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之上》未知时

12、友谊赛（下）

　　室内女生还在进行比赛。
　　他们这回的攀石比赛分两条线，每条线路四分钟。
　　部分岩点下方分别贴了红黑两色胶带，有红色胶带的意思这个点女生能用，男生不能用。
　　不过岩点被重新调整过，没有多余的。这条主要是针对男性选手。
　　而贴了黑色胶带的则是起始点，得分点和顶点。
　　鉴于路线少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完成登顶，所以增设了得分点，摸到它同顶点一样可得分。
　　两处起始点，A路线一块岩点旁有四条胶带，B路线两块岩点分别有两条胶带。代表一点起和两点起。
　　攀石是三项中唯一不用安全带的。高度仅四米，只有缓冲垫。
　　不过攀石也没有次数限制，只要在开始后的四分钟内，都可以重新爬线。
　　女生还没结束，李洲他们沿着角落乖巧站着。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吸引了馆内所有的视线。
　　老师们第一时间上前去查看情况。
　　摔倒的人被包围的严严实实。
　　林安元小声问李洲，“是谁啊？”
　　“是王好！”
　　李洲看清以后又对他说：“好像是手受伤了···”
　　林安元：“？骨折了？”
　　李洲摇摇头，“不知道啊。”
　　王好是大二的，训练时正和李洲他们一起。
　　方才比赛，她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一只手上。没荡上去，霎那间本能的反应把手支在身体一侧。
　　王好另一只手紧紧掐着小臂，老师也不敢动，焦急地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王好面露痛苦，冷汗都下来了，“……疼。”
　　老师：“骨折了？”
　　“我不知道……就是很疼。”声音虚弱短促，也在压抑着疼痛。
　　老师当即立断，去医院。
　　一场事故意外发生，最后以两个女老师带她去医院结束。
　　老师目送她们离开以后，跟大家又着重申述了一遍：一定要注重安全，规范下来。
　　匆匆收拾完，比赛继续。
　　“你们完事了？”说话的是李思其，也是大一的，看样子是已经结束比赛了。
　　林安元欣然道，“对啊，完事啦！”
　　李思其笑了一下，“看起来成绩不错啊？”
　　这回林安元不说话了，李洲回她，“还行。”
　　李思其以为他成绩不好，贴心的没再问。反而安慰林安元，“没事儿，我两条线起都没起来。”
　　“嗯？！”李洲有些出乎意料，这么难吗？
　　“对啊，我们都快比完了，就九个得了分，其中只有两个登顶了。”
　　李洲：“云姐呢？”
　　李思其肯定道，“那必然上去了！”
　　李洲捏了捏耳垂，抬头看她，“没关系的，第一次比赛嘛。”
　　李思其豪爽的笑了两声，“无所谓，总要有人垫底，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就是出来见见世面的。”
　　一点看不出沮丧，反而给他们鼓劲，“你们加油啊，其实爬不上也没事。”
　　日常训练里，庄非云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爬线技巧，都是队里拔尖的。
　　结果不出所料，如他们所想，庄非云第一。
　　到他们了。
　　也是两两一组，第一组结束A路线换第二组，两组交替进行。
　　李洲这回没有如愿——他抽到了和周子豪一组。
　　周子豪和李洲一样同为大一。
　　拿到纸条对上人，周子豪叹了口气，低头对自己说：“生死有命。”
　　又抬头看李洲，“富贵在天。”
　　李洲：“······”
　　“7”，一个不早不晚的数。
　　为了防止人太多影响比赛，他们在放器材的训练室里休息，等着叫到号再出去。
　　林安元在刚才大放异彩，人又自来熟，这时候正和其他队的人聊的火热。
　　“咣当——”门把手响动。
　　“到第三组了，然后第四组准备。”来叫他们的是向灵，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
　　林安元收起笑，起身来回活动了一下。
　　他是第四组。
　　平常训练的少，没有太多施展的机会。林安元也没想到自己首战告捷是在速度攀岩上。不过这给他莫大的鼓舞，如果说先前对比赛的紧张有三分，那么现在他心态自信的都要比赛倒找他三分。
　　到他了。
　　和李洲交换完眼神，林安元踌躇满志的出了门。
　　李洲看着他出去，身影越挡越小，直至门被合上。
　　还是没收回视线。
　　李洲竟然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一份坚定。两个月的训练，真的让人改变不少……
　　又“哐当”一声，有人推门进来了。
　　李洲思绪回神，定睛一看——
　　林安元？！？！
　　怎么是他？
　　迎着李洲怀疑的目光，林安元摸头尴尬一笑。
　　训练室里针落可闻，不止李洲，其他人也想知道答案。
　　“……那个，”林安元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起步就错了，一上来摸了女生的点，被淘汰了。让我等下一条线。”
　　李洲：“……”
　　成长了，但没完全成长。
　　李洲：“我收回这句话。”
　　林安元：“嗯？什么？”
　　李洲不告诉他。
　　训练室也是杂物间，李洲座位旁边的角落堆满画了各种标识的岩鞋盒，成袋的镁粉还有偌大的一个药盒。
　　两扇窗户都大开着，但不冷。穿过房间，过堂风“嘭”的一声把门带上，震耳欲聋。
　　李洲毫无防备，一阵瑟缩。
　　同学老师都往他这边看，秦择闻也抬眸。
　　“……”李洲手还搭在门边。
　　看见他们回头，李洲赶忙撇清责任，“不是我，是风！”
　　向灵莞尔一笑，“知道啦，不是你。”
　　引他们到应去的地方，“到你们啦，加油！”
　　李洲先去的A路线，一点起。
　　他记得周一有条路线也是一点起，但是他没上去。时不我待，第二天来时换了点，他没有再试的机会了。
　　同样是大块的造型，李洲再上时轻车熟路。
　　微微起身拉住点，稳住身形后，踩着脚点一跃而起。
　　接着又是一个造型。
　　像一个立体的扇贝，利用它需要很强的手指捏力。
　　李洲扶着它换脚，尝试侧拉移动身体。移动到一半，单手掐住，右手摸下一个点。是一个平点。
　　平点的凹槽很浅，只够李洲的指尖放在上面。
　　他占了一半，把手搭好，拇指摁在食指上加固。左手抓住另一半，过去的同时脚放在造型的侧面。
　　造型近乎是竖直的，李洲轻踹它，一点一点晃悠自己。
　　晃到一定高度，本来空悬的右脚接触到下一个脚点。整个人重量便从手移到脚上，腾出右手向上攀爬，顺利前进。
　　TOP点是小型圆摩擦点，不能动态。
　　李洲现在单脚蹲在一个造型点上，膝盖冲顶点。伸直手臂比量了一下——
　　够不着。
　　然后把脚尖立起来，膝盖从下方绕回过去。这过程屏气小心，费了不少力气。
　　右手向上伸，只碰到摩擦点的下边。左边手脚共同发力，让身体侧向上。
　　李洲整个右手手指扒在上面，身体止不住发抖。他把脚蹭着向下了一点才堪堪止住颤抖。
　　右脚抵住岩壁，双手合在一点，成功登顶。
　　在岩壁上耗尽力气，下来时意识错位，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每次李洲这么登顶后跳下去时就要犹豫一下，即使已经累到不行。
　　在岩壁上小心翼翼，跳到缓冲垫上才敢有大动作。
　　李洲站在一旁揉着小臂，等待下一组的第一条线结束。
　　他看着未尝试的B路线，想象自己的上去时的动作。手上机械的揉着，许久没换地方。
　　“胳膊僵可以敲一敲。”一道潇洒恣意的声音传来，清晰的落在李洲耳中。
　　听见这声音，李洲眼皮跳了跳。
　　抿了抿嘴唇，轻声回答，“好的，谢谢。”
　　“没事儿。”秦择闻慵懒道。
　　李洲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听从他的话，改揉为敲。
　　一下一下敲着。
　　“进步很多嘛，”秦择闻打量他，“跟我上次看见你比。”
　　他的打量并不招人烦，相反态度很认真。
　　李洲有点不知所措了，“啊？是吗？”
　　“是啊。技巧多了很多，岩点利用的也更娴熟了。”
　　李洲对不熟的人总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干巴巴一句谢谢。
　　秦择闻听见，扬眉无声一笑。
　　面前的倒计时还有二十秒归零，秦择闻像熟稔好友似的拍拍他的肩，“到你了。”
　　······
　　这条路线的两点并不好起。手点是一个捏点，在锁骨处。
　　李洲在起点处试了三四回，每回都是要出手去够下一个点就掉了。
　　李洲单手单脚搭在点上，深呼吸几回，再次尝试。
　　左脚点踩，站稳后没直接去摸下一个点。而是双手打直，然后猛的往前一拉，左手去抓下一个点。
　　刚松手，没等碰到呢，李洲又掉了。
　　“……”
　　不过他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回李洲双手站直后，双脚脚尖贴在一起，小心换了脚，再打直出手，这回顺利摸到下一个点。
　　整体趋势是从右到左，李洲抓到点不得不把脚再换回来。
　　手附近没有多余的岩点，只能靠左手的小扣点过去。
　　李洲碰到下一个脚点，太远了，腿基本是伸直的。
　　他右手握紧扣点，左手覆在上面。身体倒在最右，骤然发力拽岩点，左腿膝盖同时弯曲，手马上就要碰到下一个点了，结果中途摔下来。
　　“！”
　　李洲下来时闷哼一声，左腿顺着点滑下，磕到了原先破皮刚长好的地方。
　　身体因为突然的冲击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在垫子上，李洲恍惚了。
　　刚才向上拽的时候，左手还没摸到，右手被岩点挡住，自然就掉了下来，
　　时间已经过了一半。
　　李洲来不及多想，迅速站起进行下一次。扶着膝盖起身时顺道把手心出的汗蹭在裤子上。
　　这回他选择让右手反拉住扣点，演练了两回。抬腿，起腰，一鼓作气连上了两个点。
　　现在李洲左脚踩在一个岩点上，岩点右上方是一个手点，两者距离不远。李洲只能曲腿蹲在上面。
　　左手搭在膝盖上，有岩点，但那贴了红胶带。
　　没有别的可用点了，再就是顶点。但这个距离不动态上不去。
　　李洲连着爬了好几回线，现在精疲力竭，腿还在隐隐作痛。
　　在岩壁上休息时，他分神看了旁边的周子豪，还在第一个得分点上苦苦挣扎。
　　他仰头看着顶点，不由得叹气。时间也快到了。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李洲没让自己歇太久，稍微站起来试探一下。但这个位置真的不好跳，把右脚改为脚尖站着。
　　李洲心里默念，一，二……
　　三！
　　先蹬再跳，最后出手。
　　自下而上抓住了TOP点。
　　李洲侧蹬上去的，身体大幅度的摇摆，像萧瑟秋风中的一片树叶。
　　“叮——”
　　他听见时间截止的声音。
　　本想用脚踹下岩壁，身体向后倒的。
　　可能是胳膊已经没力气了，突然朝两边滑。
　　李洲摔下去之前还能听到一声极短促的衣服和岩点摩擦的声音······
　　后面有人问他，“磕到哪了吗？”
　　他听见关心的声音，连连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李洲本来仰面躺在垫子上，一下子坐直起身。
　　两条线都爬完，他可以回屋子里等着了。
　　李洲右腿拖着左腿，一瘸一拐下了缓冲垫。
　　老师上前来问，“刚才是不是磕着了？”身边还跟着秦择闻。
　　李洲面对自家老师，说话自然不同，“嗯。好像磕到腿了。”
　　“去医院？”
　　“啊？”李洲眼里涌现出惊讶，从肢体到表情无一不在抗拒，“不不不，没多大事儿的！”
　　为证清白，李洲把裤腿挽上去给他看。
　　刚好的伤口因为连续挤压复又破皮流血，好在出血的范围不大，只是周围环绕着一大片红肿。
　　老师看见哎呦一声，左右纠结了一下，“那这……哎！你去找小顾，让他给你上药包一下。”说着把眼睛放四处搜寻。
　　小顾队长正协助其他老师。没等老师喊，有人自告奋勇。
　　“我去吧。”秦择闻说，“我们经常受伤，包扎还挺熟的。告诉我东西在哪就行。”
　　老师本就对秦择闻很欣赏，这下对他更喜欢了，“那行，李洲知道，让他带你去。”
　　老师叮嘱完就走了。
　　秦择闻：“用我扶你吗？”
　　李洲连忙说：“不用了。”
　　又补充了一句，“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上药也行。”
　　秦择闻轻笑一声，“不麻烦。”
　　到了器材室里，跟他相识的也围过来。
　　林安元皱着脸，好像受伤的是他。
　　秦择闻翻了翻，消毒的只有酒精。只能拿起它喷在伤口上。
　　“嘶！”
　　没有防备，腿猛的往后缩。
　　反应过来后又把腿伸出来，秦择闻继续消毒。李洲除了第一下失声，后面再没说过话。
　　没到去医院那么严重的地步，但是酒精直接接触一块伤口，还是会刺痛。
　　李洲皱着眉头，注意力都在伤口上时，突然听见一句——
　　“——别哭。”
　　“？”是有一点疼，但也不至于哭。
　　李洲被秦择闻这安慰整乐了，刚想说不至于，抬头就看见秦择闻嘴角噙着笑。
　　“……”
　　秦择闻又在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