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琮光

4、season 2 深空·雾里花·云灰（上）

　　不得不说认识欧小楷的场面很惊心动魄。她第一次出场就让我闯了祸。
　　那天是我跟辰离“病好”后的第一天。我在金融系班级的门口和辰离分开时已经快要上课了，然而我还是悠闲地走了过去，在中文系的门口我看见了两颗朝里面张望的头。其中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拍拍旁边短发男生的肩，悄悄地用自己以为很低，其实连十米之外的我也听见了的声音说：
　　“阿皠阿皠，你看呐，他上课好认真啊。”
　　“哦。”叫阿皠的男生平淡地说，好像对里面的人没什么兴趣。
　　我走了过去，因为他们挡住了门，我实在不想再缺课了，尤其在里面讲课的是我很仰慕的一位林大中文系的权威教授。
　　于是我走过去说了声“喂”。如果时光再倒流两分钟我想就算打死我也不会出声的。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人很无语。
　　当那两个人听到我的声音时，女孩子“啊”了一声，随即重心不稳地从未关好的门摔了进去，阿皠想要拉住她却被一起带了进去。
　　我们教室的地都是斜坡式的。他们毫无阻碍地一路滚了下去。当教授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拉着一起滚到了墙角并被压在了最下面。我当时的反应就是立刻冲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其他人一起注视着他们仨。
　　因为这件事教授休养了半个月。我也因此认识了欧小楷。那天下课后他就冲上来一把抓住我，说我害她和阿皠被罚。我告诉她没那回事。事实上我并不想惹太多麻烦。
　　然而欧小楷突然笑了，她说：“我们这就算认识了啊，你叫景然吧。我是工程系的欧小楷。上午跟我一起的男生跟我一个系的，名字叫周若皠，叫他阿皠就好了。以后就靠你了哦。”我听得一头雾水，靠我什么？
　　后来才了解到那天她是因为去看了一个高中时代就暗恋的男生，也是中文系的，叫顾之澜。听到这个名字是我怔了一下，但随即抛开了脑子里的胡乱想法，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天晚上我在公寓里花了半个小时告诉辰离今天遇到的事，我说教授的假发被拉了下来后就像一个皱皮的南瓜。辰离也笑了，她善于讽刺所有不完美的事物，尤其是“教授的假发”这一类的东西。她告诉我金融系的老教授有一半是戴假发的，每次都会被她放在讲台上的电扇吹飞。
　　我不得不承认，辰离是最具整人天赋的一个。
　　笑到后来，我们都不笑了。辰离握着我的手，就像很久以前一样，我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在我们都无所依靠的时候，还有彼此可以相互取暖。
　　两个星期以来，辰离没有提起过季湘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当初她从火车站接回来的只有我一个而已。可是我不能这样想，这两个星期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他。
　　我想，如果我们就此分手，那也没有什么的。因为我们的开始，就是一团朝雾，见了阳光，也就散了吧。我不会去找湘木的，我是坚定了心要永远和辰离在一起，就算是湘木也不能够让我放弃。
　　自从认识欧小楷以后，她几乎每天都来找我。这只是借口，她每天带着周若皠老远从工程系跑过来看顾之澜，顺便看一下我。我也因此对顾之澜这个人关注起来。
　　顾之澜，名字就很好听。他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冷静样子，有着柔软黑亮的短发，皮肤很白，清瘦得很。他的声音很悦耳，这是听欧小楷说的，因为他不跟人说话。我虽然也极少跟除了辰离以外的人交谈，却还没有做到他那种隔绝状态。
　　随着欧小楷的叙述越来越多，我一开始的疑惑也就越来越膨胀起来。顾之澜的一切都太像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包括他的名字。但我不能确定，因为那个人从前是没有这样冷漠的表情的。
　　辰离对这些是丝毫不关心的。因为我的关系她也认识了欧小楷，所以当我和阿皠双双有事离开时，她就会自动地找到辰离，然后跟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正午的阳光在九月下旬变得异常温暖，甚至有点冷意。所有人都穿上了外套。只有篮球场上那群不分季节挥汗如雨的男生们，还都穿着无袖的T恤。辰离在经过篮球场时这样想，他们真是一堆只知道跳的动物。
　　当然她没有什么时间来关心这些动物，她的教授让她送一份《国际金融时讯》给他。送完后她还要回去图书馆查阅下一堂课的资料，还得去看一下今天的股市情况。（这个女人对于赚钱永远都这么热情）。然而辰离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在蓝球场上浪费一段很长的时间。
　　“对不起，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辰同学。”高大的男生站在辰离和欧小楷的面前不停地道歉。两个女生都没有理他。辰离用左手按住额头上那块殷红。当她放下时她发现手掌上沾了血液——她流血了。
　　这帮整天不知道吃什么玩意的动物，力气这么大干什么啊。
　　以上是辰离同学此刻内心的控诉，但是作为林大有史以来最强劲冷艳的辰离，她当然不能够这样说出口。既然受了伤就要从这里取得应有的赔偿。然而下一秒，辰离和欧小楷都呆住了。
　　几张粉色的钞票被塞进辰离没有沾血迹的右手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对不起啊，这位同学，打中你的是我。”
　　辰离没有说话，然后那个男生接着说：“你也不要再纠缠云舒了，快点带着钱去看病吧。”
　　“你不要再纠缠景然了，快点拿了钱从他眼前消失吧。”
　　曾经也有这样类似的一句话从另一个冷酷的男人口中说出，对着当时还只有十四岁的辰离，打开了保险箱，箱子里是整叠的一百元。
　　而20岁的辰离站在那给她钱的男生面前，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把手举到男生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我当初很后悔，没有这么做。”然后，她把那几张一百元全部都撕成碎片，手一扬，就飞得到处都是。
　　“你以为你是谁啊。”辰离这样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那个时候，十四岁的辰离也这样对那个男人说。
　　你有什么权利来阻止我在她身边，你有什么资格以这样的方式羞辱我。是，她是很喜欢钱，是缺钱，那又怎样呢，她的自尊心，她的感情，是可以用这些钞票践踏和斩断的吗？
　　辰离把眼睛里的泪水硬逼了回去，掉头就走了，剩下的两个男生呆了很久，那个叫云舒的男生捡起一片地上的碎屑，对另一个还在呆滞状态下的男生说，“阿理，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替你来道歉了吗？
　　“像你这样从小什么都有的人，”云舒望着辰离离去的方向说，“是不会明白我们的这种自卑的心情的。”那种被羞辱，被拿钱甩在身上的心情，宫晴理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了解到的。
　　宫晴理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态度，随意地拿过云舒手上的碎片来看，他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就像是一直狐狸，在陷阱的边缘，胸有成竹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是这般诱人，而带着危险的味道。
　　“辰离么。”他默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