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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疑点。 ...

  •   文昱和震王不期然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目光中都有些微的诧异,随即轻轻移开。震王对尘烟姑娘淡淡说了句:“就来一曲欧阳炯的《贺明朝》吧。”
      “对对,《贺明朝》,小烟儿这首曲子弹唱得最好最特别了,本公子喜欢。”文昱也在一旁挥着扇子插话道。
      尘烟姑娘轻轻颔首,便“铮铮”地弹开了。声声清弦传来,清荡圆润,像山间碧涧在欢淌,又像珠玉宝铛相击轻鸣,悦耳动听。开场便如此,果真是好曲艺!
      透过华丽的流苏纱帐,只隐约看到一道婀娜的倩影,宛如云中仙子,倒是别有一番意境。我现在倒弄明白了这尘烟姑娘为何从不见人了,原来了这一种美。
      细风和过,垂帘轻扬,时隐时现出一双青葱玉手,肌骨细匀红玉软,灵巧地弹拨着琴弦,真是好美的一双手。那闪烁着金光的指甲别有一番妖娆的风情。
      金光指甲?我一愣,再仔细看那一双优美奇异的手,白玉纤指上确实是闪烁着金色的指甲光。
      自古以来,染丹蔻都是女子的爱好,然而丹蔻种类却是极其地少,仕女们一般都把用掺了药的水仙花捣碎,用叶子线绳来包裹捆绑好指甲,隔夜便可现红色,七日不褪,然而却未曾见过金色丹蔻的,那是什么做的呢?是不是金箔?可是金箔又是怎么贴上去的?想必尘烟姑娘必定创造出了什么新奇的法子才做出来的吧,如此聪颍,这尘烟姑娘还真是个妙人!
      我还在暗暗欣赏她,却听到一声低低的美妙的歌声传来,那娇弱的声音真像像夜间私语的女子惹人怜爱。原来是尘烟姑娘在唱曲了。
      “……忆昔花间初识面,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故将纤纤玉指偷捻,双凤金线。碧梧桐锁深深院。谁料得两情,何日教缱绻。羡春来双燕,飞到玉楼,朝暮相见……”
      欧阳炯的词本就华丽,情艳意浓,配上她婉转的歌声,娇羞低语,似向恋人诉衷情般轻轻唱来,其缠绵意境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其琴声轻柔平缓,似玉石入平湖,荡起圈圈涟漪,绵绵不断,缠绕于耳际,真把人的心魂都给缠住了。
      这词曲虽也是七宫十二调,但经她的手一弹,却别有一股风情出来。我虽不精通音律,但因二哥是个乐迷,长久耳濡目染,倒也略知一二。这尘烟姑娘的曲子似不按常理弹拨啊,别人是“宫立而五音形”,可她明明立了大吕宫调,弹到高潮却陡然拨高一个音阶,跳到太簇宫调,如此张扬不羁,不受宫律束缚,还真别有一种风情。怪不得人人都赞她琴好,原来妙处在这里,只是,这并不似中原曲风啊。
      正疑惑见,忽然感觉脸颊灼热,似有目光在看着我,我抬眼一瞧,却发现震王一直在看着我,眼神深邃,高深莫测。被我撞见了,他也不回避,反而唇边染上一朵淡雅如兰的笑,望着我,低低地叹:“谁料得两情,何日教缱绻!”
      我心中猛然大骇。震王难道不知道这两句词的意思吗?两情相悦的人,何时能够缠缠绵绵地厮守一生?他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对我讲那么暗昧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看他时,他早已把目光移向纱帘处,似乎已在认真赏琴了。只是唇边仍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不自禁的,我的脸颊忽然烫起来。文昱还在闭着眼睛认真听琴,四周似乎没人注意到我的样子,我梢宽心,只是那股情潮却怎么也无法释然。
      不知过了多久,尘烟姑娘已经唱完了小曲,只是还在“铮铮”地拨着琴。文昱这才睁开双眼,猛得拍了一下折扇道:“好琴,特别是那两句,‘谁料得两情,何日教缱绻',甚妙,甚妙!柳公子,你觉得如何,这尘烟姑娘的曲子,还真是特别吧?”他突然笑眯眯地转头问我。
      我心中本还为着震王那两句话波澜不平,被他这么一问,更加无法平静了,所以只能不自然地笑笑,“尘烟姑娘才艺无双,曲子自然天下第一。”
      “柳公子过誉了,尘烟不过区区小女子,琴艺不过尔尔,要论这曲子天下第一谁人不识得‘玉萧公子'那杆能使百花争放,百鸟朝凤的赤玉萧?”尘烟姑娘的声音从纱帘内传来,如滴水翡翠般丝丝圆润动听,美妙得让人忍不住联想那主人的相貌该多美。
      她口中的“玉萧公子”便是我二哥柳言,二哥精通音律,犹擅使长萧,早年曾遇高人赠宝物赤玉萧,据说此萧乃上古秦穆公之女弄玉夫婿萧史曾用宝物,吹之声乐鸾鸣,能使百花妍放,百鸟朝凤。但这毕竟是江湖传言,真真假假总有些玄虚。二哥奏乐的时候的确动听绝妙,但说能使百花妍放,百鸟朝凤也委实夸张。只是二哥聪明颖悟,把绝世武功注于宝物箫音中,练就一身以箫音控人的本事,这异术妖奇,使得好可成仙,使不好便成魔,二哥毕竟是正派之人,不敢轻易以此术制人,只偶尔使来控制驱使飞禽走兽罢了。江湖中人感慨二哥雅量高洁,封其”玉箫公子”,把他当成仙人一般崇拜。
      然而,我毕竟不是柳言,只能干笑道:“尘烟姑娘真是过于自谦了,在下习武粗人,曲艺草草,也仅能勉强吹奏长箫罢了,怎能比得上姑娘博学多才,百般音律,样样精通?”
      “百样博学不如一技之精,公子那一技箫音之长,都不知使天下多少人为您倾倒了!”尘烟姑娘语气清越动听,愉悦娇羞,如珠玉落玉盘,如百合娇羞待放,我听了都要忍不住怀疑她莫非是恋上我二哥了,若非如此,她为何老缠着我说话不放呢?想着,我忍不住轻轻一笑。
      文昱却适时插话进来,“哎呀,两位就不要再推托了,论曲子,在中原自然没人及得上两位,可本公子却听说,在西域有位圣女,曲艺也是天下第一。她这个天下第一啊,可不是说她的琴曲有多优美动听,而是说她的琴煞气得很,无人能及。”
      “文公子说的是不是,西夏魔教碧月教的圣女飞花姑娘?”震王也忽然转过头来插话道。
      “正是!”文昱笑眯眯地浅尝了一口茶,又说道,“那妖女手中有一把碧月教的祖传琵琶,叫昭君出塞,据说是当年明妃出塞时惯用的乐器,可见也是一把上古宝物。可人家可不像柳公子你仅拿来唤唤飞鸟,驱驱走兽而以,人家可是拿来杀人的,一曲琵琶下来,闻者必死,从未有人能生免!”文昱语气清淡得像在讲一个简单的故事一样。
      可我却一阵大惊,脑子里混沌的思路猛然打通,刚想说什么,可又突然冲出一个疑虑,硬生生把刚才那股冲劲压下。
      震王也微微浅笑道:“碧月教百年大教,所厉害之处便是每一代圣女手中的琵琶摄魂,也正因此,他们才被称为魔教.幸好碧月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不轻易插手朝中之事,否则两军交战之时,若他们圣女来个琵琶摄魂,那么对立一方将是损失惨重,无法避免。”
      震王的话让我本来混沌的思路更加混沌,整一件事比我原来想象的还要复杂了,本来还有一点头绪的,现在又千万般头绪也没有了。他们也没理我,只是言谈甚欢地相互讲着话,而尘烟姑娘一直在静静地弹琴助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昱突然“哗”地打开折扇,风流倜傥地扇着,同时笑着大喊道:“尘烟啊,来,给本公子弹奏一曲扣人心弦《十面埋伏》!”
      我闻言,大吃一惊,《十面埋伏》可是当日曹都署死之前在碧烟楼听过的曲子啊,也不知文昱是什么心思。然而,无人理我,尘烟姑娘已经“铮铮”地弹开了,文昱潇洒地扇着扇子听曲,而震王也悠然淡笑地品着茶,欣赏琴曲。

      半夜,出了晴翠阁,震王坐着豪华的马车走了,我和文昱是徒步而来,也只能徒步回去.我们慢慢走在繁华的平康巷里,“曹都暑命案你已经有了答案了是吗?”我虽是问他,但语气几乎已经是肯定。
      文昱负手信步,神态悠闲,自信地望着前方,“你也有了答案了不是吗?”那语气,也是很肯定。
      “可是,疑点还很多呀。”我犹豫道,“当日在碧烟楼听曲的并不是只有曹都署一人,文伯伯等几位京中大臣也在。原何就只有曹都署出了事?曹都署并非文雅之人,平日里并不爱听小曲,近日也只有碧烟楼那日应了同僚邀请才去听了一会儿小曲。”
      “这是我唯一还存在疑惑的地方。”
      “既然还存在疑惑你如何能肯定就是她?且近日我国与西夏再次交恶,陛下已经下令封锁国关,两国断绝往来,官面上她是无法踏入大宋国土的,而碧月教是魔教,一但有动向都倍受江湖瞩目,这无论是明里暗里她都无法进入大宋境内,更别说到戒备深严的京城了。”
      “可是除了她,你觉得还有谁有可能如此杀人于无形吗?”文昱回头说了一句。
      我立刻默然无语。曹都署死时无任何异状,静静地躺在床上完全像睡着了一般,就连与他同床入睡的曹夫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这种高超的杀人手法,的确除了碧月教的飞花圣女的琵琶摄魂以外,谁也不可能办得到了。我当初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但终被诸多没法解释的疑问给压下去,之后我便又把她排除了。
      “其实,虽然锁了国门,但她们若想进来也并不难。”文昱突然风轻云淡地笑道。
      我疑惑地望向他,他道:“只要在关锁国门之前进来就行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随即了然地点点头,低头沉默了一会,我内心忽然一阵惊疑,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忙抬头看向文昱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们是有计划进行着的?”而且很可能事情都按着她们计划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若真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怕了!
      文昱却是不以为意,风轻云淡地笑道:“况且,我在追查凌阵图的时候,还发现过她的踪迹。”
      凌阵图?我忽然一惊,想起竹林那日,那个白衣纱帽的女子,莫非……碧月教的圣女飞花就是她?
      思索了两下,我又问:“凌阵图是什么东西?”

      注:欧阳炯乃后蜀词人,后蜀宰相,曾为<花间集>作序.降宋后官拜左散骑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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