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死神的这些年》二月飞烟

8、废宅请不要突然改人设

　　“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儿了？”老僵尸没有接史唐的礼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咳，承蒙领导照顾这么久，我都没来看望处长。跟我妈说了，我妈就怪我不懂事，说我能有今天，怎么也得感谢姜处长的提携呀。于是我就带了点家乡的土特产给处长尝尝，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哈哈……”史唐干笑几声，好歹把这段别扭的台词给背完了。
　　老僵尸冷电似的锐目扫过史唐的脸，不置可否：“进来说话。”说着，就转身进屋，上了楼梯。
　　史唐亦步亦趋，心情七上八下，偷偷地瞄了眼，老僵尸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他以前可没给老僵尸送过东西，不知道这家伙收礼的时候是不是也摆着那张脸……算了。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史唐跟着老僵尸进了书房，目光却一下子被攫住了——书房的角落里，一个明艳女子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朱唇微颤，眼眸泛红，流露出既惊喜又担忧的神情，不是朱芒是谁？
　　果然在这里啊。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史唐暗暗松了口气，怕老僵尸瞧出端倪，赶紧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她。
　　他却因此错过了朱芒眼中的警告。
　　“——咔嚓。”房门落锁。
　　气氛顿时变了。不过一瞬间，史唐就感觉到书房的空间已与外界彻底隔断了。
　　老僵尸负手转身，冷冷地看着他：“史唐，我本来也不想怀疑你。但是你就职七年了，从来没想着要来看望我，突然变得这么懂事……你说我是该欣慰，还是该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呢？”
　　被那阴恻恻的目光盯住，史唐浑身僵硬，连忙赔笑道：“处长，领导，我真的就是来看您，您瞧这也不行吗？”一咬牙，把塞在包里的两万块钱掏了出来，亲手奉上。
　　“真的想清楚了？”老僵尸嘴角微抬，皮笑肉不笑。
　　性命攸关，史唐强忍着肉痛，点头如捣蒜。
　　“——那就更可疑了。”老僵尸下了结论，“冥府上下谁不知道你的德性？成天窝在家里，一点进步的想法都没有。你没事跑来献殷勤，所为何来？还不速速交代。”
　　好家伙，连古人的口癖都漏出来了。
　　见史唐不答话，老僵尸侧过身去，任斜晖涂抹他的面容，表情一时难辨：“哼，不说是吧？我倒是能猜到几分，判决书是你交给牛头马面的，做过手脚了吧？”
　　史唐的眉头微微蹙起，又迅速抚平。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在老僵尸眼中。
　　“那女犯确实颇有姿色，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行差踏错在所难免……作为长辈，总得给个改过的机会罢。”老僵尸摇摇头，意有所指，“关键在年轻人自己，肯不肯迷途知返——”
　　“只要你说出她的下落，这次的功劳就分你一半。我还会亲自向冥君举荐人才，以后你就不用冒着风险出任务了，可以继续待在家里，升任特别参谋，工资待遇翻倍。”图穷匕见。
　　史唐还没吭声，朱芒先涨红了脸，气得蛾眉倒竖。
　　再等片刻，老僵尸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脸色阴沉，宛如罩了一层寒霜：“史唐，我是爱惜人才、顾念旧情，才会跟你说这么多。你在冥府当差也有些年头了，想必知道冥君咒印的威力——在这书房之中，任你有通天本领也发挥不了。而我，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
　　如果目光能杀人，恐怕老僵尸早就被朱芒愤怒的视线解决了。瞪完罪魁祸首，她转而望向史唐，眼中又是惶急，又是歉疚。
　　史唐回给她一个微笑，温柔而坚定——
　　“有难同当”。
　　一刹那心意相通，朱芒似乎猜到了史唐的心思，急得泪花盈眶。
　　“姜处长，你还是不必多费唇舌了。”史唐淡淡道，“我史唐怕疼，怕死，唯一不怕的——就是被你这种人威胁。”
　　“真没想到，我手底下居然出了个硬骨头啊。”老僵尸怒极反笑，拿起桌上的松木镇纸，指节轻扣。
　　那方镇纸蓦地伸出一条青色光带，如藤蔓，如丝弦，死死地勒住史唐的脖子。
　　怼完老僵尸后，史唐就在暗自戒备，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濒临窒息，他拼尽全力指向朱芒，解开了“蝉蜕术”！
　　“放开他！”朱芒急喊，强大的灵力随着情绪高涨而爆发，指尖倏地冒出团团火焰。
　　青色光带“噼啪”响了几声，猛然蹿起火光。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竟将那方松木镇纸也点燃了。
　　变故横生，老僵尸震惊得无法反应。
　　顷刻间，烈焰滚滚而来，将书房烧成了一片火海。老僵尸浑身衣服都被点燃，连胡子亦不能幸免，烧得直冒青烟。求生本能驱使着他冲向房门，用尽全力拧开门锁，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书房的空间解锁了。
　　朱芒却已方寸大乱，抱着史唐瘫坐在地。
　　史唐一直闭着眼，任凭她落泪呼唤，始终没有回应。朱芒的灵力呼应她的情绪，几近疯狂地涌出。周围的维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甚而崩溃。
　　她下意识地抱紧他，一起坠入了维度裂隙。

　　“史唐、醒醒……”犹带泣音的呼唤，缥缈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倒下的时刻，史唐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撞了车似的，好半天才感到脖子疼痛，闷哼出声。
　　“你醒了？”朱芒立刻转过来，声音透着惊喜，“伤得重不重？”
　　史唐的眼睛睁开一条线，偷偷瞄着她：“还行。”他人是没受伤，但美人满脸关切，珠泪盈盈，换作你不想多躺会儿吗？
　　朱芒本来快急哭了，见他一副贼兮兮的表情，顿时转喜为嗔，板起脸道：“你装死骗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史唐连忙赔笑，“我怎么敢啊？”开玩笑，又不是没见过这姑奶奶灵力爆发的样子，他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史唐休息了一会儿，等脑袋的晕眩彻底褪去，才慢慢坐直。
　　“……这是在哪儿？”他环顾周围，竟是一片荒芜景象：荆棘遍布，杂草丛生，地面上随处可见深长的罅隙，如果不是眼前的大理石喷水池，几乎辨认不出这里曾经是一座花园。他顺着残缺的甬道望去，窥见尽头一处宅邸，门庭倾颓，破败不堪。
　　史唐顿时愣住，为什么这一派萧索的花园洋房，看着居然有点眼熟？
　　“刚才我以为你……我们就掉下维度漏洞了。”朱芒的目光落向那处宅邸，不觉染上了忧伤，“这里看上去像是我家，但肯定不对。我家一直有人打理，从来没有变成这样子……”她犹豫了一下，“其实，更像是我小时候灵力觉醒时所见的情景。”
　　“你现在还回得去现实吗？”史唐沉吟着，问道。
　　朱芒闭上眼睛，周身散发出明亮的紫光，很快又消散了。她摇了摇头：“不行，这个维度的能量一直在拉扯，不让我们离开。”
　　完全不出意料。史唐点点头，做出了判断：“这里是你的记忆、情绪和灵力共同缔造的幻境。”
　　见朱芒表情困惑，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画起了图形：“把整个世界想象成一个千层蛋糕吧。我们日常生活的世界是这一层，肉眼可见，能拍照发到朋友圈去。鬼怪灵体生活在这一层，生有阴阳眼或者戴上灵界墨镜就能看见。这两个分层并不单独存在，而是像PS图层一样叠在一起，能量气场是共享的，时代变迁是同步的，因此不时会产生交互。”
　　“事实上，恐怕还有更多这样的分层。冥府一直有个传说，说冥君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至于你的幻境嘛，不妨看成是嵌在蛋糕里的水果切块，纯粹由你的意念能量构成。它不属于任何分层，但确实变成了蛋糕的一部分。”
　　不过，极其厉害的妖怪或许能开出这样的幻境，但在人类觉醒者中，有这种实力的可是闻所未闻。史唐暗忖，忍不住望向那处和鬼宅不相伯仲的洋房。
　　且不管大小姐是何方神圣，她心里一定残留着相当程度的痛苦，这执念竟强烈到让故居化为幻境，将两人羁留在维度漏洞中，无法回归现实——
　　他又怎能无视？
　　“一起去看看吧。”史唐走到朱芒身边，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