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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条泪眼婆娑的女子 ...


  •   尤明琨看着章秦从密道离开后,关上密门,将书架移回原位。
      他坐在桌前,开始思考他说的话,越想越眉头紧锁,觉得有些闷,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透透气。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他瞧见了什么?

      他决意瞧瞧她要做什么。
      尤明琨闲庭散步似地走到墙下,只见那穿着土黄衫的女子呈条状挂在墙头,似乎要往下跳。
      悄然的,四寂的,他出声了:“这怎么扒了条人。”

      眼见那“条人”身形一抖二抖,头却不回,僵挂在那儿。
      一滴两滴三滴……时间如屋檐上的积雨,就这么滴答滴答沾湿一片地。

      尤明琨有一瞬间以为时间静止了,他想这“条人”也太可怜了吧。正想就装作没看见放过她吧。
      这时,那“条人”动了。只见她抓在墙头的手上青筋暴起,胳膊上似乎也虬起了肌肉,全身都在用力,双手使劲一撑,身子向上升,同时右腿往墙上跨,十分艰难地重新蹲回了墙头,留给了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那黄衫女子飞身向墙外跳下,衣袂蹁跹,一道惊鸿影。

      尤明琨有点呆了,再眨眼那女子已跃下墙头不见了。
      墙外,横趴在几发背上的吴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就这么倒霉差点被逮到,还好反应快,他应该没有看见她正脸。她抱着几发的脖子坐正,拉过几发的长耳朵,对着小声说“快跑!”

      几发立马哒哒哒钻进了一条小巷子。
      七绕八绕,见无人追来,吴彩舒了一口气。

      几发从小巷中出来走到大街上,路过一个馄饨摊,吴彩翻身下来,将几发拴在搭起的棚子的柱子上,要了碗馄饨,便找了位置坐下。惊险刺激兼具极大运动量的活动一套下来,她都给整饿了。
      “要香菜葱花不要?”
      “都要!”
      不一会儿热乎乎的馄饨便端上来了。吴彩用勺子撇了撇,舀了一勺清汤,吹了吹慢慢吸溜,又滚烫又鲜美,烫地嘴嘶嘶的,又捞起一个小馄饨……很快,一碗下去,实在是抚慰人心肝脾肺肾啊。吴彩将碗一搁,发出喟叹。

      吃完馄饨的吴彩,把碗推到一边,手臂撑在桌上,脸托在手上望着虚空。她可能在发呆,也可能在思考。
      那货郎偷工减料啊,串的六个山楂每个都那么小!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糖葫芦上刻的字。还有他为什么引她去那户宅子,究竟有什么目的?为那道声音悦耳的人还是那里的物,或是什么媒介,这一切她会知道的。

      吴彩用手盖住自己的双眼,很快,很快她就能回家了。但是现在——
      “老板,再来一碗!”

      她幸福地眯起眼,不得不说,小馄饨是真的好吃!

      尤明琨打开后门的时候,只有一个空空的小巷。
      他感觉有些好笑。倒不是他开着一个聚宝盆的铺子还没有警惕心,实在是那“条人”让他警惕不起来。
      这不是盗窃贼。
      是入室贼。
      他相信她还会再来的。想着那如同吊在歪脖树上的死尸,他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晚上居然梦到她了。
      还是白日墙头那一幕,他出声,吓住了她,也同样是僵在墙上一抖二抖,不同的是这次她没再翻爬出去,而是在三抖时慢慢扭过头来。

      尤明琨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饮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她吊在墙上,扭过头。
      那是一双婆娑泪眼。

      尤明琨独自在房中又笑了。
      他拉开门,月光洒进来,照在他雪白的中衣上,快到寅时了,准备开店迎客。

      吴彩一夜好眠。
      她起了个大早,先是寻人打听了那户宅院,得知是间月挂中天凌晨才开的“奇珍异宝铺”,后脚便又牵着几发出了门。这让来和小妹沟通感情的大哥扑了个空。

      吴彩觉得,有必要冒个险,打个闪电战,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摸清楚。
      这天卯时将过,无名斋前立了一个人和一头驴。
      几发靠在角落里,同那些华贵的马车并排,它似有所感,有些骄傲的喷着鼻息。

      此时快要关门了,但店里还有许多年轻人,一堆一堆地围着,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小孩子也不是一般的小孩,也不上手碰,瞧着模样和旁边的青年一样,只用眼神洗礼。
      “这条木手如何自己就会动,不行!我要好好研究研究。”
      “瞧瞧这工艺!”
      “巧思巧思啊!世上怎有如此聪明盖世之人!”

      一旁有个兴奋的声音跟着道:“鲁班在世也不过如此!”
      “不错不错。”

      “这次来的这个我说什么也要拿下。”
      那个声音却说:“哎!谁也别和我抢,待我攒够钱!”闹了半天,原来还是买不起。众生发出哄堂大笑,但笑完转念又想到自己也是身无长物只有两袖子风,顿时也嘲笑变成了心酸的苦笑。
      原来大都是为热爱反复氪金反复贫穷的天涯人!

      那声音振奋道:“看看嘛!看看又不亏!”
      “没错说的对!”有人应和道。

      “今天也要看到关门!看到被赶出去!”众生遂精神一震,说得对。那三小孩面红耳赤,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吴彩摇摇头正要功成身退,就看见三小孩红着脸,挪着碎步仗着人小灵活,幽灵般的挤进了人圈内部。吴彩一时无语,心说,孺子可教必成大器啊。
      趁着人们热情高涨,她一个凌波微步,就来到门外,通往后面。

      然而,吴彩一个脚在门外,一个脚在门内,正觅曲径通幽处,肩膀上按了一只手,一只白皙宽大的男人手。
      尤明琨混着月光开门后,只着两三伙计看店。可能是昨晚梦多没睡好,倒在房里睡了个回笼觉,这一觉却很踏实,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想着时间差不多了,穿好衣衫就要去前面看看。
      不期然发现一个绿衣姑娘混在一众人里,别人说一句,她就要迎着情绪跟一句,像是谁请来的托,现场气氛拉满。
      果不其然,三两句就哄得众人要赖在他店里不走了。

      他冷笑一声,看时辰,现在可以去准备赶人了。
      他脚步还没有挪动,就见这姑娘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就往后院来了。他想,我不来找你,你却撞到我面前来了?
      于是,于明琨伸出了让他后悔一生的手。
      “入室贼。”吴彩听见他说。

      吴彩僵硬一瞬,立马恢复自然转身,“这位兄台,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转过身,看见一个着白衣的青年,眉眼俊朗,脸上却没有表情,刚才的那句“入室贼”,便是从他口中吐出,此刻看不出是愠怒或是嘲讽,只是像她打量他那样,打量着她。
      这就是他们真正的初遇。

      “不得不说,我就爱来你家吃早饭。”吴彩喝完最后一口粥,打了个饱嗝,舒坦地直摸肚子。
      尤明琨似乎是回忆起了初次见面,啊不,那是第二次见面。当时他见她一转身,就立刻认出了是昨日的墙头“条人”。

      他坐在一边忽然出声:“你说我污你清白。”
      吴彩摸肚子的手停住,被吓着了。

      “咳咳,这大早上的,别开这种玩笑。”而且“我可没说过!”吴彩忍不住叫冤。
      “你说过的。”尤明琨严肃说。
      吴彩张了张口,什么六月飞雪,三年大旱,窦娥血溅白练就要从嘴边溜出来了,“我们第二次见时。”被尤明琨截住了。

      “你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她尴尬的笑笑,脑子一转,也回想起来了。爬墙被抓,想趁人不注意溜进院子也被当场抓获,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呀。
      她找补道:“久仰店主大名,我那是想拜访你。是误会误会。”他呵呵两声,吴彩觉得对方有些不屑。

      她确实没办法。
      自那次被抓包后,她凭借一腔友爱之情(尤明琨:呵。)结交了尤丁这个朋友,本想借此查查那个货郎,谁知直到今日,那个货郎也没有现身。

      她也旁敲侧击过尤丁,说她那日曾见过一鬼祟之人进了他的宅院,问他有无钱财损失。不过尤丁否认了,说也无失物。他那瞬的表情总让吴彩有些介意。她知道,尤丁八成认识他。
      可他不肯说。

      他不说自是有他的原因。吴彩也不急了,只耐心等待,定期出来蹭蹭早饭。

      吴彩自知理亏,主动将碗筷收进厨房,洗干净放回去。然后就在宅子里东走西逛,游手好闲,一会尤明琨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一会又研究店里那些新鲜事物,没一会又跑去池子边逗鱼。还没等熬到中午饭点,就被不厌其烦的尤明琨赶出了门。

      吴彩也不苦闷,甩着手走进了里瓷巷。
      “笃笃笃。”吴彩敲醒了这座朴素无华的宅子。
      没过一会,就听见内里脚步声急急传来,“吱呀——”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跟着一只素白的手抓住了吴彩的衣襟,一个呼吸,人就被拽了进去。

      “慢点慢点!”吴彩被揪着衣服一路跌跌撞撞走过了院子,她无奈地拍拍抓紧她不放的那只纤纤细手,示意放手快被勒死了。那手终于松开了。然后那手的主人回过头来。
      含丹嘴横翠眉,不似娇花芙蕖。

      “叫你救人,你又跑哪里去了?”江连带着怒气问。
      吴彩解释道:“这不是准备材料吗,就算我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江连眉头微皱,知她准备是真,忙中偷闲也不假,恨她游刃有余,便背身不管她走进房里。吴彩看她甩起的衣袖暗叹,这江连是知道她由来的。

      虽然拥有了陈盛的记忆,但不同人到底不同,只是没往鬼神之处细思的人不会察觉。但当时,吴彩和江连一个照面,对方就知晓她不是原装陈盛了。之后尽管她有求于吴彩,也对她多有不快。
      几个眨眼,人已关上了房门。

      吴彩走到后厩,看见几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咀嚼青草,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从它背上拿下一个布包。手伸进衣袖里掏呀掏,拿出来手掌之上躺着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一并塞进布包里。

      她抓起一把青草,递到几发嘴边。几发先是疑惑地看着她,青草又往前移了移,这才确定是要喂它。白色的嘴张大,接受了主人的供养。
      “这是最后一把,吃完不许吃了,看你肥的。”吴彩拍拍自己手上的碎草和尘屑,布包甩在背上,往江连那边去了。

      它只是一只正常且普通的小毛驴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它!

      嗯。有理由相信,她这是对于几发不能成精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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