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琮光

5、SEASON 2 深空·雾里花·云灰（中）

　　欧小楷跟在辰离的身后，她想她应该打电话告诉景然辰离受伤了。然而更快一步的是辰离本人，她拿出手机按下了我的新手机号码。在一阵音乐后我接起了电话，那个时候我正在上选修课，科目是美术。
　　辰离说：“我流血了。”
　　我另一只握炭笔的手一滑，整幅的画被添上了一道细黑的钱，那张脸看起来被割成了两部分，我画的是辰离。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跑了出去，因为我的直觉是爷爷知道了辰离也在林大，像那时候一样对待辰离。辰离从小因为我的家庭缘故受了很多苦，其中有一次就是被爷爷派出的人打得只剩半条命，然而她只在电话里说了和今天一样的话，“我流血了。”
　　谁知道她流了多少血！我一边向着金融系的教学楼飞快地跑过去，一边猜想这次来的会是谁。我甚至想如果来的还是景珊我一定要让她下辈子都不能走路。然而，当我想着这些疯狂的念头时，面前出现的辰离却完好无损，只是额头上贴了一块创可贴而已。
　　“吓死我了。”我抱住辰离不停地说。“我以为他们又来了，我以为又会像上次那样看见不成人样的你了。”
　　辰离任我抱着，用她一贯冷静的口气说：“没什么，只是被篮球打中了额头而已。”她没有告诉景然她被人用钱践踏了她的尊严，十四岁那年也一样。凡是景家对她做过的事她永远都不会告诉景然，只有那么几次被她发现。
　　辰离知道我一定是想起上次的事了，毕竟自己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真的让景然差点心脏衰竭而死。她抬起左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头，说：
　　“我们都长大了，我不会再有事了。”
　　不会再有事了，所以请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为我哭泣了，景然。
　　那时候辰离的心里这样轻诉，却没有说出口。她一向是沉默的。
　　然而，站在一边看着我们俩的欧小楷却红了眼眶。她想起了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只要一通电话，就能够让你想立刻到他（她）身边，即使你远在千里之外，即使你正在做很重要的事情。
　　两分钟前她看到神色紧张的我飞奔过来看辰离的样子，就想起了这样的话。她很想哭，为这些感人的事物。她不知道我和辰离在过去发生过什么，但是她知道了我们有多重视彼此，在那些悲伤或是喜悦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对方。
　　那也是她一直想找到的人。然后欧小楷想起了顾之澜。这个时候她自己也控制不了地脱口而出：
　　“景然，你是男人吧？”
　　我明白欧小楷的意思，她觉得我跟辰离太像一对恋人了。况且我把长发剪了整张脸那么中性。
　　但是我和辰离都告诉欧小楷那个让她失望的答案。
　　“我男朋友叫季湘木。”我大声说。
　　我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湘木。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高中时代他每天都会很准时地出现在我面前，在夏天的时候他的手握住我的手，微凉的手指会让我平静下来，在冬天的时候他围着我送的咖啡色围巾，把我的手放在他口袋里。他曾经这样疼惜着我，对我说他不会放开我的手，可说出那样残忍的话的人也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离我而去的也是他。
　　湘木，天冷了，你还好吗？
　　我在心底这样偷偷地想，辰离握紧了我的手。
　　那次的意外我和欧小楷都没有多在意，然而辰离却不可能轻易忘却。所以从此以后她宁可绕远路也不靠近篮球场半步。但这样做也是不太可行的。
　　当听到身后轻微的声音时，辰离果断地偏头，一只篮球从她耳边呼啸而却，落在几米外的空地上。辰离冰冷着双眼看那只球，此刻她心中只是冷笑：想她是金融系出了名的高手，还会被一个小小的篮球砸中第二次吗？
　　“哟。”身后的男生语气中带笑，“这次还蛮机灵的嘛。”
　　宫晴理受伤挂着自己的外套，站在辰离的身后，他刚打完球一副水灵灵的新鲜美男的样子会让很多女生为他疯狂。然而如果是辰离，她就会抓住机会拍下他的照片复印之后拿出去卖。但是辰离已经对宫晴理厌恶透顶了，连利用他赚钱都觉得恶心。
　　宫晴理笑开了，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球，有走回到辰离面前，用他一贯的语调说：“辰离。”
　　“你调查我。”肯定的语气，辰离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信息。
　　“没错。”狡猾的微笑，“金融系的新生，20岁，到处打工，尽一切可能赚钱，是个天才啊。”
　　“我还调查了你的一个好朋友，你知道的吧？唯一跟你关系好的中文系的景然，可是御景家族最为珍视的五小姐哦。”
　　辰离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跟那个家里的人对她所说的一样。
　　“景然是御景家族的五小姐，只有她是景颐和先生的正派孙女。御景家族将来整个都是她的。所以辰离小姐，请你离五小姐远一点，最好消失在远宁市。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我们都知道，只要你答应离开，我们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是景然。”不只是对那个人还是宫晴理，辰离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管你，你们怎么看待我，我想要的始终都是这个人。”
　　不是别的什么，不是钱，不是那些从你们肮脏卑贱的手中拿过来的钞票，而是景然，是七岁那年握住她手的小五。
　　这次换宫晴理呆在原地了，他所有讽刺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在听完辰离的话之后也全部忘光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些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像辰离这样的人，或者说是他以为的像辰离这样的人，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模样的。
　　或者说，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认定了辰离是这样的人，而忽略了她真正的样子？
　　“理宝，你怎么啦？”宫晴理的妈妈很关心地把自家孩子揽进了怀里，他从回到家就这副呆呆的样子，很少有时候他会不开心。这让宫妈妈很担心。因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宫晴理养得一辈子快快乐乐，什么烦恼也没有。并且好在宫晴理从小就很聪明，又出身于富贵之家，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是个快乐的孩子。
　　然而这快乐爱玩的孩子，却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人性而觉得愧疚起来。
　　宫晴理抱着妈妈软软的身体，声音低低地说：“妈妈，我觉得，我今天好像做错了事。”
　　“嗯哼？”宫妈妈似是很惊讶，“理宝也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好像说了过分的话，让女生讨厌我了。”一想到辰离那时候的表情，他就觉得自责。“可是妈妈不是说过像她这样的人，就是想要钱吗？但是她说她要的是景然这个人。妈妈，她好像很难过…”
　　宫晴理闷闷地说，他把自己埋在妈妈的怀抱里，所以没有看到他妈妈的脸色一变再变。等宫晴理睡着了以后，宫妈妈把儿子的电脑打开，顺利地找到了儿子烦恼的源头。
　　“辰离…”睡梦中的宫晴理这样念道。
　　“辰离。”宫妈妈用另一种低低的语调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些迷蒙的雾气，终日缭绕着我们。雾中隐隐约约有着我们熟悉的面孔和笑容。
　　当太阳终于升起，雾气全都消散之后，我们才发现，原来那些面孔和笑容，是这般阴沉的诡异。
　　围绕在我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