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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凋落的鸦羽 ...

  •   Chapter.48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十二月底。
      霍格沃茨城堡被白雪覆盖,显得古朴又典雅。城堡内部到处都有槲寄生和冬青的枝桠从墙缝中钻出来,让这座具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堡增添了些许生气。
      但里德尔每当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总是刻意躲开它们,这是为了避免碰上神出鬼没的阿尔忒弥斯。他格外期待几天后的圣诞节,因为他在留校申请名单上只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毫无疑问这会是一个清静的圣诞假期,或许他会抽几天去一趟霍格莫德村,或者去对角巷转转,都是他的自由选择。
      临近圣诞节还有两天,学生们已经无心上课。他们忙着规划和憧憬自己的假期,就连教授们讲课也心不在焉。譬如斯拉格霍恩教授在上课前就放纵自己喝了不少蜂蜜酒,上课时整个人摇摇晃晃,说话颠三倒四。他于半梦半醒间草草讲完知识点,便吩咐学生们自行制作魔药,自己则瘫倒在椅子上,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抬起眼皮,盯着下面的学生。
      当里德尔的魔药熬制到一半,魔药教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来的人居然是卡卡洛夫,里德尔立即将注意力从身前的坩埚前挪开了。
      “请原谅我打扰了您的课堂,斯拉格霍恩教授——但我恐怕立即需要同阿波罗·莱斯特兰奇和阿尔忒弥斯·莱斯特兰奇谈谈。”他说。
      “对不起……请问你是?”酒精也许影响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记忆,一时没有记起来他是谁。
      “弗拉基米尔·卡卡洛夫,去年担任科多斯多瑞兹魔药比赛代表队的助教。”卡卡洛夫说,他的语速飞快,“我是阿尔忒弥斯小姐的未婚夫,有关于莱斯特兰奇家的急事要告诉他们。”
      “好的,当然可以。不过,”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语气倒是不紧不慢,他环顾教室一番,哼哼两声,“莱斯特兰奇小姐来了吗?”
      “我在这呢,教授。”阿尔忒弥斯的声音从教室后方传来。里德尔也没注意到她今天竟然来上课了。
      “噢,那行,我差点给你记上缺勤。顺便,恭喜你订婚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说,“还有阿波罗,你们可以跟这位……先生出去了。”
      三个人离开了教室,短暂的小插曲结束,剩下的同学继续讨论他们的圣诞假期。
      “咦,莱斯特兰奇的联姻没通知斯拉格霍恩?”里德尔小声对身边的艾弗里说,“还是连鼻涕虫也觉得这个俄国人是个骗子?”
      “教授在订婚宴上,可能你没看见他?他可不会错过每一场上流巫师的聚会。”艾弗里说。
      “里德尔!”
      他又听见了阿尔忒弥斯的声音,于是回头看了过去。阿尔忒弥斯站在门边,她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她朝里德尔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去,消失在了门框中。
      里德尔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坩埚。紫色的液体在里面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离开了教室。斯拉格霍恩教授坐在讲台背后,半眯着眼睛打盹,什么也没看见。
      他走出魔药课教室,沿着魔法楼梯一路来到了八楼,然后推开了有求必应屋的铁门。
      厚重的灰尘扑面而来,里德尔屏住呼吸,挥了挥魔杖,将房间内清理干净。接着他站在杂物堆中等待。几分钟后,再次有人开启了有求必应屋的铁门。阿尔忒弥斯带着卡卡洛夫走了进来,里德尔站在他们的右侧——卡卡洛夫失去视力的那一侧,他便没发现阴影中的里德尔。
      “里德尔!”阿尔忒弥斯突然喊道。
      里德尔举起手中的魔杖,朝卡卡洛夫施咒道:“速速禁锢!”
      在卡卡洛夫反应过来前,一道银色的绳索出现并缚住了他。
      卡卡洛夫惊讶极了,他看着阿尔忒弥斯:“你这是在做什么……阿尔忒弥斯,你不是说要来这里拿很重要的东西吗?”
      “嘿,你应该随身带了吐真剂吧?”阿尔忒弥斯扭头对里德尔说。
      里德尔犹豫了一下,将手伸进外袍内兜里,开始翻找。他的衣兜都被施加了空间延展咒,几乎存放着他所有的家当——总共也没有多少。
      “阿尔忒弥斯!我没有骗你——”卡卡洛夫迫切地说,“巫粹党已经杀死了你的父母,我需要马上将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什么?里德尔翻找的动作停住了,他抬头看向他们两人。
      “别愣着,快把吐真剂拿出来!”阿尔忒弥斯朝他吼道。
      “真是令人惊讶的消息……”里德尔嘟囔了一句。但愿是真的,他在心里继续道。他将一支小小的魔药拿在手里,走上前,用魔法撬开了卡卡洛夫的嘴。吐真剂来之不易,但他还是大方地往卡卡洛夫嘴里倒了三滴如真相一样澄清的魔药试剂。
      阿尔忒弥斯用双手抓住了卡卡洛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告诉我——巫粹党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父母?”
      里德尔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向后退了几步。他的心情有些激动——竟然是真的!啊,巫粹党真是可恶……可是,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不是吗?
      “不,阿尔忒弥斯……”卡卡洛夫浑身都在颤抖,吐真剂开始起效,他显然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他蹲下身,半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回答:“我不知道答案……我根本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做……阿尔忒弥斯,我只能告诉你我的推论——长期以来巫粹党的激进派布莱特·海因莱因、维吉尼亚·施耐德与格林德沃在英国问题上有分歧……海因莱因与施耐德一直在寻找机会逼迫格林德沃下达命令……也就是上次的袭击事件……他们成功了……想要更进一步,同时销毁痕迹……”
      “为什么是我们?”
      “你们是最好的选择——莱斯特兰奇足够著名。杀死你父母能对英国魔法界产生相当大的威慑,便于他们和英国巫师家族之后的合作。有你父母的案例在前,那些剩下的英国巫师会慎重考虑是否应该拒绝他们的邀请。而莱斯特兰奇是非巫粹党成员的合作伙伴,在巫粹党内部,既不会影响他们两人对内的威信,也能保证你们不会向魔法部或国际巫师联合会求助。并且,莱斯特兰奇因为上次失火毁掉部分机密资料在格林德沃那已经失去了信誉,他不会帮你们。”
      “莱斯特兰奇成了被牺牲的棋子。”里德尔忽然出声道。他很期待看见接下来阿尔忒弥的崩溃——对于她这般漠视生命、游戏人生的邪恶残忍的女巫来说,自己沦为了他人的棋子是现实对她最有力的反击。
      片刻的沉默后,阿尔忒弥斯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不!!!”
      接着,她朝卡卡洛夫举起魔杖:“钻心剜骨!”
      可怜的卡卡洛夫跌倒在了一堆空画框上,将那些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的画框全都压断了。然而他竟然仍能保持理智,嘴里还在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帮助你的父母……请相信我……我现在必须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霍格沃茨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里德尔颇有点幸灾乐祸地说,“而你现在就是最危险的敌人。”
      “你能不能闭嘴!”阿尔忒弥斯吼道。
      里德尔随后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他为自己好心没好报感到有些恼怒,不过看在阿尔忒弥斯刚刚失去了双亲的份上,他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的失态。
      “……我不是巫粹党。”
      听见这气若游丝、蚊子声大小的一句话,阿尔忒弥斯死死地盯着卡卡洛夫。他有着冰山一样蓝的眼睛,眼底的秘密也像是隐藏着冰山一样多。
      “不如我们再来三滴吧?”里德尔提议道。见阿尔忒弥斯没有反对,他走到了卡卡洛夫跟前。后者看了他一眼,主动张开了嘴,喝下了吐真剂。
      里德尔退回到阴影中,抱起手臂站在一旁,等待接下来的事。
      卡卡洛夫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是俄国魔法部傲罗安德烈·卡卡洛夫,1938年初我加入俄国魔法成为了傲罗。英国在当时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未被巫粹党涉足的地方,我们的魔法部认为英国将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于是我被委派到英国监视巫粹党在这里的动向。来到英国后,我很快发现巫粹党实际上已经开始秘密接触英国的巫师,其中一个联络人就是科沃斯·莱斯特兰奇。我调查到莱斯特兰奇有一对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子女,并认为这是一个突破口。我依据男孩的喜好了解了大量英国戏剧,依据女孩的喜好学习了巫师棋。最终,我在伦敦巫师棋联合会认识了莱斯特兰奇家的女孩,以魔法行商的身份成功接近了莱斯特兰奇家族。
      “我帮助你们将货物销往东欧,就算没能售出也由我们的魔法部买单。这让科沃斯认为我是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他很喜欢我,但他对巫粹党的事依旧讳莫如深。我只能总是以探望你的名义拜访莱斯特兰奇庄园,在期间获取巫粹党的资料。一直以来,科沃斯从与巫粹党的交易中获益不少。去年六月,我从我们潜伏在巫粹党内部的同事处获得了巫粹党内部分歧的信息,我推断莱斯特兰奇会被卷入其中,可是我为了不打草惊蛇选择了沉默。从去年八月开始,科沃斯和巫粹党的合作关系出现问题苗头,他找不到原因,又不舍之前那样的利润,依旧渴望能和巫粹党恢复来往。
      “今年三月,巫粹党激进派发动了第一次行动,即你们从法国运回的那批货物、他们在货物中加入了会自燃的魔药,他们的目标是格林德沃的一封信。格林德沃明白巫粹党内部的问题,所以他不信任党内成员,委托科沃斯将这封信转递给负责后面发生的袭击事件的小头领。然而当时我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因为无独有偶,你在同期引发了另一场火灾,你的厉火让科沃斯和我都忽视了巫粹党激进派做的手脚,误判成了意外事件——很抱歉我没有做进一步调查,也就没有意识到他们还会有下一步行动。
      “由于没有收到格林德沃的命令,那场袭击失败了,对于巫粹党来说损失惨重。格林德沃暂时只是停止了和科沃斯的合作。但科沃斯不知道自己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他很害怕。而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其中巫粹党激进派的阴谋。在这时,我终于向科沃斯坦白了身份。我希望他能和我们合作,这样有助于我们击败巫粹党,同时能保护莱斯特兰奇自己。科沃斯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巫粹党内部博弈的棋子,他接受了我的建议,也预见到了部分糟糕的未来。阿尔忒弥斯,科沃斯把你嫁给我是为了让你离开莱斯特兰奇,避免遭受即将到来的灾难波及,同时我和我们的魔法部也会尽全力保障你的安全。可惜我和他都没料到未来会实现得这样快——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父母。我不知道巫粹党会不会继续对你和你哥哥下手,现在请让我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有求必应屋内沉默了许久。
      这份安静久到里德尔对仿佛中了石化咒、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阿尔忒弥斯产生了一丝担忧。他认为她的精神本来就算不上正常,在这样的刺激下可别发疯……不对,她之前就足以算得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里德尔此刻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丝毫感觉不到同情,毕竟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他与母亲是陌生人,和父亲是仇人。他心中想得更多的是接下来刚刚成年的阿波罗会成为莱斯特兰奇的继承人,那么这个家族和他们的财富简直成了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羊——前提是,控制阿尔忒弥斯这个危险的不确定因素。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比家更安全的地方?”阿尔忒弥斯终于开口了,她的语气是强忍后的平静,“不,瓦洛佳,或者安德烈,我不会跟你走。我会回家埋葬我的父母。你可以来参加葬礼,再之后就请离开我的身边。”
      说完,她将手上的金戒指取下,扔在了卡卡洛夫身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有求必应屋。
      里德尔停顿了片刻,转头看着卡卡洛夫道:“我还有一些问题。安娜斯塔西娅也是你们的傲罗吗?”
      “是的……她已经在六月时于斯德哥尔摩被巫粹党杀害。”卡卡洛夫回答。
      “你们之前也对我进行过调查吗?”里德尔问。
      卡卡洛夫抬眼看着他,回答:“里德尔,你在三年级暑假同我进行的那场决斗的确让我注意到你,并做了一些调查。起初。我认为你的潜力会吸引巫粹党,或者你会为他们所吸引。不过,随着我对你了解的深入,发觉你的潜力虽强,但性格十分古怪,并无可能加入巫粹党。可惜安娜并不认同我的看法,她花费了些无用的力气在你身上,却直接导致她的任务失败。”
      “这倒是没错——我不支持巫粹党,也不想支持你们。”里德尔说,同时解除了卡卡洛夫的束缚咒。
      他离开有求必应屋,走廊里空空荡荡。
      到了深夜,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一身黑裙、头戴黑面纱的阿尔忒弥斯通过飞路网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邀请——更切合的说法是要求里德尔去参加葬礼。里德尔对此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他转而想到这家人都是异教徒,自然也不需要请牧师做祷告等一系列仪式。
      通过飞路网来到莱斯特兰奇庄园后,里德尔发现阿波罗也在壁炉边等待着,而他又发现这场葬礼只邀请了他一人。
      这对兄妹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走在前方领路,连脚步声也是喑哑的。而里德尔自身相比于聊天,向来更喜欢用眼睛观察、用大脑思考,于是他也一言不发地跟随他们下到地下室,穿过酒窖,来到一堵墙前。
      阿尔忒弥斯挥了挥魔杖,墙面转瞬间变成了一道厚重而高大的大理石门。石门中央放置着黑铁铸成的莱斯特兰奇家纹章,周围雕刻了一圈天使与魔鬼的战斗情景。
      “唯有黑夜,别无他般。【1】”阿尔忒弥斯低声念道。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背后一条漆黑深邃的通道。
      在通道中走了没多远,他们便进入了一个开阔的空间。这里似乎离地面很近,冰冷的月光从顶上的缝隙中洒下,在十几具石棺上形成一幅幅白色帷幕,同时阴冷潮湿的风不断从两侧吹来。
      那些石棺相当厚重,仿佛只有几百磅沉的黑石才能让莱斯特兰奇家的祖先好好安息似的,每具石棺的顶上还放着一只形态各异的石膏乌鸦。里德尔从未见过阿尔忒弥斯的守护神,他忍不住猜测整个莱斯特兰奇家族的守护神都是乌鸦——贪婪又邪恶的报丧鸟。
      阿尔忒弥斯与阿波罗向着左侧走去。里德尔看见左侧尽头的两个石棺打开了盖子,莱斯特兰奇夫妇静静地躺在里面。他们像所有中杀戮咒而死的人一样,脸上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表情平静,脸颊带着自然的红晕,不同的是他们的胸口不会再有起伏。他忽然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一家,他将他们的尸体留给了麻瓜警察和魔法部,而里德尔一家之死已成为苏格兰场的悬案、魔法部的错案。另外,他觉得小汉格顿压根没人会去参加里德尔家的葬礼——这样也好,就让里德尔家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麻瓜的历史长河中,葬在小汉格顿的教堂墓地里,永久保持缄默。这个家族最辉煌的成就就是以低劣的麻瓜血统激发了潜藏在冈特家族血脉中传承自萨拉查·斯莱特林本人的强大魔法,而这份成就是不需要宣扬的,最好只有里德尔自己知道。至于那些已经知道他秘密的人,他们最好能保证自己有张牢靠的嘴,要么就等着未来以伏地魔大人为尊称的黑魔王帮他们学会诚信这种普世美德。
      阿波罗走到石棺边上,俯下身依次亲吻了父母的额头。阿尔忒弥斯则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阿波罗看了妹妹一眼,后者还是那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随后阿波罗使用魔法将石棺盖上,在石棺顶部写上父母的名字和生卒,并在两侧雕刻上墓志铭——“尘与灰,死亡与终结,一生花去一生所赚”【2】。
      一场如此简陋的葬礼就此结束了。里德尔继续随他们回去,期间还是没人发出任何声音。
      如今偌大的宅邸中只有这三个即将成年的小巫师。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书房,阿波罗在父亲的书桌上翻找一些家族资料和文件,仅在手边点了一支蜡烛作为室内唯一的光源。里德尔在已经冷却的壁炉边的扶手椅上坐下,看向站在窗边的阿尔忒弥斯。她仰头凝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则在她身上描摹出一道银色的轮廓。黑色的面纱让她的神情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变得像是有带着某种力量的暗金在其中流淌。
      里德尔猜测阿尔忒弥斯在构思向巫粹党复仇的计划,可是这无疑是种妄想,她与格林德沃、莱斯特兰奇与巫粹党力量之悬殊有目共睹。更何况,他认为这场悲剧的源头是莱斯特兰奇的贪婪,就像里德尔一家的悲剧源自傲慢。而阿尔忒弥斯似乎不打算改变这一缺点,那么她的复仇必将是失败的。里德尔向来认同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里的创作观大于索福克勒斯与《俄狄浦斯王》,他认为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而非虚构的命运女神手里——倘若他能打破第四堵墙,便会发现自己的悲剧结局也正是源于他自身的性格。
      在寂静中,一个白色而缥缈的东西穿过了门,朝他们飞来。里德尔下意识地使用了护盾咒——那只是一只白鹤守护神。守护神撞在了他的护盾上,变成了一封信落到地上。他用魔法招来那封信,点亮魔杖,将信拆开来看了一眼:“是卡卡洛夫写给你的,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微微侧头朝那封信瞥了一眼,淡然道:“好的,不用给我。”
      里德尔花费十几秒浏览完了信,上面写着:
      “亲爱的阿尔忒弥斯,我很抱歉无法前来参加葬礼,因为两个小时前部里将我紧急调往波兰,我已经在离开英国的路上。随信附上我在伦敦的住所的地址和钥匙,那里受到俄国魔法部安全屋标准的防护。与你相处的时光非常愉快,虽然我学习巫师棋的初衷是为了与你接近,但我已经喜欢上了与你下棋,也喜欢上了英国。假如没有巫粹党和这场战争,我想我会真的做一个行商,我们或许能成为真正的朋友。最后,鉴于我们在波兰的同事平均任期只有三个月,我想我们恐怕是无法再见面了。我会默默祝愿你欢乐、幸福,默默祝愿你一切如意、事事称心,祝愿你精神愉快、生活无忧无虑。【3】——安德烈·卡卡洛夫”
      里德尔抖了抖信封,一枚古铜色的钥匙落到了他的手中,那上面明显施加了数道复杂的魔法。他举起钥匙:“这还有一份他在伦敦的房子的钥匙。”
      “我不需要。”阿尔忒弥斯不为所动。
      但里德尔还是将钥匙保留了下来,他看见地址就在伦敦肯辛顿,说不定他过暑假的时候可以抽空去转转。
      他们在沉默中度过了短暂的夜晚。第二天晨光熹微之时,就有古灵阁的妖精前来请求拜访。莱斯特兰奇夫妇遇害的消息显然已经由凶手巫粹党代为通告整个英国魔法界。
      “莱斯特兰奇先生,古灵阁为你父母感到十分的惋惜和遗憾。在过去,我们与莱斯特兰奇保持着愉快的合作。在如今,我们乐意向你提出一些更好的建议。考虑到你尚未从霍格沃茨毕业,经验不足,维持过去的产业恐怕对莱斯特兰奇的未来来说不是好事。因此,我们希望能以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接手莱斯特兰奇的魔法器具交易。”妖精的举手投足彬彬有礼,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阿波罗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回答:“非常抱歉,但我现在无心谈论这些话题。”
      妖精打了个响指,他放在一旁的公文包自动打开,一份文件从中弹了出来,飞到了阿波罗手里。妖精说:“请你放心,莱斯特兰奇先生,所有事务都不用劳烦你费一点心思力气。古灵阁已经对这场交易做好了全面的评估,你的损失和收益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请你看一看吧。”
      面对妖精坚持的态度,阿波罗只好无奈地打开文件,阅读了起来。
      妖精这时才将目光放在屋内的另一人里德尔身上,他有些好奇为什么此时此刻这间房间内会存在一个陌生的面孔。作为古灵阁的优秀职员,他几乎认识英国所有的巫师,无论是古老的纯血家族,还是新锐的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师,甚至记得那些每年在开学前帮巫师孩子用英镑兑换加隆的麻瓜父母。但眼前这个青年似乎从没在古灵阁进行过交易,首先排除纯血家族的成员,接着妖精认为莱斯特兰奇邀请麻瓜出身的巫师到家来的可能性渺茫,于是他的推测十分接近事实——一个贫穷的、没有巫师家长可依靠的混血小孩。想到这里,妖精判断里德尔的身上毫无价值,挪开了目光,接着却差点被吓了一跳——就在房间角落里的那堆货物附近,他险些把立在窗边一动不动的阿尔忒弥斯也当成了一尊被黑布遮盖的雕像!
      里德尔去过古灵阁一次,然而他的开户申请被拒绝了。如今的他现在有比三年级的暑假更多的积蓄,不过,里德尔并不在意财富,他认为财富是权力的附属品,只要拥有后者,前者会源源不断地自动汇聚在自己身边。更何况,如今整个莱斯特兰奇家的金库可以说是敞开了大门。里德尔怀疑莱斯特兰奇这对孪生兄妹尚在孕育中时,阿尔忒弥斯恐怕汲取了大部分的邪恶与狡诈,而给阿波罗留下平庸与天真。父亲处理了家族所有的麻烦,交给他的任务无非是去跑腿送货;有阿尔忒弥斯这个报复心极强的疯子在,没有孩子会想招惹他们兄妹。在如此富裕宽松的环境下,阿波罗的生活一帆风顺,像是生长在玻璃花房中的珍稀花草,导致他对他人缺乏戒备心和警惕性,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早前会轻而易举地相信里德尔的谎话。
      “好的,我了解了。”阿波罗说,“这是一份诚意十足的合同,不过恐怕我无法现在做出决定,我应该同我妹妹商量一下。”
      “我的观点是拒绝,并且请这位先生立刻离开我们家。”阿尔忒弥斯开口说。
      妖精不急不恼,只是注视着阿波罗:“那么你的观点呢,莱斯特兰奇先生?”
      阿波罗犹豫了一下,说:“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过段时间亲自前往古灵阁,到那时我们再商议此事,如何?时间并不会太久,一周后……最多两周,我只是还需要一段时日去接受现状。”
      “当然可以,一切选择权在你,莱斯特兰奇先生。”妖精说,但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阿尔忒弥斯,然后从椅子上跳到地上,伸手召回合同和公文包。“那么我就先告辞——”妖精的话说到一半,一道绿光凭空出现,击中了他的胸口,他仰面倒了下去。
      “阿尔忒弥斯?”阿波罗骇然转过头去,看着妹妹。
      阿尔忒弥斯平静道:“不,他一直没有离开。”
      “现出原形!”里德尔反应过来,抽出魔杖,施咒道。
      “晚了。”阿尔忒弥斯说,“刚刚有非常细微的一声幻影移行所发出的声音,你们都没听见么?”
      里德尔来到妖精身边,施法道:“踪迹寻源。”
      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他并非从门窗进入,也不是从飞路网而来,而是使用了幻影移行——这代表这个巫粹党人过去也进入过这间房间。巫粹党人抵达书房后,毫不犹豫地朝书桌前的莱斯特兰奇先生发出了一道杀戮咒,接着从门口离开了书房。里德尔没有选择跟随上去,因为毫无疑问这人是继续去卧室刺杀莱斯特兰奇夫人。果不其然,不一会,巫粹党人的影子再次回到了书房。这之后,他静静地站在了阿尔忒弥斯身后的位置,在那堆货物的阴影中,并一直没有离开。卡卡洛夫的判断错了,巫粹党并不打算赶尽杀绝。对巫粹党来说,莱斯特兰奇这枚棋子最后的作用在于给英国巫师和妖精之间固有的历史矛盾上添一把火,至于莱斯特兰奇兄妹的命运如何他们是不在意的。
      不过令里德尔惊讶的是,这个巫粹党人竟然有着将他的双眼也蒙蔽过去的能力,看来他的法力还有宽阔的提升空间。
      接下来,暴风雪降临了莱斯特兰奇庄园。阿波罗不得不将古灵阁想要的业务以捐赠的方式给了他们,换取与妖精继续保持良好的关系。毕竟古灵阁是巫师世界唯一的银行,而莱斯特兰奇家的所有财富就储藏在古灵阁地下的金库里。阿尔忒弥斯则总是待在室外,身着一袭黑色丧服,在皑皑白雪之中徘徊。
      “你怎么在这?”
      一天早晨,阿尔忒弥斯突然在饭桌上看着里德尔问。仿佛这么多天来,她头一回注意到里德尔的存在。
      里德尔放下了手中用来吃燕麦粥的勺子,回答:“首先,一开始就是你邀请我过来的。其次,我不知道我圣诞节还能去哪。”
      事实上,他正是因为这对兄妹无暇顾及他的存在才留在这里,这些日子里他将莱斯特兰奇家收藏的珍贵魔法书搜刮了个遍。
      “哦。”阿尔忒弥斯点点头,“正好,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里德尔问。
      可阿尔忒弥斯已经离开了座位,并且戴上了帽子和头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里德尔只好也结束早餐,跟了上去。
      一出门,他的眼睫毛结上了一层冰霜,凛冽的寒风像钝刀子割着他的脸颊,而阿尔忒弥斯像没事人一般在风雪中行进。
      他们朝海岸的方向走去,面前只有白茫茫、与天空模糊成一片的雪地。
      “我想我之前忘记问你最重要的问题——永生的代价是什么?”阿尔忒弥斯说,“是失去亲人的生命吗?”
      “不,它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里德尔回答。
      阿尔忒弥斯沉默片刻,继续道:“这个东西没有解咒,对吗?”
      “如同无法再度过一个昨日一样。”里德尔说,“嘿,你要是后悔了可别想把责任赖在我身上,我从来也没想向你分享魂器魔法,是你自己脑子一热的自主选择。”
      “是的,我现在后悔了。”阿尔忒弥斯说,“他妈的,我怎么会相信你这样一个欲望的奴隶的话?对于你来说一切都可以作为获取力量的代价。”
      “我再说一遍——你弄错因果了,它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里德尔说。
      “那个被我做成魂器的棋子去哪了?”阿尔忒弥斯忽然问。
      “不知道。”
      “该死,我就应该让曲奇每天往你的牛奶里倒半瓶吐真剂。”
      “好吧。它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需要关心它具体在哪——只有等你本人不幸身亡之后才用得着它。”里德尔说,又补充道:“这是真的。”
      阿尔忒弥斯没再说些什么,她一直走到了悬崖边上。悬崖下的海波涛汹涌,浪声喧嚣。她注视着远方的某个看不见的点,或许正是柏林的方向。而后里德尔没有随她回莱斯特兰奇庄园,他使用幻影移行到了霍格莫德村,然后回到了学校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引用自爱伦·坡《乌鸦》。
    2.引用自勃朗宁《加卢皮的托卡塔曲》,有改动。
    3.引用自普希金《致XXX》,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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