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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几发你太让我失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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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彩消化完全,已经是半夜了,她虚弱地半睁开眼睛,瞧见床边伏着一个小姑娘。
也不知道为什么病醒的人总是口渴。吴彩遥遥看见中央的桌上放有茶水,想起身去饮。稍一动弹,那伏着的小姑娘就被惊醒了。
“小姐,您醒了!”小姑娘呼了一声。
见吴彩有起身的动作,忙问道:“您要喝水吗?”
吴彩咽了下口水,喉咙十分干涩,轻点头。小姑娘也就是五芹赶紧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她,吴彩一饮而尽,还想喝。这时,另一个比五芹稍长一些的女子端着案跨进门,她就是瘦翠。
“知道小姐醒了,我便将汤端过来,您喝了好去去寒气。”瘦翠笑着将盖子掀开,盛出一些,端给吴彩。原来她一直在耳房熬药,耳聪目明,听见五芹的轻呼便知道她醒了,是个伶俐人。
喝完姜汤,吴彩让她们回去睡觉,别守着了。瘦翠让五芹回去睡,她自己在外间的小榻上歇了。
被子一蒙,一觉天明。
喊心肝肝的祖母、表情纠结的老父亲,以及高龄有孕还操心未来姐弟/妹关系的母亲轮流问过,吴彩才被放回马车。
清晨上完香后,陈家人准备准备,就要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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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此方世界已半年了,吴彩在陈府适应良好。
那天被无厘头的扔了一句话,叫她接手这具身子,她还真就依着陈盛原本的生活轨迹,白天骑着小驴出去,黄昏时回来。陈家人看明乐庵回来后她又回到以前的作息模式,没有晚归,放下心来。
陈母除了每日在府东走到府西,慢悠悠地散步回来,也不怎么出门,坐在书斋窗边,日诵三十篇古今文章。
听说,肥绿现在的差事大减,每日候在一旁,全力保障茶水的供应及时。
大哥陈敬元说,“这是娘生孩子前的仪式,你要出生前,娘也是如此。”
“那大哥你呢?也有吗?”吴彩好奇地问。
陈敬元无奈道:“……大家都有。”
吴彩差点没笑趴,但想到马上要出门,不由坐正身子,说:“大哥,你有什么事吗?几发还在等我呢。”
几发就是那头可爱的小毛驴,陈盛起的。
陈敬元看了看面前端坐的少女,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桀骜,心想,果然是要当姐姐的人了,稳重不少。想到昨日被递来的请帖,清清嗓子说:“五日后是谢府在下郊办的踏春会,都是些年轻人,帖子已经送到我手上了。”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陈敬元看陈盛无任何好奇心泛起的平静的脸,心下纳闷,这可要我怎么说下去。
仿佛是知晓他的窘境,吴彩随意地接过话茬:“哦?”
陈敬元这才放下茶杯,说:“我那天休沐,但我前几天就约了人。”
“所以?”吴彩接着敷衍,手指被她无意识地弯来折去,她想,现在去那家店一定关门了。
“小妹你若那日无事,可否替大哥去去,谢家小公子说,那日可有——”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彩打断了。
“行。”吴彩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这事我知道了,大哥我先出门了。”这便急匆匆地甩下人不见影了。
“大哥误你事了吗?何事急成这样?天天在外不归家,不知道做甚么去了。”陈敬元坐在椅子上说,语气竟还有丝丝委屈。
遥想到小妹还小时,总在他读书时来缠他去玩耍,一口一个好大哥,现在呢,话不让人说完,三天两头见不着人,今天早上要不是他逮得快,又让她溜出去了。
“唉~”陈敬元长叹一口气,不知道,小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明白大哥我虽然有俸禄拿(也不多),但也需要亲情的浇灌啊!
他用帖子敲了敲后面低着头似乎还在打瞌睡的五芹,小姑娘猛地醒来,瞪着着双无辜的杏眼,陈敬元将帖子交给她,“送到小姐房中去,等她回来,记得提她一句。”说罢,摇着头走了。
瞧瞧,他小妹养的这都是什么人,大清晨的打瞌睡。
这边,吴彩把几发放在一户民宅的后厩,从后门走进一条窄巷中,沿着巷子不紧不慢地走,总归是迟了,虽然但是,还是想来碰碰运气,万一店主等她这个资深老客户呢。
日上三竿晨露消,深色的木门紧闭,仿若主人家睡过了头还未开门似的。但吴彩知道,这是打烊了。
她这些日天天早起,就是为了赶在打烊之前,碰个末班。
俗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于晨,今日没赶上,一天的好心情都在此刻,关闭的大门外烟消云散了。
吴彩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了,原以为我们已是朋友,非我无故来迟,却是等我也不等……”
此身无所托,空有泪沾衣。在斑驳的巷子里那道清瘦的身影,脚步缓慢,像有无尽的落寞拖得她身如负枷沉重。
——“进来。”
小巷中的身影一顿,垂下的衣袍里手激动地攥紧,她猛得回头,见不远处那家没有招牌没有幌子的店家门开了,一个青袍青年立在那儿。话儿便是他说的。
吴彩高兴地奔过去,拉住青年的手就开始上下晃,“谢谢谢谢!尤丁兄,太感谢你了!”又放开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你拿我当朋友!”
青年拂开她的手,哼了一声,转身进店。
“惯会装模作样。”
吴彩笑嘻嘻地跟上去,“哎呀,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好朋友嘛!”见青年在一把凳子上坐下,也不睬她,便解释道:“都是我那大哥,实在缠人!大清早却要来寻我说话。脱不开身,这才耽误了。”
(荣王府中,陈敬元打了个喷嚏,心想,今年的柳絮格外呛人。)
“我早上可没吃呢?专门来你这儿吃。”
尤丁瞥她一眼,起身去厨房,不一会儿,端出置着两碟小菜、和一碗粥还有油纸包的俩包子的案,放到桌上,往吴彩方向推了推。
吴彩两碟小菜各夹一点混在粥里,以吞鲸之势吸一大口,同时,拆开油纸,咬一口包子,肉汁充斥口腔,香气四溢。尤丁也不做其他事,只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尤丁微微后仰,看着她这让人充满食欲的吃相,有些放空。
尤丁本名当然不叫尤丁,谁家起名这么随意,用排位唤人?青袍青年叫尤明琨,家里行四。吴彩不耐得叫他大名,喜欢尤丁尤丁的叫他。
在京城里开了家“奇技淫巧”的店,每旬只开三日,寅时开门,辰时关门。有志之人(俗称发烧友)慕名而来聚集于此,往往是车水马龙,静中有闹。
一些书生银钱不够,每逢开门便早早前来,回回来都用殷切的眼神对“宝贝”洗礼一番,省吃俭用,另接外快,只期早日能将其迎回家。
当然,也有许多权贵王孙公子,来一回便掷千金,倒不是要将店“洗劫一空”,而是,这都是精工巧艺,件件无价之宝。所以虽然心疼,但咬咬牙,也能一尝欢欣。
开了这样一家店的人,自然非等闲人也。
吴彩碰上尤明琨,是意外,也是蓄谋。
话说那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吴彩骑着小毛驴在巷中穿行,见前面有卖糖葫芦的,没剩几根,好像要收摊走人换地方,吴彩立马拍拍几发,赶上那个抗棍欲走的货郎。
吴彩下驴,对着那货郎说道:“你这冰糖葫芦怎么卖?”
“五文一串。”那货郎低着头回道。
“那来一串。”那货郎听见客人的话,照旧低着头,只是手摘下一串,伸向前,吴彩接过来的同时,在他掌心放下铜板,腹议真是个怪人,做生意竟是头也不抬,也不招呼。
吴彩低头咬下一口冰糖葫芦,再一抬头,那货郎不见了!可就呼吸一瞬的事!
呜呼!
青天白日,碰到鬼了?!
那这糖葫芦还能吃吗?她咀嚼的动作慢了,转身摸了摸几发的头,“说不定你吃了这糖葫芦能成精呢!”拽下一颗就要往几发嘴里塞。几发还就真吃了……
过了一刻,吴彩手里的冰糖葫芦吃的只剩一根棍子,她舔了舔嘴唇,舔走了唇边的一粒碎糖渣。摸了摸几发的耳朵,看它还是那只小毛驴,不禁有些失望。
“几发啊几发,你一点也不争气。”吴彩骑着小毛驴慢悠悠地走出这条巷子,拐进了另一条。
几发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似乎盈满了对着世间的疑惑。
吴彩并一只几发,停在四巷的尾巴。
她仰头看着这一家门铺,好似寻常人家,此时门紧关着。
拍了拍几发,哒哒的驴蹄绕着院墙走到了后门处,后门也关着。吴彩比了比自己,比了比院墙,又比了比几发,胸有成竹地暗自点头。
半晌后,吴彩蹲在墙头吭哧吭哧,气喘如牛,心说不该呀,这陈盛好歹也是个天天不着家的纨绔,怎么爬个墙累成这样,突然呼吸一屏,该不会是把我有事无事寝室躺的破烂身子带过来吧?这不科学!
“乖乖在这别走开,我的好几发。”吴彩不再想那些,压低声音对下面的几发嘱咐道。若是几发能说话:忘了吗我没成精呢。
说完,吴彩扭过头,对着院墙里面,犹豫要不要一跃而下。几秒中快速综合身体素质和墙的高度,她行动了。翻转身子,手扒着墙头,身子和腿慢慢往下放,低头瞥了眼脚离地面的距离。嗯。可以接受。
正待松手,这时,背后响起一道悦耳的男声。
“这怎么扒了条人?”不是那货郎的声音。
“条人”挂在墙头,感觉有风沙迷眼,泫然欲泣,迎风落泪。
这下,我该不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