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少年的辛赫》裴千羽

27、打扫老房子

　　茨春是观澜下属一个镇，位置杵在境内的最南端，背山靠海，大片的民居掩映在重峦叠翠之间，从高高的地段向下望去，能明显看出有的地方已经拆迁建成度假村。

　　车子到达目的地，已经时近中午。

　　一栋看起来就有些年头的、墙面布满龟纹的房子赫然映入眼帘，将四周浓绿妆点得有几分拙朴古意。

　　宋嫣看着那房子高高的脊梁两侧，墙头像耳朵似的向上延伸着，正纳闷，辛赫顺着她的目光，说：“那是封火墙。”

　　“什么是封火墙？”

　　辛赫和她解释，又带她仔细辨认这栋旧房子的屋脊房梁，算起来它已经有半百年岁了。“这扇花窗，还是我爷爷年轻时打零工挣钱砌的。”

　　房子是两进的，前后接在一起，没有跨院，前面平层三间屋，后面紧挨着是二层楼，大门直接开在墙上，狭窄而高耸——宋嫣也没见过这样形制的房子，来来回回看个不停。

　　门上挂着一把铜锁，辛赫从包里翻出钥匙，丁零当啷。

　　一声方言远远传来，似乎是什么人在喊，宋嫣听不懂。

　　抬头，就见一位妇人从山间小路快步走下来，她带着围裙，满脸堆笑，欢快地笑道：“真是辛赫！打老远一看，我猜就是你，还想着不能吧？哎呦，都长这么高了！”

　　辛赫叫了一声芬姨，宋嫣跟着也叫了一声。

　　他们这里大包小包，还背着一个装猫的书包，任谁看了都能猜出意图。芬姨从兜里掏出钥匙，熟练地推开大门插销，笑着问：“放假了？”

　　“嗯，放新年假了，在这里待两天。”

　　“住吧，挺好的，自打你爷爷走了，这宅子除了我们，就没经过人气——嗨，你瞧我说这些干什么。”她打量着辛赫，和他带回来的小姑娘，忙忙的要来推行李。

　　宋嫣连忙说不用，自己把行李拉起来。

　　芬姨：“起风了，快进屋，这房子我隔三差五就来打扫的，你们今晚要住这里的话，柜子里有现成的被褥，得晒晒。上二楼，那太阳大，就是晾衣架许久没人用了，就是不知道糟烂没有，你看着不能用的话喊一声，我把我家的送来。”

　　辛赫说好，又说谢谢。芬姨是他们家的老邻居，这么多年一直都委托她照顾老宅的。

　　宋嫣跟在俩人身后，提着行李进来。

　　这房子外头看着十分陈旧破败，没想到内里装潢显然是新修葺过的。

　　西边和中间屋子打通，只留廊柱，形成一个超大客厅，沙发敦厚，能坐下十来个人不止；壁纸全用的是茶白色，直观看上去就给人一股温馨的感觉；房间里各色博古架高低错落，零星放着摆饰，意境上也能打五分；空气里闻不着一丝久无人居的霉味，显然是新风系统一直运作的结果，也有芬姨三五不时常来打扫的缘故。

　　*

　　Lucky趴在猫包里，专心致志舔毛，先刚在车里挠了一路包，这会儿把它放到平地上，竟然放弃似地适应了起来。

　　辛赫说：“先让它待一会儿，我们去二楼看看房间。”又说：“一楼东边那间屋子，以前是爷爷住的。”

　　宋嫣自然客随主便，没有不好的。二楼有两个客房，一阴一阳，装饰上大差不离。辛赫让她自己选，宋嫣左看右看，随手指了一间。

　　谁料辛赫却摇头：“不行，这是阴面，白天不好晒太阳。”

　　会冷。

　　宋嫣嗤笑，那还让她选？不过她本身也没所谓，主要是喜欢窗外那一丛密林。

　　定好了房间，提上来行李。辛赫自己的房间在走廊另一侧，挨着父母的主卧，想来当初旧宅翻修时，他年岁尚小。

　　“你用二楼客卫，我用主卧的卫生间。”

　　“好。”宋嫣笑笑，辛赫很贴心。

　　他们按芬姨说的，从柜子里找到被褥，还找到了成套的床笠被单。洗洗晒晒，花了好一阵时间收拾行李，确认这栋房子的生活用品。宋嫣每次要找什么，都问一下辛赫，奈何辛赫也有许多年没回来，每次也几乎都要打个磕绊想一想才能回答。

　　*

　　收拾停当，宋嫣跑到楼下客厅沙发里坐在，隔着太空舱逗猫。

　　屋里有蚊子，说也奇怪，观澜一年四季，不管哪个时季，蚊子就没死绝过……尤其是冬天的蚊子，咬起人来更狠。宋嫣一面心里恨恨，一面捏了捏脚踝。

　　辛赫却没有她这般玩猫的闲情，正楼上楼下地跑着，检查电源线，检查各处的窗户，还把门口的摄像头也调式了一下。

　　多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了，好在一直委托人照顾，大问题没有，除了厨房里有支灯泡不亮，二楼几扇窗户的纱窗都绽开了。

　　纱窗坏了是个大问题，进来蚊虫蛇蚁不说，Lucky也在，容易跑出去。

　　整栋房子，只有爷爷那个房间的纱窗全都是好的，想来是芬姨比较多留意这里，四季都有更换。

　　“你先去我爷爷那屋待着。”辛赫走过来，提起猫包，推开一楼东侧那扇门。

　　Lucky一出来，先在空地上打了个转，嗅了嗅，继而飞快地钻进床底，不在露面。

　　辛赫笑了一下。

　　宋嫣跟过来，扒在门框边上，探头打量这里。

　　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立柜，再无其他。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它们和外头客厅里那些品牌家具不一样，全都是手工打的，还带着深深岁月的镌刻。

　　辛赫此时还蹲在地上，视角变得很矮，一下子就看到了眼前的立柜。柜子上的老工艺烫画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他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扇立柜的左侧门合页坏了，关不紧。

　　他抬手动了动柜门，果然“嗑哒”一声那扇木门更往下落了一些，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露出一丝缝。

　　里头空无一物，没有故意藏起来的零食，那个喜欢逗弄他的老人也已不在多年。

　　床底下的Lucky听到声音就起了好奇心，见到缝就自发地爪子痒痒，立刻跑过来挠门。

　　宋嫣赶紧蹲下来拍拍手，叫Lucky的名字，逗它过来然后一把抱走，保住了这扇风雨飘摇的门。

　　*

　　辛赫从杂物间里翻出一卷白网纱，拆下有问题的窗棂，全都给它重新绷了一遍。

　　他锤子剪刀胶水一通操作，手法娴熟，专心致志，宋嫣很难得见到辛赫的这一面，眯着眼睛静默地看。

　　她一沉默了，辛赫反倒纳罕，抬头看向这边。

　　“饿不饿？”

　　“呃……不太饿，没感觉。”

　　她还真不饿，浑身只有疲累后小憩的舒适感。

　　“冰箱里没有什么吃的，这里也不能点外卖。”

　　宋嫣后知后觉：“那……我们吃啥？”

　　辛赫没回答，他把所有纱窗都绷好了，笑眼看着宋嫣。

　　宋嫣长长地哎了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接过一半纱窗。

　　“好吧好吧，干活干活！”

　　*

　　全屋纱窗装好，再无蚊虫蛇蚁滋扰的烦恼，也可以把Lucky放出房间，出来玩。

　　两个人找了两只碗，放它的粮食和水，又找来一个大盆，倒上带来的猫砂。这一通忙，宋嫣肚子开始打起鼓，正琢磨吃什么呢，响起叩门声。

　　芬姨送来一个大笸箩，里头摆着三碟两碗。

　　“辛赫，你招呼嫣姐儿来吃饭！”芬姨把笸箩直接端到餐桌上，冲两个孩子笑说：“乡下饭食，不如外头的精致漂亮，但绝对保证干净，就是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芬姨做的饭我很多年没吃过了，一直惦记着。”辛赫拿了餐具过来，也摆了芬姨的碗筷，她推说自己回家吃，家里有人等。

　　宋嫣坐下来，笑着说：“我外婆家也在茨春，翻过对面那个山头，靠海湾的地方，想来饭菜风味很近，我也吃得惯。”

　　芬姨没听出宋嫣的口音，很稀奇，又细问了几句，对上了号，笑道：“你外婆可是我们镇上远近闻名的才女呢！”

　　大家寒暄几句，芬姨仔细看两个孩子表情，和来往举动，没咂摸出特别的味道来；又多看了辛赫几眼，见他胃口不错，谈兴也很好，就没让那小姑娘的话掉地上过。

　　奇怪，芬姨心底纳闷，敏英还特地打电话过来叫她看看辛赫是不是不高兴——这不是挺高兴的？

　　不过，他们也有四五年都没见过了，也许这孩子跟他爹似的，擅长笑脸迎人暗藏心绪呢。芬姨没想那么多，收了笸箩，临走嘱咐辛赫有事喊一声或者打电话，家里她和老公都会赶过来帮忙。

　　这实在是十分熨帖和周到，辛赫一连声说着谢谢，起身把她送出门外。

　　*

　　下午的时候特别悠长，宋嫣吃过饭以后在辛家老宅房前屋后走了几圈，扫了扫落叶，最后又回到沙发上瘫着。

　　辛赫在二楼不知道捣鼓什么，吃过饭就没怎么下来过。

　　可能是在楼上玩吧，宋嫣晃荡晃荡脚丫子，腹诽，这很像他们在117号的相处模式，只不过那时候她是一直闷头写题。

　　Lucky已经渐渐熟悉这里，楼上楼下上蹿下跳，嗅来嗅去，期间干了一碗饭，还方便了一次，显然适应良好。

　　楼上的人不和它玩，它大约是无聊，咚咚咚跑下楼，来咬宋嫣的脚。

　　宋嫣打了它一下，这个举动算是她和宠物之间一直秉持的“制止”讯号，Lucky果然松了嘴，若无其事地抬起爪子舔毛。

　　宋嫣捋着lucky湿漉漉的爪子，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估量航班已经落地。

　　打给妈妈，没打通，不过“相亲相爱一家人”里小姨一直在刷屏式发图片，能看出她们一行人已经到了酒店。

　　再次打给小姨，苏萱接通，第一句话就让宋嫣脸蛋通红，十分社死：“我听你妈说，你为了个男孩子，把我们全家都抛弃了！”

　　宋嫣赶紧把手机举到眼前，看“免提”按钮是否亮着，好在没有！

　　“唉呀，”宋嫣翻了个身，嘟囔一句。苏萱没再逗她，换成视频连线，和外婆腻歪一会儿，手机被菲菲抢走，巴巴说了十来分钟。

　　最后是苏莹，已经不生气了，正笑眯眯向宋嫣展示头顶上方碧蓝如洗的天空，以及低矮的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云头。

　　最后仍然是互相说了爱你，苏莹说：“也爱你宝贝，发个定位给妈妈。”

　　“好欸。”宋嫣把定位发给妈妈，想了想又发给宋时。

　　宋时隔了十分钟，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又说：周末放假去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