左手拿着一份商报在阅读。
      里德尔注视着她,一边将茶喝完了。阿尔忒弥斯起身走到客厅去,他放下茶杯,跟了上去。
      穿过走廊,空旷的房间在清晨显得有些凉。阿尔忒弥斯走到壁炉前,点燃了里面的柴。她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那颗熟悉的虎牙也再次出现。
      “你的任何食物里都加了吐真剂。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人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了。”她说,“现在,告诉我——你这个该死的杂种是不是打算背叛我?”
      “不。”他回答。
      阿尔忒弥斯盯着他,眼睛中的金色越发明显。“你在撒谎。”
      “我没有撒谎。”里德尔回答,“人们泛用了魔法一词,把它当作一切神奇事物的总称,而它实际上仅仅指巫师身上的神奇力量,通常以魔咒的方式让它变得可控。魔药是一门独立的神奇学科,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不受魔法规则的制约,能对抗它的只有另一种魔药,也就是俗称的解药。可惜我身上不常携带吐真剂解药,因为我从没想过它能被用在我自己身上。我目前想到了两种解决方案,一是逃走,二是把你击晕后逃走,但是我暂时都不想选。我来见你就是为了和你开诚布公,在我的预想里你也应该保持真诚,所以我的第三种方案是给你也喂一点吐真剂。”
      他从原地消失,出现在阿尔忒弥斯跟前,抓住她的下颚,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将一支吐真剂灌进了她的嘴里。接着,他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
      她抓住身边的扶手,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同时将大部分吐真剂都吐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现在我们平等了,亲爱的阿尔忒弥斯。我很高兴能有这么一个时刻,真是值得纪念。”里德尔说,“现在我给你,你想知道的答案——沃普尔吉斯骑士团是过去,食死徒是未来。老朋友们步入中年,已经失去了激情和热血,内心被工作和家庭填满,支持纯血主义不过是和股票交易一样的投机行为,就像你的哥哥那样。我要培养的是新一代,他们二十岁出头,甚至只有十多岁,身上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他们的头脑里满是愤怒和力量,他们对任何现状都感到不满,他们渴望改变这个荒唐的世界,他们期待一个能给出方向的人,他们愿意为渺小的火种燃烧生命。”
      “所以你要抛弃老朋友?”
      “我只需要他们的孩子,至于他们本人,要视情况而定。我会接纳支持者,惩罚反对者。”
      “那么你也需要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
      “你应该不知道,你的侄子们都很喜欢我。这很容易理解——他们的出生只是由于家族需要延续,他们的父亲只爱自己和胞妹,他们的母亲是一个纯真而懵懂的会动的瓷娃娃。两个被亲人忽视的孩子自然会喜欢上另一个能提供指导和关心的长辈,他们看不出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好家长,毕竟他们的亲生家长连假装都嫌麻烦。像这样的情况,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奇怪的是,纯血家族个个都拥有数百年历史,经历了十多代传承,却难以找出一段和谐的亲子关系。就连你,阿尔忒弥斯,过去你父亲那么宠爱你,其实是因为在你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并没有为你改变家族的继承规则,不是吗?他对你的爱不过是一种自恋而已,和你自己的爱一样——你爱阿波罗,因为他是你的双生兄弟,你爱我,因为你认为我是另一个你自己,我甚至怀疑自恋是铭刻进你们家族血脉里的传统。”
      “所以你很清楚。”阿尔忒弥斯顿了顿,脸上浮现微笑,“你也爱我。”
      刹那间,里德尔的内心升起一股悔意。他说得太多了,而她的耐心隐藏在急躁之下。如同之前很多次的棋局那样,无论他发起多猛烈的进攻,她不过是摆弄了两下棋子,战况就轻而易举地逆转。
      他艰难地开口:
      “是的——我恨吐真剂,我恨你,阿尔忒弥斯。我爱你——这句话仿佛承认我是一个受虐狂,但我绝不是……可恶,恐怕施虐与受虐的确总是相伴而生。你是那么傲慢,把所有人都当做白痴,永远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令人厌恶至极。而你的外表却又是那么美丽,头脑和狠毒如伊甸园的苹果般诱人——不,不如说你就是那条毒蛇!阿尔忒弥斯·莱斯特兰奇,假如没有遇见你,没有在初见时就爱上你,我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我原本可以成为魔法部部长,一位受人敬仰的、高尚的巫师,是你毁掉了我的远大前程,将我一步步推进深渊,让我走上了唯一的黑魔王道路!现在全世界的巫师都恨我,啊,当然,我不在乎——无论是巫师,还是麻瓜,我从来不在乎有多少人恨我,卡利古拉那句话不无道理,只要人们怕我,就无所谓他们恨我。就像苍蝇仅仅只能惹人烦,而它本身脆弱得承受不住一阵风。你也是一只烦人的苍蝇,阿尔忒弥斯,或者说精明的报丧鸟,我想还是后者更为贴切一点。你引诱我、操控我、利用我,将我打造成了黑魔法武器,还想用你的爱在我身上烙上莱斯特兰奇家的标志。我害怕你,你的爱与恨就像熔岩,炽热、危险,具有极强的破坏性,所经之处,万物都化成了灰烬。呜!我从小就告诉自己,我一生中最首要的事是爱自己,世界上唯一值得被我爱的人只有我自己——可是你,阿尔忒弥斯,你像一株邪恶的荆棘,在不知不觉间将根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与我的血管紧密地贴合在一起,要是我想要将其拔除,我的心也会被撕碎!我之所以一直隐瞒我的感情,是因为我知道它会让我沦为你随意驱使的奴隶。我不想跪在你的面前俯首帖耳,只为亲吻你的裙角;我不想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只为给你奉上珠宝;我不想剖出我的心放在你面前,只为得到你的亲吻。求爱的人是天底下最可悲的人,我不忍自己到达那样卑微的位置,因为我已经受够了卑微、低贱的地位,受够了被人呼喝、辱骂,我要成为自己的主人,以及世界的主宰!好了,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我爱你。”
      但阿尔忒弥斯早已在他刚开始发出控诉的时候就乏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她的面色苍白,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却好像陷入某种深思之中,对他后面的话反而充耳不闻。
      她的反应让里德尔感到困惑。不过这只是一道转瞬即逝的念头,他的身体已经脱离了思维的掌控,另择激情为主。他跪在了阿尔忒弥斯跟前,紧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那只手在止不住地颤抖;他用力亲吻她的手背,仿佛要将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连带她的灵魂全都一股脑地吸进肺里;他又躬下腰去亲吻她的脚,可是她却将腿猛地向后一缩,将身体在座椅上蜷缩成了一团。
      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同时开始放声大笑起来,泪水也从她的眼角夺眶而出。
      “太晚了、太晚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脸上的表情让里德尔看不出她究竟在笑还是哭。接着,她从座椅上一跃而起,走到窗边,转身回头注视着他。她金灿灿的眼睛里如有一团明亮的火焰在燃烧,而燃料则是愤怒、嫌恶与轻蔑。“我对你的看法从来也没有改变,你是一个可悲的胆小鬼,一个自欺欺人的傻瓜。事实上你一见钟情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地位、财富;你在湖边顾影自怜,迷恋上的是欲望在水中的投影。一切都太晚了,你自以为成为了自己的主人,殊不知你的噩梦便是你的野心【1】,你从一开始就输掉了整场游戏。”她突然抬起双手捂住脸庞,接下来的话带上了一层哭腔。“是的,我终于能证明我获胜了。将军,将军,将军!该死,我从头到尾都是胜利者,可是我——我——我怎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里德尔冲到她面前,将她紧紧地揽入怀里,两人的心脏在各自的胸膛里以相同的频率跳动。“我爱你,阿尔忒弥斯,我爱你……”他不断地对她说。
      而接下来的话他则在心中默念,永远不会通过声带震动产生、经由咽喉来到空气中:没错,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阿尔忒弥斯,我们是如此的相似,乃至于对彼此的想法了如指掌。可我们又太不同了——你出生的时候承载着父母的期盼,身边仆役环绕,圣芒戈的医生侍候一旁;而我,我的母亲被赶出家门,穷困潦倒,她为了生我而死,然而至死都没有爱过我,并给我冠以肮脏的麻瓜姓名。你从小就傲视一切,而我低如尘土,在你将伙伴当作玩偶的时候,我被麻瓜杂种伤害、欺辱;在你深夜睡在温暖舒适的房间的时候,我在冰冷的伦敦街头游荡,窥视每一扇亮起光的窗户里的生活。让我们坦诚相待吧——我爱上你是因为我渴望成为受人尊敬的绅士,你上爱我是因为你艳羡我身上的自由和无拘无束,我们的出身注定了我们永远在追寻自己缺乏的事物的道路上,并且与对方失之交臂。而现在,阿尔忒弥斯,你似乎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将自己从家族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又保持了对家族和魔法界的掌控。于是你认为这场游戏以你的胜利结束了,而我却抱有相反的观点,你的缺陷在于你对家族、对你哥哥的牵挂,即使你是一个无比贪婪的人,他们的存在也会让你的行动趋于保守。而我从来都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也就不存在失去什么,押上一切作为赌注便是无所谓的。不,喊出“将军”不能代表游戏结束了。因为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你对他人的爱早已超过了对你自己的爱,这才是你失败的源头。
      走廊外,阿波罗站在客厅门边听了片刻,随后转身从后门离开了宅邸。他迎着潮湿的空气漫步向海岸。他没有妹妹的智慧,能力和决心也不及她,但他的直觉从很久之前就在给予他暗示——他们脚下的道路通向一道悬崖峭壁,下面是无尽深渊。然而他们错失了任何一条岔路,眼下的路线不再拥有回转之地,这一次是穷途末路。无论是赢家还是输家,最后都会毁灭。他抬起一只手,一头渡鸦立即飞了过来,停在他的胳膊上。他用手指拂过渡鸦绸缎般的黑羽,接着一把将它放飞出去。
      “我明白了!”他愤怒地高喊,“所有人都只是幕前由命运操控的木偶!”
      另一边,阿尔忒弥斯用魔法推开里德尔,使用幻影移行消失了。
      里德尔独自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发现自己的大脑运转头一回变得如此迟缓。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听到阿尔忒弥斯的消息。她似乎连商行都不去了,整天待在家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于是他暂且把注意力回到了自己身上。新年的爆炸已经让他声名远扬,登上了通缉令。不过不要紧,在和魔法法律执行司的游戏中,他并不是被猫追踪的老鼠,相反,他是拿着球逗狗的人。
      他的名声变得越来越大。他希望有一天,全世界的巫师听见他都会闻风丧胆,不敢直呼他的名字。
      到了年底,他和魔法部的斗争暂时缓和了下来,主要原因是魔法部放松了戒备,中止了一些原本针对食死徒的调查,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精力去准备第二年年初进行的竞选。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竞选,现任部长大概率能连任,克劳奇同样有很大的几率升任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后者对里德尔可算不上好事。
      十二月初,阿尔忒弥斯再次给他写来信,邀请他到莱斯特兰奇庄园去。而到了圣诞节前夜,里德尔才赴约。
      当他使用幻影移行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两个孩子选择了留校,房子里冷冷清清的,漆黑一片,连壁炉、煤气灯或蜡烛都没有点燃。他没在屋内找到任何人,后面才发现兄妹俩都在室外。他们沐浴着月光玩巫师棋。两人不用计时器,操控棋子时默不作声,安静极了。
      里德尔在他们边上站定,注视着棋盘。他对于阿尔忒弥斯的下棋风格太过熟悉,很快发现她有点心不在焉。
      这局棋阿波罗获胜了。“一千加隆。”他的语气显得很愉快,他伸手接过阿尔忒弥斯丢出的小链条钱袋。
      阿尔忒弥斯向后靠在椅背上,用手托着下巴颏,望着不远处的巨大月桂树。
      阿波罗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亲吻她的头发,向她道晚安后转身朝室内走去。
      里德尔开口:“魔法部要进行竞选了。我想一个克劳奇出任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未来是对我们都不利的。”
      “你可以选择暗杀他。这样正好能让你的朋友特拉弗斯当上司长。”阿尔忒弥斯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说。
      “是你曾经建议我不要杀害纯血巫师。”里德尔说。
      阿尔忒弥斯顿了片刻:“的确。”
      “所以我来是想询问——你能否改变这场竞选的结果?”里德尔问。
      “我不能,但你能够。”阿尔忒弥斯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食死徒的发展和克劳奇的当选是并生关系。克劳奇是魔法部态度最强硬的高级官员,几乎算得上是唯一。这场选举靠控制舆论和买通官员没有用,因为他当选的可能性完全取决于食死徒对魔法世界的威胁。巫师们越害怕你,就越会选择克劳奇。你可以暂停食死徒的活动,直到竞选结束,可惜——现在好像太晚了,不是吗?”
      里德尔没有回答。
      “时间,时间。时间在我们身上暂停,可是为什么我们还是抓不住机会?”阿尔忒弥斯盯着面前的棋盘出神,嘴里开始自言自语,“或许,生命是时间的弄人【2】,永生也不过是命运为戏弄人类投入人间的玩具。过去四十年间,我以为自己和命运在同一张棋桌上,并坚信能够战胜她们,可是我现在回过头去,却发现我之前的每一步似乎都落入了她们的陷阱。”
      短暂的寂静后,里德尔开口:“因为你出生就位于绝大多数巫师一生也到达不了的高度。你抬头望去,只看见一片天空,于是妄想将命运女神作为对手。”
      “是的。”阿尔忒弥斯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现在无法分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无法判断,我的选择是对还是错。”她抬头看着里德尔,眼里似乎结了一层水雾,“汤姆·里德尔,请告诉我——吐真剂真的对你有效吗?”
      里德尔注视着她,过了很久才回答:
      “上一次我对你说的话没有撒谎,当然,相信与否的决定权永远只在你自己手里。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会对它产生怀疑,甚至于还来向我求证?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你这一步棋的幕后高招在哪——阿尔忒弥斯,难道你对我的感情战胜了你的理智,成为你的实际操控者了么?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雾蒙蒙、乱糟糟的,那么就由我来帮你捋一捋吧——
      “我对你毫无疑问是一见钟情,否则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们这些纯血家族的路?我那个时候身边只有几个善良的混血朋友,并且不知道自己体内那一半巫师血统的独特之处呢。阿尔忒弥斯·莱斯特兰奇,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就是我从未见识过、只存在幻想之中的财富和权利。你在我眼里是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辉煌气派的华丽宅邸、功名赫赫的家族纹章所变成的具体的人,你的头发是黄金,牙齿是白银,肌肤是珍珠,眼珠是琥珀,就连鼻梁骨都是象牙。我看到了你发卡上的乌鸦雕刻,耳坠上的乌鸦纹章,领口的乌鸦刺绣,以及衣服上的乌鸦暗纹,就是我那时候没想到这些鸟儿会给我带来大麻烦。
      “啊,亲爱的阿尔忒弥斯,其实我对你说过的真话比你对我说的可多得多,许多时候我都对你真情相待,比如我非常讨厌、憎恨你。但是恨的力量微乎其微,不是吗?眼下全世界绝大多数——不如说所有的巫师都对我恨之入骨,又有什么用?在学校的时候,就算你白天炸毁我的坩埚,朝我扔大粪弹,我晚上还是会梦见和你一起在花园里用下午茶,在舞会上共舞——你不知道我在梦境中见过你多少次,多到我快要以为我们的灵魂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融为了一体。一天结束的时候我回到宿舍,却发现我的内心无比期待第二天的到来。我曾经无数次想要杀死你,放弃的原因是我明白你若是死了,反而会像贝雅特利齐那样成为困扰我一生的幽灵——想想我到了地狱还能见到你,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还有你那种讥诮的笑容,该死,我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人除了因高兴而笑以外,坏水从肚子里涌上咽喉时笑,甚至愤怒时也笑——我原本如洒满阳光的春日般愉悦的心情总会无缘无故飘来一朵硕大的乌云,顷刻间遮天蔽日,我想用魔法将它驱散,却发现魔法在心灵中是无效的。后来我独自走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时,总是忍不住呼唤你的名字,仿佛你就藏在某一颗树的后面,即使我。
      “没错,你上一次指出的问题也是我思考过的——在这个时候我爱的是谁——是可恶的阿尔忒弥斯·莱斯特兰奇,还是获得她所拥有的一切的我自己。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一回事,我有多爱我自己,你对我的吸引力就有多强。你是我心灵中唯一的他者。我相信我们俩在天上的时候一定是一对孪生子,比现在的你和阿波罗更亲密无间。让我们来做一个前置假设:把你扔进麻瓜孤儿院而让我诞生在富裕的纯血家族。阿尔忒弥斯,你比我更擅长推演,应当已经找到了结果——我们的故事线竟然不会发生丝毫改变。讲到这里,我认为你大概意识到了,在这场不变的棋局中,赢家永远是初始时处于劣势的那个人,因为傲慢是隐形的恶魔,它在你的眼前蒙上纱,在你的耳边吹起风,让你脚下的步伐愈发倾斜。”
      里德尔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阿尔忒弥斯。他身后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金色灼目的太阳就要从地平线升起。她的身上因此被镀上了一层微光,脸颊上的一丝泪水闪烁,而他的面庞依旧被阴影笼罩。
      “好了,让我们结束爱情这个无聊的话题吧。谈情说爱是消磨无聊时光的好游戏,可是我不得不承认,对我这样的人而言,那种时间是我配不上的奢侈品。噢,对了,我看见你似乎还没有从那种懵懂的状态中清醒,那么只好再由我进行简短的总结。我爱你,阿尔忒弥斯。但这份感情所具有价值太高,甚至高过我的生命,于是我只能将它存放在我的心里,与故事中的男巫作出同样的选择,至于封存时间,应该是永久。”
      他上前几步,在阿尔忒弥斯面前半跪下来,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纯洁、真挚的吻。
      “顺便,如果你能解决掉克劳奇,对我们共同的利益绝对是大有裨益的。”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出自《哈姆雷特》第二幕第二场
    2.出自《亨利四世·上篇》第五幕第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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