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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秦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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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头去,无视他。这时,忽然听到一个沉敛的声音:“方才离去的可是震王的车驾?”
转眸一看,却是文伯伯,不知何时以已到了大理寺且下了车驾,他旁边还有一位面生的中年官员,朝服威仪,方面美须,双目抖擞有神,一派刚正之气朗朗流露出来。
正疑惑着,忽然听到文昱拜道:“孩儿拜见父亲,包伯父。”我一惊,原来这位就是包大人,他是同文伯伯一起来接我的吗?一向都知道文伯伯和包大人是至交,但见他也来接我还是让我吃惊。
我忙上前一步深拜道:“小辈柳言,见过文伯伯和包大人”两位长辈点点头算是对我们的应答。然后文伯伯又问:“方才离去的可是震王的车驾?”
我和文昱点点头答道:“正是。”他们远目望了一下,文伯伯忽然轻轻地叹:“身位皇亲贵胄,震王殿下清正恪己,入朝以来从不与大臣官员结党营私,唯一有接触的恐怕只有六月初八那日邀我等去碧烟楼听曲清谈议事了。”
包大人也轻轻颔首,“历代帝王都怕皇亲贵胄结党营私,震王殿下这点做得很好。”
“只是,倒没有想到,他会来看柳言侄儿呢。”文伯伯转头向我笑笑,“莫非震王与世侄有交情?”
“恐怕交情还不浅呢。”文昱忽然笑嘻嘻道,但我总觉得他语气有点怪,转头看他,他也笑眯眯地斜眼看我,却又不见异常。我疑弧莫非文昱知道我和震王的交情?难道他就如此地神通广大?
我对文伯伯和包大人微微一笑,言语轻淡地答道:“震王乃贵胄,侄儿草野之人怎么会与他有交情?不过是侄儿来京城这段日子见过王爷几次,两人一见如故罢了。”
文伯伯点点头,“侄儿的案子,还多亏了王爷在圣上面前说话才结得如此顺利呢。”我知道文伯伯说的是震王为我作证一事,垂眸一笑,上前拜道:“震王虽为柳言作证,但在下的案子能如此顺利完结还要多亏包大人尽心查案。包大人在上,请受柳言一拜!”说完深深拜下去。
包大人哈哈一笑,捋了捋髭须道:“柳兄弟客气了,老夫能结案,还不是因为你提供了重要线索,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自己啊。”沉吟一会,包大人又道,“只是这案子虽结了,但还是结得有些仓促,有些地方还是不大明朗。碧烟楼所有有可能的位疑犯都被拘留起来了,严刑逼问下还是没法查出绯月是怎么给几位大人下药的。柳公子虽被放出了,可多多少少还是迫于外压,皇上的心里可不是那么舒坦,若不把这案子真正查清楚了对大家都不是好处。”
我们点点头,都若有所思起来。许久,文伯伯才道:“好吧,都日升中天了,大热的天的咱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府吧。”
大家点点头,各自上了马车,便要回府,文昱却突然悄悄溜开,被文伯伯见了叫住他:”昱儿还去哪里,都那么多天不见影了难道还不跟为父回府吗?”文伯伯语气难免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文昱却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扇子轻浮地道:“孩儿去逍遥逍遥!”
文伯伯立刻气得胡子都瞪起来了,厉声斥喊道:“混帐不孝儿,还不快回来,跟为父回去!”
文昱还是头也不回地摆摆扇子道:“爹爹再见!”说完便使了轻功飞上屋顶,隐没于高墙红瓦间了。只剩下文伯伯在那里干瞪眼,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转眼已入秋了,天气转凉,夏日酷烈的阳光也失了火气,变得温暖起来。我坐在屋内隔着雕花轩窗静静地望屋外的景象。紫藤花爬满窗架,碧叶轻摇,带来秋的爽意。庭院寂静,阳光下几只小鸟停在花篱上活泼地对啄。鸟鸣山更幽,更显出了清静。在这一片意境了里,我思绪懒懒,但思维还是在运转着。
前几日去公堂上听包大人审理疑犯,那几个碧烟楼的琴娘是没法寻见踪迹的了,能审的不过是当日给曹都署等人奉茶的侍女。审了半天几个侍女只顾着哭哭啼啼,根本审不出什么来。其实想想也很难审出什么来。当日碧烟楼的酒水全由专人看管,专人奉送,途中并未由他人经手,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人靠近。那么,绯月到底是怎么下药的?还真是难查啊。
皇上是因了武林的施压,出于杜绝外忧内患的考虑才放了我的,事关皇家颜面,他心里难免不舒服,在没把案子彻底查清楚之前,在他心里我仍是疑犯。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谁也不能保证等风波过后皇上会旧事重提。
正在我神思混沌之迹,翠儿突然兴高采烈地从门外回来,“小姐小姐,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东西。”她高兴地冲进来,手里捧着一些东西到我面前,眼神期盼地望着我。我看了看,是一些零碎的彩绢和一个小瓷瓶。
我疑狐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拿来妆饰指甲的,可是近日在京中流行的妆扮手法呢。”翠儿答道。卞京多文人骚客,偶尔流行些新奇的事物也不奇怪。我意兴阑珊地看着她。
“你看啊……”翠儿拿起一把剪刀示范给我看,“像这样,剪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彩绢,然后用……浥香膏把彩绢贴在指甲上,就好了。这可比丹蔻好,丹蔻染色不均匀,且式样少,但贴上这个就色泽均匀又式样多了。你可以贴彩笺,花绢,花瓣,甚至金箔银箔都可以呢……”
“你说什么?”我忽然打断翠儿的话,只因脑子闪过一道光芒,那是尘烟的金色指甲。“贴金箔?”
“是啊。”翠儿点点头,“若你条件允许当然可以贴金箔。晴翠阁的花魁尘烟姑娘手上贴的便是金箔,色彩可艳丽夺目了。哦,对了,这些东西便是尘烟姑娘发明出来的,薛涛有薛涛笺,尘烟姑娘有尘烟色,世人便叫它尘烟色!”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总有一股思绪要涌出来,可却有捉摸不透。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些东西,拿起那小药瓶看了看,赫然见瓶上刻印着“浥香膏”三个字,“浥”字刺痛了我的神经,我忙问:“为何叫浥香膏?”
“啊,为何叫浥香膏?”翠儿不解我为何这么问,骚了骚头,“为何……小姐,其实这个我也不知道,浥是黏附的意思,这大概是黏住彩绢留住香气的意思吧。”
“我是问你这是拿什么制成的?”我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忍不住语气也逼迫起来。
“拿什么制成的……这……这药膏是西域产的,中原没有,拿什么制成的,小姐我怎么知道嘛!”翠儿有些委屈地看着我。
我定定地甚至有些严肃地看了她几眼,确定没法问出什么来便“噌”地站起来,拿了风啸剑便往外走。
翠儿在后面大喊:“小……少爷,少爷,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我知道我笨,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也别不理我呀,少爷……”她追出来,声音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
“我没生气!”我回头说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要办,你好生在府里呆着,不要跟来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
渭城朝雨浥轻尘,浥轻尘乃黏附尘土的意思,西域浥尘子除了有混乱人神经的作用外还有极强的粘贴黏附作用,因此才得名于王维的诗句。我到胭脂坊问了一下老板,果然,浥香膏是添加了浥尘子制成的。那么曹都署一案文伯伯等人被下药一事就有头绪了。
我又到大理寺狱牢去探了一下那几位侍女。问:“当日她们奉酒时是不是正用了'尘烟色'妆扮指甲?”
她们跪在地上,相视一眼,才怯怯地回答:“是。”
我又问:“可有不小心让指甲碰到酒水?”
她们愣了一下,又拜首回答:“有。”
那么,答案一切明朗!
我微妙捕捉到她们的语气,身为侍女,给客人奉酒是绝对会小不让手指沾到酒水的,即使沾了也是偶尔,如此微量的浥轻尘不会给几为大人造成神经混乱,除非她们故意沾了许多次。于是我又犀利地问:“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她们惊吓了一下,便拼命地磕头道:“大人饶命啊,大人……”声音都带着惊恐的哭腔。
我更惊疑了,沉思了许久,才道:“是不是有人叫你们这么做的?”
她们紧抿着唇,摇摇头,可身子却在发抖。
我厉声喝斥:“你们若是不从实招来,那罪名就全部落到你们头上,到时皇上也救不了你们!”
她们惊吓了,便哭着不停磕头道:“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我再次问道:“是不是有人叫你们这么做的?”
她们终于哭着回答道:“是。”
“是谁?”
其实不问我也知道会是谁让她们这么做的,除了已经逃跑的当日装扮成琴娘的绯月和她的几个部下以外,还能有谁呢?可是,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害怕?
然而,她们却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是秦越秦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