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行》一时一

63、番外（三）

　　无论什么工作，无论什么地方，无论性别，身在外处就要小心谨慎。
　　这是李子为从小就记住的一点。
　　在团上，参游的人良莠不齐，一些骚扰更是防不胜防。
　　“大家请排队下车，到酒店里面集合。”
　　这是李子为和张凡生“重逢”的那个晚上。
　　他乡异客，夜晚总是滋长着一些邪恶的情愫。
　　李子为在大厅发放房卡的时候，有人趁机借拿房卡的手在混乱中摸了她。
　　她不是不知道，但对于一个旅游团的导游来说，这种事情直接捅出去，找人当面对质是行不通的。
　　但，这种事情，李子为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经历得多了，就连那人接下来的流程李子为不用猜都是知道的。
　　所以，她在等。
　　等夜更深，等夜更静，等那张纸条出现在门缝里面，她不用拿起来看都知道内容是什么，无非几个数字，不留下其他任何把柄。
　　这场谋划，看起来更像是情人之间的暧昧，极具暗示意味，却又不着痕迹，等一个你情我愿，等一个愿者上钩。像极了那些小卡片，却未免太过俗套。
　　可这种事情，本身就是红尘俗世中最过烂俗的。只有更俗，没有最俗。
　　李子为还见过以房间东西坏了为幌子，用导游完成顾客服务评价来光明正大作威胁的人。她会依旧微笑，然后再当面联系酒店前台，再等酒店的人一起出面解决他所谓的损坏，再在第二天团上将发生的事大方地说出来，表明自己尽心尽力的服务态度。这种人在对面站着威胁的情况下，她都不依，别说这一张纸条了。
　　她从地上把纸条捡起来，瞥了一眼，又把它好好地装进自己的包里，才上床睡了觉。
　　而扔纸条的人做了亏心事自然跑得快，甚至慌不择路，有贼心没贼胆的。
　　听到动静出来的张凡生正倚着门框，侧头看到那人把东西扔进去畏畏缩缩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等那人靠近，伸出腿横在走廊间。
　　那男人一下就绊倒在了路中间，目光狠恶地看着旁边的张凡生。
　　张凡生抬起头，淡淡地望着那人笑了笑，“噢，对不起。没看到。”
　　那人气得脸青，气的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是当下就走了。没说话，没停留，没纠缠。
　　那人走了之后张凡生的脸立刻阴了下来。
　　他本不屑和这种人玩儿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把戏，但对付这种人，连最原始的暴力方式都用不上，既然喜欢幼稚的方法，只能比他更幼稚。
　　我是故意的，但我又道过歉了。表面挑衅意味极强，但你又没有证据。就像那人趁乱摸她，就像那张递到她屋内的只有数字的纸条，异曲同工罢了。
　　发房卡的时候他离她很远，围着她全是人，像是排了队又没有队形。
　　他刚把张凡意要的东西从包里掏出来递给她，拉背包拉链的时候正好瞥见了摸过她手臂的那只手，看到那人转身邪笑的嘴脸。
　　门外有动静的时候，他早已在门内等候多时，借着走廊的光确认了那副嘴脸。
　　他又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再出来才回了房间。
　　第二天，李子为在上车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那张“存”在包里的纸条，把里面的房间号念了出来，“请问一下，我们团上有住这个房间号的人吗？有的话麻烦举个手。”
　　所有人都开始躁动，东张西望，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没有吗？没有的话就没事儿了。我就问一下，因为我今天早上在房间门口发现了这张纸条，我还以为是大家住的房间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昨天太晚了就睡了，没看到。没事儿了啊，应该是别人放错了。
　　以后，大家要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哈，这样才能帮大家及时解决。”
　　李子为把纸条捏在手上，继续微笑着，一脸真诚地说。而后环顾四周，把话筒还给地陪导游，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张凡生看着前面的人无声地笑了笑。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团里的人谁住在哪个房间，到底睡没睡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是那张脸配上真诚的语气，把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
　　他果然是没有看错，初次见她，虽然就是一副乖巧模样，眸子里却透出不一样的光。在那几天的时间里，他就看得出来她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女孩儿，只是，通过这次，他才更深刻地认识了她，她不仅不被拿捏，还要反将一军。
　　吃过的亏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她比她看起来要成熟老练得多。
　　本来嘛，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有很多，全看你权衡，最后选择维护自己的方法也一定会相对暴露自己的经历，性格和一些最本质的东西。
　　她就是那种就算暴露自己也要你好看的那一类。
　　张凡生心中有欣慰，却也有心痛。
　　欣慰，是因为她真的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处理这些事情，用自己的方式。虽然深谙世事却又不会丢掉原来的自己。
　　但她处理得未免太过熟练，那么体面却又一针见血的方式，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次才练就成了现在这一身“金刚不坏之身”。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真实。真实的有脾气，真实的有经历，真实的有痛苦，和这世上所有人一样。这也让他感觉到了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女生。
　　在此之前，她温和，被打趣不还嘴，在该恐惧的时候又处变不惊，就算周围的人，事物和她靠得再近，她永远都像是那个圈外人，就像是生命的旁观者，那么坦然地面对，接受发生的一切，不会做出过多的反应，照旧做她该做的事。
　　他记得她问他，为什么喜欢她，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喜欢她的淡然，远离世俗的样子，却很用心，很认真地过自己的生活。
　　他永远都记得她在基地的时候被其他教官骗到小黑屋里和学生一起做烟雾弹的训练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有视觉障碍，眼睛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更找不到路出去，却依旧一个人不喊不叫，用手摸索着前进的路。
　　等到张凡生觉得异常，所有的孩子都出去了，就是迟迟不见她的身影，立马跑了进去。
　　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墙壁“对话”。
　　一双手慢慢地在墙壁上移动，面前是没有路的。张凡生拍了拍她，她才转过头。
　　“跟我走。”张凡生拉起她的衣袖，慢慢地带着她，快到出口，她的视线也渐渐清晰了，看见面前熟悉的背影，慢吞吞地说了句，“谢谢。”
　　她出来以后，学生们都嘲笑她，说老师还没有他们厉害，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回话。
　　她也知道了那个教官是故意诓她的，但当那个教官第二次开口，让她再试一次的时候，她非但不生气，反而真的准备要再去一次。原因是，她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她看不见。
　　“我们就不来了，我们还要做下一个训练，先走了。”还没等她最好准备，张凡生开口替她回答了。
　　她顺着张凡生的目光看过去，朝那个教官点了点头，示意离开。
　　她知道，那个教官在这个基地里比张凡生资历要老。但她主要是跟着张凡生带队的，所以，张凡生的命令才是她的第一任务。
　　“走吧。”张凡生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低语一句，她就站回到队伍最后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