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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等,是我存在的最后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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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女孩都有婚纱梦,李子为也毫不例外。穿上洁白的婚纱,给最爱的人看。
而最爱的那个人不一定要是结婚对象。
李子为认为婚纱是一种象征。不一定象征着结婚,可以象征这一个女生的成熟和独立。
李子为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最疼她的,她也最在乎的人,她的外婆。
从小被外婆带大,心里话只能跟外婆讲。在她这里,外婆不仅仅是外婆,外婆把妈妈做的事都做了,所以,妈妈这个概念对小时候的她来说,很模糊。等她长大了一些,才高三的时候,外婆得了癌症去世了。这个时候,妈妈才真正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可,这个时候李子为已经长得和妈妈一般高了,撒娇耍赖,争风吃醋,这些她都做不来,所以,她和妈妈之间像是隔着一扇门,一扇心门。彼时,李子为才真正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近的人已经离开了,剩下的日子,她真的就像一个“有家的孤儿”,孤独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外婆去世的时候她还在学校读书,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其实,她还想让外婆看到长大后的她,她还想用自己赚的钱给外婆养老,带外婆去旅游。
外婆一定会很开心的吧,如果这些都能够实现。可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外婆甚至没能等到她穿婚纱的年纪就走了。
在外婆的坟头李子为想起了她十四岁的时候,因为跑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上破了皮,外婆把她叫到房间里,捞起她的校服,用棉签沾上药水轻轻地给她涂在伤口上,嘴上念叨了一句不相关的,“怎么还不来?”
李子为偏过头问,“来什么?”
“来好事!”
外婆是生活在大山里的人,说话做事都大大咧咧,这件事谁都没有跟她提过,就连妈妈也没有,外婆是唯一一个。
恰巧那段时间学校里的孩子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李子为就是迟迟不来,她自己也有些担心起来,但没有告诉任何人。
外婆开口的时候,她害羞之余是吃惊。因为她们的心有灵犀。这也让李子为知道,原来,不是只有她自己担心,也有人为她担心着。
说来也神奇,那天之后没过几天,李子为就来了,她在学校里听过别人说来的时候要怎么用,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卫生巾贴上,像是郑重地完成了一件大事。她收拾好蹑手蹑脚地走到外婆身边,用手遮住,在外婆耳边悄悄地说,“外婆,我好像来了。”
外婆看着她那样子露出一些安心又欣慰的笑,像是在说,你真的长大了。
想到这个场景,李子为潸然泪下。她当时就想,她这一辈子,一定要穿一次婚纱给外婆看一看,对她说,外婆,你的小女孩儿这下真的长大了。
遇到张凡生是变数。
张凡生最后一次归队的时候,李子为心想,外婆,我有要结婚的对象了,等他这次回来,我就带他去看看你。
李子为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这个画面了,还不自觉地模拟了好几回。
那天一定是放晴的,她身着一席白纱,手挽着他,身边的人身形笔直,宽厚的臂膀撑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外婆面前。
因为外婆下葬的地方是在那匹山上,一路都很难走。等他和她到坟前时,她可能已经泣不成声了,“外婆,我来看你了,这是张凡生,我的丈夫。”
她依旧穿着高跟鞋在坟前跪下,他跟着她跪,静静地听她继续说着。
“外婆,好久没来了,这路还是这么难走。”她笑了笑,“但您不用担心,以后他会陪着我一起走的。
噢,对了,他是一名特警。您没想到吧?我会和一名警察在一起,还结了婚。您还记得吗?我小时候可是最怕警察的。”
她伸手抹了抹眼泪,“但我不怕他。相反,有他在,我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她偏头看向张凡生,“您看看,满意吗?如果满意的话,晚上就给我托个梦吧。”
张凡生伸手接住她掉下来的眼泪,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我知道,您肯定是满意的。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您的外孙女眼光有多高吗?
但不管怎样,都给我托个梦吧……
外婆,我想你了,好久没看到你了,真的真的好想好想你。”
她对着墓碑三叩三拜,张凡生也落了泪,跟着她三叩三拜,“外婆,我叫张凡生。虽然没见过您,但听子为说,她长得很像您,脾气秉性也像,子为给我看过您的相片,我想这样我们也应该算是见过了。所以,以后要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可以尽管在梦里把我骂醒。这样,我一定会记住的。”
“我说不来什么誓言,我也知道,作为长辈的角度,肯定是不放心把子为交给我的,但我会尽力的,尽力做到像您对她那样周全。”
在李子为的想象中,在她一遍又一遍的模拟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地生动,好像真的发生过。
她如愿穿上婚纱,挽着半路遇到的要走一生的人,最后还在梦里遂了心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外婆。
天亮了,梦就要醒了。
她摸了摸两颊边的泪,笑了笑,“果然,外婆是最疼我的。”
她走下床,看看窗外的阳光,“又到了这个季节了。
张凡生,这个梦我想在那边实现,今天,你可以答应我吗?”
模拟变成了梦,在她离开的前一个夜晚,实现了。
最爱的两个人离开已经很久了,她一直在等,等时间重合,等阳光正好,等这天再次相遇,她要去另一个世界了,去再制造一场相遇,去等一个回答。
他们离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上的又一年。她等了好久,好久。
她抬起笔,写下几个字,嘴角微微上扬,放下笔墨,跨出门槛,抬手遮着阳光,转身看看影子,自说自话,自嘲地笑了。
连乘凉都无处可躲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身后微风穿过屋堂,吹起宣纸,阳光明晃晃照着纸上字墨,“一切又有了意义。”
笔下铿锵有力,字字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