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当歌》七月凛歌

5、第四章

　　行月庄，习云和上官汀赶到时就看见了玄宁和慕易在门外守着，自是为了等他们。
　　四人会合后方踏入庄内，打算让那个无所不能的庄主协助他们找到十煞。行月庄是圣上赐给绍闻的住所，走到里面，香味便扑鼻而来，一眼望去，竟是别院中正开得娇艳的一树树
　　杏花，如红云朵朵，妩媚动人。亭台楼阁环水榭而立，各处种着四季花卉，丰腴的牡丹，娇俏的芍药，清丽的山茶，含情的杜鹃．．．．．．满园的姹紫嫣红溢出，关也关不住。
　　正当管家领着他们走向大堂的途中，一支金色的羽箭“嗖”地直逼上官汀，习云见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试图以身体为她挡住。“嚓”的一声，羽箭被截成两段，出手迅速的玄宁才收剑入鞘。
　　一个声音自屋顶传来：“带他们到醉卧居。”旁边的管家略颔首，对四人做了“请”的动作。这时，四人才看清袭击他们的是站在屋顶上的面具男子，黑色的披风肆意的飞扬，一双如鹰的眸子带着寒意地望着他们，只是一瞬，就叫人无法忘记。
　　醉卧居处在人工湖的另一边，两岸以雕刻着龙凤的拱桥相连接，必须经过湖中心的醉心亭才能抵达。不例外的是，这里也种着许多花，俨然成了一个花圃，由次看来，行月庄的主人该是个极爱花的人吧。
　　慕易向四周环视，好奇地问：“管家，方才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是不是你家主人？”管家领着他们往厢房而去，背对着四人道：“是，他就是我们庄主绍闻，今儿你们先住下，改明庄主自会见你们。其实我们庄主人很好，就是脾气怪了点，刚才那只是试试你们的身手，各位千万别放在心上。”习云却看不惯绍闻的狂妄，想着他差点伤了上官汀，心里的怒火又冒出了几丈高，道：“我看不尽然，哪有这样试人家身手的，况且汀儿不会武功，要真伤着了怎么办，幸好汀儿没事，要不看我不把这里一把火烧了。”上官汀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住口，毕竟怎么可以当着管家的面抱怨这些呢，不是让别人下不了台么？
　　一向沉稳的玄宁也似乎赞同习云的说法，只是淡淡道：“希望管家能尽早与你们庄主通报一声，我们四人是为要事而来，不宜久留。”走到厢房门口，管家向四人作了一揖，笑道：“四位放心，庄主办事也不喜欢拖拖沓沓。”犹见管家能说出这番不卑不亢的话，足见行月庄里的人都不是能小觑的。
　　没有月光的夜，无故地平添了几分愁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上官汀不停的想着报仇和找回玉钥匙的事，根本没有办法入眠。
　　看着窗外的景致，她轻叹了一声，穿上外衣决定到屋外吹吹风，好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绪。想着事情的她直到到了连接醉心亭的拱桥上才回过神，这时，上官汀才看清亭中有人，她欲转身离开，却听见亭中的人发出低沉的声音：“既是庄上贵客，何不借此一聚？”上官汀听闻那人相邀，念着自己身为客人，也不好直接拒绝，遂回过身走向亭中的人。
　　原来是他？是那个白天差点让她见阎王的面具人绍闻。见上官汀有些怯步，他淡淡道：“你放心，我本就无意伤你。”上官汀再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骨子里的傲气可不比绍闻，“我才不怕。”说着，便坐到他对面的位置。
　　绍闻看着她，挑了挑眉，好个倔强的小姑娘，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禁暗暗佩服她的勇气，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绍庄主，小女子上官汀，此番前来是要讨教您。”上官汀撇开一些无谓的开场白，单枪直入，索性问个明白，也好节省时间。绍闻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道：“不知上官姑娘要讨教在下何事？”他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但即使有，也会被他冰冷的面具隔绝。
　　“十煞，庄主可知十煞的藏身之处？”
　　“哦？原来你们是要找十煞，可敝庄与十煞素无交往，看来上官姑娘压错宝了。”绍闻的眼底闪过一丝伤痛，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怎么会？我们已经调查清楚十煞肯定在这城中，虽然庄主与十煞并无瓜葛，可依行月庄的信息脉络，一定可以找到十煞的。”
　　“上官姑娘如何肯定敝庄会帮你？”
　　“这．．．．．．”上官汀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语塞得令她尴尬。是啊，行月庄与她上官汀非亲非故，干嘛非帮她不可。
　　绍闻见状，也不急于说什么，眼神冷漠得让人无法直视，他拿起酒杯里剩余的酒，一股脑灌入口中，一个不禁意，对上了她清澈得让人自叹不如的双眸，这样的眼睛，曾经也见过，甚至恋过，绍闻慌忙移开目光，深怕会失了理智。然又听到上官汀焦急地问：“那绍庄主怎样才可帮我？”“你有什么可以同我交换？”他冷笑着。
　　上官汀再次语塞，她的确什么也没有啊，身上只有一些碎银，带着的还有三个男人，但为了报仇，夺回玉钥匙，她还是不怕死道：“有！我愿以一片赤子之心与绍庄主交换。”绍闻对于这个答案始料未及，一时呆愣住了，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赤子之心与他打交道，这算什么？看着眼前与他相差近十岁的女孩，面具下的容颜不禁颤动。
　　“绍庄主，我虽然不是什么尊贵之人，可是我还是懂得情义的，若庄主不嫌弃，他日有什么困难，汀儿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总觉得，面具之下的您也是有着另外一面的吧．．．．．”“住口！你不要说得好象很明白我的样子，你以为你这区区之词就可以与我做交换吗？我绍闻做事还不用你来教。哼！”说罢，绍闻丢下被他的呵斥吓住的上官汀，拂袖而去。这下，上官汀更加确定，那面具后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上官汀回过头，看着出现在她身后的玄宁，问：“怎么，你也睡不着？”
　　玄宁只笑不答，他如何能让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守在她门口，一直都跟随着她。他转开话题，道：“汀儿，我明天到城里各个角落转转，你们先去拜访一下绍庄主。”
　　“他？我刚才就拜访过了。”“拜访”二字，上官汀咬得特别重，似是不满他刚才的失礼。
　　“原来你方才是在看他啊，怎么样，有没有问出什么？”
　　“没．．．．．．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我看啊，他的心要比他的铁面具还要冷。”
　　玄宁笑了笑，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盯着她，所有的感情早融入了眼里，唯有那一瞬，却不曾叫上官汀发觉。
　　“你看什么？”
　　玄宁立即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看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我在想什么？”上官汀有些好笑地望着他。
　　“在想．．．．．．习云吧。”
　　上官汀怔住了，她是在想习云吗？好象不是，可为什么玄宁的回答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事被撞破一般，甚至还会害羞？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样异样的情愫呢？这样无时不在的思念更甚于当初对佐卫的心情，看来她真的是入魔了，而且还很深很深．．．．．．
　　清晨，模糊的月影尚印在半空中，人们似乎依旧窝在梦乡中，偌大个金华城显得些许冷清。突然，一阵马蹄声彻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随着马的一记嘶鸣，二十多号人将行月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得知了庄外的情况后，绍闻不慌不忙地领着管家欲到外面探个究竟。闻讯赶来的上官汀，习云和慕易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待他们一同走到庄门口时，马背上的人让习云低叫了一声：“十煞？”只因马背上的女子左耳戴着一个菱形的耳坠，那是十煞组织的标志，即便如此的身份，也无法忽视她柔媚的脸庞，细细的柳月眉下，一双熠熠发亮的眼眸，着苗服的她身材窈窕，纤腰盈握，一身冰冷的气息让人禁不住会多看几眼。
　　“清微？”绍闻看到来者，身体顿时僵硬得无法动弹，眼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疼爱与依恋，那是他的清微吗？多久了，他多久没见过那个让他爱得痴狂的女子，那个也同样眷恋着他的女子。然而，为什么，眼前的人却冷淡得不似认识过他一样，她真的是清微么？“清微．．．．．．”绍闻又轻轻唤了一声，他没有余力去在意此刻周围的人用多奇怪的目光去注视他的反常，他的眼里只有她啊。
　　被唤作清微女子熟练地从马背上跃下，脸上却掩不住诧异，“你认识我？”绍闻轻叹一声，没有过多的惊讶，那是必然的吧，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见他不回应，清微不悦地皱了皱眉，冷冰冰地扫视了一下习云等人，道：“绍庄主，我今天来是奉主上之命请您庄上的几位贵客前去一聚的。”绍闻收起先前反常的眼光语气也不退让，“哦？既知道是敝庄的贵客，我又怎会让我的贵客莫名其妙地被你们带走？”“绍庄主，你该知道，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而且．．．．．．你也没有能力得罪。”清微直视着绍闻再没有半点感情的眼睛，咄咄逼人，但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闷痛，好象那样的眼神，她曾见过．．．．．．
　　绍闻沉默了片刻，凑到她面前，在她耳边轻声道：“清微，我不怕得罪任何人，既然让我再见到你，这辈子，你休想再逃。”清微颤了一下，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他一记手刀打晕，同一个时刻，隐在庄里的弓箭手迅速地朝围住行月庄的二十多人齐齐射箭，这样的变局根本无法让人招架，不多时就只剩二十多具尸体，而绍闻也没有多看一眼，横抱起清微走入庄内。上官汀和习云四目相对，均不明所以，幕易却恍然大悟般，道：“原来，清微与绍庄主还有一段情啊。”“可是，好象并没有那么简单，况且，清微也是十煞之一啊。”习云质疑道。上官汀同意地点点头，“还有，或许可以从她的身上找出玉钥匙的下落。而且，她似乎不认得绍庄主，若我可以治愈她，让她成为庄主夫人，他们就欠我一次人情咯，那么我就更理所当然了呀。”习云点了点她的鼻子，问：“汀儿，你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上官汀反捏了捏他的脸，笑问：“侍从，你何时见我笨过？”两人的打情骂俏落入慕易的眼中，看样子此次出来，习云真的可以带一个人回去了，他不由得有些欣慰，认识习云十九年，这一次他是毫无疑问地对上官汀动情了，但要是上官汀知晓他们的身份．．．．．．唉，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呀。
　　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绍闻轻抚过她的脸颊，喃喃道：“清微．．．．．．”一恍神，他仿佛看见了过去那段没有伤痕的岁月，他的身边，只有清微，却已足够。
　　“只要你愿意，她可以回到从前一样。”绍闻转过身，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而他知道，要想清微恢复记忆，只有神医上官汀能做到。
　　“你想跟我做交易？”
　　“绍庄主，这算不上交易，她是你心爱的女子，为她，你难道还会吝啬么？”
　　绍闻第一眼见到习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更加觉得他可疑，因为他是绍闻唯一查不清身份的人。
　　“你们想知道十煞？”
　　“既然绍庄主明白，我也不用多说了，而且，床上那位也是十煞之一吧。”习云把眼光投到清微身上，见状，绍闻不动声色地移步挡住他的视线。习云无所谓地笑笑，问：“怎么样，绍庄主意下如何？”
　　“好，只要上官姑娘恢复清微的记忆，我就帮你们。”
　　听到他的承诺，习云露出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让绍闻几乎想撕裂他虚伪的嘴脸。
　　上官汀得知了绍闻愿意用医治清微来交换他们想知道的东西，便一刻也不想等待地立即冲到清微的房间，将几个大男人轰出去后，一个人在房间开始为清微布药施针。
　　待她出门后，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憔悴的面容显现了她几乎耗尽了自己的精神，习云接住摇摇欲坠的她，担心地问到：“汀儿，你还好吧？”上官汀点头微笑，示意自己没事，随即转过头对绍闻道：“看来十煞一点也不想让清微想起以前的事，给她下了忘情蛊，我费了好些力气才为她解了蛊，你放心吧，等她醒来就无大碍了。”绍闻略颔首，声音也不再似以前没有温度，　　“上官姑娘，谢谢。”习云横抱起上官汀，道：“你虚弱成这样，我抱你回房休息吧。”　　“好。”上官汀也没有拒绝，毕竟她没有力气再拒绝了。
　　上官汀实在是太累了，在习云将她抱回床上后，她马上就睡着了，而且还是一天一夜，让习云又开始不停地担心她。
　　不知道是因为睡够了还是药味的刺激，上官汀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你醒啦？来，吃药吧，我喂你。”习云顺手拿过桌子上的碗递到她面前，上官汀一脸怀疑，“什么药啊，我又没病。”
　　“你还说，这是醒神补血的药，你真是的，干嘛逞强忙活那么久啊，又不要我帮你。”上官汀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首先，你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怎么帮我啊，而且，我才是大夫，你不要拿这些药唬弄我，我才不要喝。”习云渐渐板起脸，道：“你要是不喝，我．．．．．．”　　“你干嘛？”上官汀可不信他敢对她这个主子怎么样。“我就，我就亲你。”习云得意道。
　　“你，你赖皮。”
　　“那你到底喝不喝？”
　　上官汀绝对相信他可以完全做到如此不要脸，不甘不愿地抢过药碗，闭着气一口喝了个底朝天。“很好。”习云满意地看着她把药喝得一滴不剩。上官汀用袖子擦了擦染上药汁的嘴角，问：“玄宁呢，好象好些天没看到他了。”习云不喜欢她关心玄宁的样子，漫不经心道：“哦，他说有些事要处理，前两天出去了，还没回来。”上官汀自顾自道：“他怎么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不说出来，什么都要自己去解决。”
　　“怎么，你担心啊？”
　　“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哎，没什么了。”上官汀边发着牢骚边走下床，“我该去看看清微了。”习云放她递给他的碗，道：“你不休息了？要不我陪你去。”“也好。”
　　当清微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床边的绍闻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你，你，绍大哥？”绍闻虽带着面具，她也能感觉到面具下的他笑了，清微坐起身，屏住气息地盯着他瞧，左手已抚上他的脸庞，眼神满是哀伤，“是我，是我伤了你。”绍闻握紧了她的手，摇头道：“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清微挣开他的手，“不，我以前骗了你，还让你毁了容，我不可能原谅自己。”绍闻又一次拉住她的手，问：“那么你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是否也是欺骗？”“不是！我．．．．．．谁能想到，我本是要取你性命，却会爱上你。”
　　“既然你爱我，亏欠了我，那么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清微轻叹一声，道：“是。”
　　“那好，我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永远爱我，不轻言放弃自己，也不要放弃我。”绍闻一字一句道。
　　清微惊讶地看着他，茫然的双眸里竟不知不觉地盈满了泪水，声音也变得颤抖，“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怪我吗？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你。”
　　“怪，我怪你一声不响地离开我。其他的，对我都不重要。”
　　“绍大哥。”清微此刻对他除了爱就是满满的感激，她何德何能让这样的男人守护一生，绍闻将她搂入怀中，仇恨，一点都不重要了，他要的不多，只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清微而已。
　　“绍庄主，我们已经按你的吩咐治好了清微姑娘，那么．．．．．．”习云很不识趣地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们，让上官汀不禁狠狠地推了他一下。绍闻放开怀里的人，道：“清微，那位，就是为你恢复记忆的上官汀姑娘，而旁边，是她的随从。”习云一听他这么介绍自己，刚要发作，便被上官汀瞪了一眼，“怎么，你不承认？”习云自然不敢反驳，不满道：“不是说不是，只是，这不是我们私下的事吗？”其余三人不由为他的小动作莞尔。
　　“上官姑娘，谢谢你。”清微一见到上官汀就觉得自己与她一见如故，自是打心底里喜欢，在成为十煞之一的日子，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太深的交往，更别说有知心的闺中好友，如今看着眼前的上官汀，她就一心想着与她成为好朋友。
　　上官汀为她把了把脉，对绍闻和习云道：“你们先出去，我和清微姐姐有话要说。”绍闻可不想那么快就离开，不解地问：“说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啊。”上官汀刚想发作，便被清微抢先道：“绍大哥，你们就先出去嘛，女孩子家的闺房话你们也要听吗？”绍闻从来不会拒绝清微的要求，温和道：“好，我就先去办点事，等下再来看你。”说罢，便拉着习云往外走，“喂，我干嘛也要走？”习云挣扎了一下，却听到上官汀不客气地对他吼着：“你快出去啦，哪那么多废话，小心我不要你这个不听话的随从。”习云撇撇嘴，才跟着绍闻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