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银沙的上巳节果然是热闹。卖面粉泥人的,卖冰糖葫芦的,卖面具的,猜灯谜的……都快让素素看晕了眼。她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真要买的倒是一件没有。
颜斐看着素素的笑颜,满心满足。他牵了素素的手往身旁一带,在她耳边道:“别走丢了,这儿人多。”素素走在前头,拉着颜斐的手一路带着他走。颜斐含笑不语。
“来这边看面具了,各式各样的都有嘞,买两个还送一串冰糖葫芦。”
素素让那吆喝叫卖声吸引过去,放开颜斐的手奔过去。颜斐也只得快步跟了上去。素素拿起一个月白色的面具,左右细看,纤指抚在其上流连。
颜斐见其神色,问道:“可是喜欢?”
素素只看不答,心下犹豫着这样精细的面具,定要花不少银子。
她刚要放下,卖面具的老板一看,立刻接话说道:“姑娘好眼光,这面具可是我整个摊子里最好的。上巳节又叫女儿节,姑娘该与心上人一人买一个带上,散走在这人群中也能再牵手走回来,才是真真真缘分啊。”老板见她不说话,该是略略有点心动,便又继续道:“姑娘如此气质,也才配这面具,若是换了别人,我王五还不卖呢!”
素素浅浅一笑,如清溪上满树的繁花,整片的素色也可如此灼人眼眸。
那卖面具的老板王五看得一时略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道:“姑娘,你再买一个,我便宜卖给你,如何?这里就这个月白色的面具和这个银色的面具最贵,每个一百文钱,其他的均是五十文钱一个。”
素素看了颜斐一眼,颜斐笑道:“喜欢便买了便是。”素素便拿起老板所说的最贵的那个银色面具,道:“老板,若是我买这两个,那该多少钱?”
老板一看是自己最贵的两个面具,乐得眯起两眼道:“王五的面具,能配姑娘与公子的才貌,真是高兴。若是姑娘买这两个,便只收姑娘一百五十文钱可好?”
素素看向颜斐,见他含笑点了点头,便道:“那老板再送我两根冰糖葫芦,也好都成双成对。”
老板知道生意做成,一拍手,道:“好!也祝姑娘和公子双双对对。”
颜斐掏钱付过,素素便给他和自己带上面具。她一手接了冰糖葫芦,递一根给颜斐。颜斐摇了摇头,薄唇抿着淡淡的笑意看向素素,“我不爱吃此物,你把我这份也吃了。”
素素一手拿着一根冰糖葫芦,自是没手再去牵颜斐。她舔着冰糖葫芦外一层甜甜的糖,弯起唇角乐道:“那我一人吃两份。”说完她咬了口山渣,也不知道是酸的还是什么,蹙眉道:“不对,吃胖了相公会不要我的。”
颜斐摇头一笑,面具也掩不去眸里的光华流泻,“傻丫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相公都不会不要你的。”
素素低了头去吃冰糖葫芦,但眼角仍是斜睨着颜斐。纷闹的人群中,隐约听见她小声地道:“相公就会哄我,我若是以后天天被你这样泡着蜜水,嘴上到心里,都覆了一层糖,甜兮兮的,以后还要不要吃甜的东西啊。”
颜斐伸手抹去素素嘴角一点淡红的的糖浆,把食指放进嘴里吮了,丹凤眼直直地看她。
素素被颜斐灼人的视线烧得脸颊绯红,抬眸看他。
颜斐掏出巾帕帮素素一根一根葱指地擦过,柔柔道:“你若是真爱吃,以后相公便喂给你吃,可好?”
素素低头垂眸,不敢应语,脸颊烧得滚烫滚烫的。人声喧闹的上巳节灯会,素素只觉得沉寂,颜斐的声音仿如第一滴的新泉滴入潭面,叮咚之声清脆,溅起一圈圈涟漪。
颜斐伸了手,准备把素素拥进怀里,却让人群一冲,素素一个踉跄,扑进颜斐怀里。大街上啊!人来人往的皇城上巳节灯会啊!素素挣开颜斐的怀抱,幸好面具遮了脸上大部分的的羞色。她急急地说了句:“看这偌大的人潮,相公是否还能找得回我。”便转身钻进了人堆里。
“素素!”颜斐一抓,却只触到了从掌中滑走的绢纱织锦绣花飘带,转瞬没了她的身影。
素素藏在人群里,转身看着颜斐眸里的焦虑之色,心中一喜,抿唇笑着倒退着走了两步。她一个人挤在人堆里,走着走着便渐渐远离了刚才卖面具摊贩的地方。她抬头看着莹透的月色,周围人来人往,可相公还没找到自己,她一时觉得莫名的慌了,解了面具往回奔去。
前面就是卖花灯、猜灯谜的地方,里里外外足有三圈的人。暖暖的烛光之色,稍稍驱走了她的害怕,让她略略定下心来。或许相公想要买个花灯给自己,也在这人群中也不一定。素素从一旁挤了进去。
旁边一人道:“枝头闻雀语,地上嗅花香。日出当空照,月落鸟啼叫。”
另一人道:“这既可是动物,也可是植物,究竟是什么啊?”
之前说话的那人用扇子一拍刚才说话的那人,道:“别吵着我猜灯谜,这灯只赠不卖,精致如此,表妹定会喜欢。”
花灯挂了整整两圈,灯下都用细绳系了一长条宣纸,上面写着此花灯的价格和一灯谜。若能猜中灯谜,便可半价买去那花灯。而灯海当中站着一人,应该便是卖花灯的老板。他右手握一青色的细竹竿,竹竿上插一花灯。那花灯是莲花造型,莹白的花瓣映在烛火里,染了略略的黄,仿如天女撒下凡间的金花。
素素一看那花灯便已欢喜,她上前问道:“老板,此花灯怎卖?”
那卖花灯的老板打量了一下素素,笑答道:“此花灯只送有缘人,只赠不卖,若是姑娘能猜得此灯谜,我自当将此花灯赠予姑娘。”
素素拿过花灯下所系的宣纸,轻轻念出:“枝头闻雀语,地上嗅花香。日出当空照,月落鸟啼叫。”就是刚才听到的那灯谜。
素素负手身后,侧头思想。枝头取意“木”,地上意为“土”,合为“杜”字;日在上而月在下,鸟儿在旁叫,便是“鹃”字,此灯谜便作“杜鹃”可解,既是花,又是鸟,正应了刚才一人所道的既可是动物,也可是植物之说。
素素含笑道:“杜鹃。”
“杜鹃。”另一清雅的声音亦同时响起。
素素转眼看过去,见一温润如玉的男子,也与自己一般负手身后而立。
乔司琮此时亦刚好转身看向素素,只见她两弯黛色柳叶眉、一双清灵剪水眸,小巧的鼻子、银红的菱唇,霜雪肌、鹅蛋脸,难得市井之中见此绝色。他对素素微一展笑,道:“姑娘聪颖。乔某思量许久才得此谜底,姑娘不过一瞬便已解开,乔某佩服。”
素素垂目欠身,柔声答道:“乔公子过奖了。”然后转向卖花灯的老板,道:“老板,这……”
那卖花灯的老板也觉得为难,看看两位,亦答不出来该如何分这花灯,最后终于说:“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看这样可好,我再出一灯谜,若是谁先猜出,此花灯便归谁。”
素素只道:“那请老板出题。”
乔司琮却道:“不必了。”他侧转身对素素一笑,如烈日下潺潺的清溪一样让人舒爽,“姑娘才思敏捷,乔某自愧不如,此花灯该为姑娘所有。”
素素把那莲花花灯拿在手里,亦不看乔司琮,略一福身作礼答道:“那便多谢公子成全了。”说罢,便拿着花灯转身就走。素素思索:此人虽不及自家相公妖娆惊艳,却也是丰神俊朗,绝不是泛泛之人。而自己亦是有了夫家之人,更不可多想。她举着莲花花灯,心里祈祷:此花灯既是赠予有缘人,我拿着此花灯,定可以照出找我家相公的路来。
乔司琮刚一回神,伸手喊声:“姑娘。”便已不见了素素身影。他低头一笑,收回手。
他的近身伺卫连煞上前一步,低声问道:“王……”王爷的爷字还没出口,便被乔司琮瞪了一眼,所幸刚才声音不大,他赶紧转口道:“霜色姑娘已在阁内久侯公子了。”
乔司琮又在人群中搜了一圈,终是没有所获,嘴角隐隐挂起笑意,转身走出人堆,道:“那我们便上去吧。”
连煞跟在乔司琮身后,入了百色阁,见回廊清净无人,便又低声问了一遍:“王爷,可要属下去寻刚才那姑娘?”
乔司琮停下脚步,从二楼的回廊往下而看,仍旧寻不到那抹纤纤倩影。他仰头看向清晖月色,浅笑答道:“不必,本王相信有缘自会再见。”他一转身,对连煞正色肃声道:“现下,以正事为紧。你去查查离愁公主可是已离开云府,若是,我不论你用何种方法,定要把她接回贺州安顿好;若非,派人暗中监视云府内的一举一动,如若情况有异,速速报我。”
“是!”连煞单膝跪下,接令退下。
乔司琮步到回廊尽头,转入霜色房中。
霜色单膝跪下,抱拳行礼,低声道:“王爷!”全然不见百色阁内头牌霜色姑娘的妩媚娇态。
乔司琮一撩袍摆,坐于椅上,道:“起吧,在外不必多礼。”
“谢王爷!”霜色坐于一旁。
乔司琮拿起白瓷玉杯,让茶的香气在鼻尖飘过,问:“可有探到消息?”
“军中消息封锁,还未探到,但闻云上将已久未出帐,一切军中大小事务亦交由孟将军处理。”霜色思索半会,再道:“属下妄自猜测,此处只有两种情况:一为云上将身负重伤;二为……云上将已战死沙场。”霜色稍一沉默,接着道:“无论何种情况,阵前大将受创,必会大大影响军心,所以军中消息封锁,还未探得。”
乔司琮低低看了一眼,仰头把茶喝尽,沉声道:“再探!”
霜色连忙从椅上下来,跪下接令,“属下遵命!”
乔司琮从椅上起来,看了霜色一眼,道:“退下吧。”他倒在软塌上,闭目假寐,思索明日进宫与皇上的说辞,心下烦恼,却不料竟蹦出了刚才那抹纤纤倩影,她垂目,她淡笑……久挥不去。乔司琮睁眼,拿过旁边温好的桃花酿,含上壶嘴饮了一口,又闭眼靠回软塌上,不觉嘴边已挂上了微笑。
素素挤开人群,果真就看见颜斐急急走来。眼眶莫名一热,她忍住哽塞,抿唇一笑朝颜斐奔去。
颜斐张开双臂,把素素抱入怀里。
素素把脸蹭在颜斐的胸膛,呼吸着他的味道,“我害怕,我刚才真的害怕。”
颜斐一手接过她手上的莲花花灯,一手揽着她的腰,把素素带到一大树旁,避开人群,问道:“害怕什么?”
“害怕找不到相公,害怕再见不到相公。”素素说得急促,像是微喘,实是她真的害怕。
颜斐笑,舒心地笑,却硬了声音道:“那刚才为何一转身便溜了去?”
素素抬头,眼里微有泪光,却不滴落,泫然欲哭的样子更是惹人心疼。她道:“不敢了,再不敢了。”
颜斐觉得心里软软的,似有一块地方像要软得塌下去。他亲了亲素素的发顶,道:“你曾答应过永远不离开我,我亦答应过永远不放开你。”他已尽量放柔了声音,却仍掩不住其中的沙哑略抖,带着微微的哽塞。颜斐在心中呐喊:素素,我们不回天龙了,就安静地在贺州过一辈子吧。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平平淡淡的,厮守一世,再不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