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癯仙劫》断梦残香

53、决战（下）

　　风雪凛冽，在两个男人之间铸下白色的屏障。
　　李暮云横剑在目，且见青蛟剑汲了月之精华，此时异乎寻常的闪耀，吕逸风暗赞一声，更是对此剑喜爱有加，暗将剑尖抵在雪地，按压之下，软剑弯曲，剑尖受力弹起，划起一捧积雪。
　　那积雪不偏不倚，扑打在李暮云面门。李暮云空手一挥，过眼处，吕逸风已乘势而来，他急急退出一步，生生接了这招。只觉那软剑宛如钢擎，击落青蛟剑锋不断，反振得他虎口发麻。
　　吕逸风一击不中，颇为惊讶，方觉李暮云武功造诣远在他预料之外。这厢，才是真正沉心应敌，手腕翻转，钢擎般的剑身又化为绵软，起伏不定，直向李暮云而去。
　　见此剑招与之 前迥异，李暮云不敢怠慢，青剑护体，足足和对方过了一二十招，只觉吕逸风招招取人命门，险象环生，若不是天山御心剑法精纯，万不可支撑到此时。
　　吕逸风虽占尽先机，每回出手却总差了那么一分一毫，始终不能得手。突然，他剑峰一转，凝目中白隙划过，呼啦啦刺破风雪，从半空斜刺而来，剑尖在内力作用下上下晃动，叫人看不清楚来路。
　　李暮云心下一紧，惊觉此招凌厉非常，莫非这便是吕逸风的成名绝技，点苍剑法！
　　李暮云心思稍动，招不虚设，持剑对刺，不想那剑尖斗然回转，直取他咽喉。
　　李暮云眼疾手快，退出一步时，将青蛟剑向上一挑，击在吕逸风软剑。剑身一丝的偏移，剑气尤胜，从李暮云脸畔划过，削下一缕黑发。
　　李暮云退出几步跪倒，杵剑在地。一摸左脸，血污一片，再看吕逸风时，他已腾然跃起，又刺一剑。
　　眼前，红影飘落，当的一声脆响，双剑击出火花。
　　吕逸风看那白色长剑，又看那红衣女子，脸色一绷，斥道：“你帮他，杀我？！”
　　岑芜茗用力格开软剑，退过李暮云身侧，已有些气喘。“让我们走吧。”她哀求着吕逸风。
　　见女子辛苦的模样，吕逸风有一丝的心软，但他很快让自己清醒，冷冷道：“要死，要活，你还来得及选。”言下之意，是要岑芜茗在两个人中作一个选择。
　　岑芜茗深知吕逸风并非言过其实，以他今天的成就，就算今天能侥幸逃脱，今后也难逃数千崆峒弟子的纠缠。
　　但，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
　　她竖起玉龙剑，朝吕逸风笑了笑，说：“我早已经选好了。”
　　吕逸风星眸黯然，沉声道：“那，休怪我无情。”说罢，袍袖一甩，挥剑袭来。
　　李暮云见状，挺身上前，将岑芜茗护在身后，心默御心剑法口诀，剑走偏锋，未刺中对方身体，一剑洞穿吕逸风红袍敞袖。
　　吕逸风蔑嗤一声，显是不将李暮云放在眼里。原来之前过招，他早已将对方剑招一一拆解开来，以他过人天资，又生经百战，这时，已有了克制其招式的万全之法。果然，不出十招，李暮云颓势愈发明显。
　　岑芜茗焦灼，突然想起李暮云的话来。御心剑双剑合并可无敌天下，双剑互攻胜负难分。这般说来，对付吕逸风这般的强敌，须得双剑出击不可。于是横下心来，将玉龙剑紧握手中，于间隙跃入二人之间。
　　双剑合一，剑招开始变幻莫测，吕逸风从未亲历，不觉惊诧，勉强招架，脚下却凌乱，二十余招后，竟已被逼到山崖边，退无可退。
　　是时，雪晴，天微明。
　　群山后，迸出几缕金光，将各人招式套路衬得清晰无比。
　　突然，岑芜茗洞察到一个空隙，吕逸风换招时，于前胸暴露出的一个空隙。
　　小腹，绞痛渐烈。岑芜茗汗如雨下，咬着唇肉，竭尽全力不让吕逸风，还有李暮云，看破她的痛处。
　　借着李暮云引得吕逸风攻击的当儿，岑芜茗倾身上前，看准那空隙便要刺下。
　　小腹，仿佛被撕裂开来。玉龙剑微微抖动。
　　这细微的停滞，吕逸风已经觉察，且见他格开李暮云，右手一开，剑柄落入左掌。只听哧的一声，长剑直刺入岑芜茗心口。
　　两个男人同时停止了动作。他们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玉龙剑摔在雪地上，岑芜茗柳眉紧蹙，握着心口的剑刃，对吕逸风说：“放过他……”
　　吕逸风哑然，只觉长剑往身前倒退，岑芜茗竟将刺入的剑刃拔除，顿时，血如泉涌。而她站立的地方，积雪早已被身体内流出的血水浸透。
　　“芜茗……芜茗……”李暮云只觉全身瞬间散尽了力气。
　　只见岑芜茗回眸一笑，身体无力向后倾倒，其时身在崖边，这一倒，便是坠下万丈深渊。
　　吕逸风方才觉醒，心头一紧，忙伸出手去，却只扯下了女子的五凤霞帔。
　　“茗儿！”李暮云狂呼一声，飞身一跃，竟也随之跳下山崖。
　　万丈悬崖云海浮游，李暮云狠不得化身利箭，觅得爱人影踪。当穿透最后一朵浮云，他终于看见那鲜红凄美的身姿。
　　那女子绝然的眼泊唤起生气，她张口说了句什么，李暮云听不见，但他仍会心一笑，心中坦然，哪怕就这样死在一起，他也不会后悔。
　　一条银蛇腾空而起，将李暮云伸向岑芜茗的右臂缠得死死。李暮云反手握那银鞭，岂料岑芜茗握鞭的手向上一掷，那金色的鞭头直袭上旁边的山石，圈折几圈，打成死结。
　　李暮云臂间一紧，人，已被悬掉在石壁上。而岑芜茗，已隐匿在一朵洁白的浮云里。
　　这时，他才明白女子的用意，不觉声如破竹，遍遍嘶吼。
　　呼～呼～一只灰色巨雁从下方飞起，李暮云惊喜万分，果见雁身上坐着一位蓝衣少年，正是敖十三，他怀中那抹鲜红，不是岑芜茗是谁？！
　　巨雁从男子身侧飞过，交错瞬间，他看着那张苍白清冷的脸泊，禁不出长长吐出一口气，暖笑间，已是泪流满面。
　　神仙亭外，红衣男子仍矗立在山崖边。当他看见那只展翅的巨雁飞向那橙红的朝阳时，黯然迷离的眼中，终于有了一隙星辉。
　　“风哥哥……”有人在身后轻声呼唤。
　　吕逸风愕然回身，便看见王琪娇美可人的脸。
　　黄衣少女无邪地扑入男子怀中，清俊的面容突来的紧绷。
　　吕逸风埋首一看，胸口，正插着一柄金色的匕首！
　　这一刀，王琪酝酿已久，以至于她十分清楚的知道什么时机下手最狠，什么穴位伤害最深。
　　心脏，很冷。
　　吕逸风死死掐着少女的脖劲，少女，却笑得妖娆。
　　喉间，生硬地挤出几个字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细嫩的手臂环住男人腰际，王琪足上一蹬，吕逸风脚后悬空，不容抗拒的坠下崖去。
　　吕逸风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停滞，权力，爱情……呵，他轻笑一声，闭上双眼，将一切藏留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