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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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素雪也找到了自己心仪的住所，那是一间小镇外僻远树林内搭建的小屋。
似乎已许久无人居住，素雪将其重新修葺了一遍，又围上栅栏，圈出个小院子。
此地离城镇较远，又位于山林深处。素雪觉得，这里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是远离人烟，更是远离纷扰、远离江湖。
她学着当年师父邱涂子教她的方法，在小屋四周布置了些许陷阱机关，此后便觉得心满意足。
这些时日，她曾试图联系过钟阿婆，她想告诉阿婆，自己暂时不接任务了，她想过一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是阿婆却始终不曾露面。
她索性也率性胡为了一回，给钟阿婆留了张字条，告诉阿婆她要好好生活了，之后就再没去过二人惯常联系的地方。
她甚至连如今住处的地址也没给阿婆留。
阿婆在她面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看到她的字条后，又会做出何种反应。
内心忐忑了几日，也不见有消息传来，素雪于是也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计划先在山林内居住一段时日，然后……待自己想重新出山之时，就去找十一。
归根到底，虽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心，可她依旧不知该如何同十一相处，不知道二人今后该如何、将如何。
等她想明白了，她一定去找十一。
这样想着的她，却没有想到，十一先来找她了。
十一脸上挂着她们初见时的那样的笑，明媚又张扬。
最开始，素雪以为十一就该是那样的性子，时时笑得嚣张，后来渐渐相处，她才意识到那是十一给自己的伪装。
若年少时未经那样的变故，十一或许会长成如此性格。可如今，冷酷、绝情、对世事漠不关心，才是十一真正的模样。
她与十一许久未见，她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甚至还没想好此刻应该如何面对十一，应该以什么心情、用什么表情和十一相见。
但能与对方相见，她很开心。
素雪极力掩饰自己的那一点点卑微的欣喜，却被对方告知：她要杀了她。
说着这话的十一脸上依然挂着最初二人相识时她惯有的笑。
……
两个月前
“什么？”同一天内，陆离已经第二次被对方的言论震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说要杀了谁？那个你前些日子发誓定要护住的师妹？”陆离怒极反笑，语气里还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
十一自然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嘲讽之意，暼了陆离一眼，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是，我要杀了素雪。”
见对方态度认真，不为他的讽刺所动，陆离反而不知该当如何了。
他按住自己的眉心狠狠揉搓了几下，感觉内心烦躁，又在原地踱了不知多少圈。
终于停下步子，近乎黏在眉间的手也放了下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无法平复的心情：“给我个理由。”
十一笑了：“需要什么理由？我要死了，她还活着做什么？”
陆离皱皱眉头：“怎么，听你这意思，准备让她给你陪葬不成？”
闻言，十一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正如她知道陆离说这番话时心中并不是真的这么想，陆离也清楚，十一要素雪的命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十一道：“老规矩，只是告诉你。”
她的意思是无论陆离是否阻拦，她都会做。
陆离道：“十一，素雪是苍鬼门的人。”
他还想说一句素雪是他的人，这只是身体倒是比大脑先意识到这话不能说。
“若我真想动手，你不会拦。”十一淡淡开口，语气却十分笃定。
“除非你告诉我原因。”陆离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
二人彼此沉默着，都无话可说。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十一先妥协。
“我余生本是为报仇，如今大仇得报，也苟且活了那么多年，要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命，说真的，这一天早就该来了。”
“像我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杀人、被人怕、自我厌恶，我想快点迎来我的结局，想早早过了孟婆桥，快快到下一世去——哪怕下辈子堕入畜生道。”说着又自嘲一笑。
“死亡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若是像我这样活着，挺可怕的，不是吗？”
十一的语气很平和，她抬眼望着陆离。
陆离和她相处了这么些年，也曾零星窥见过对方此般想法，可这些话，还是第一次从十一口中说出。
听懂了十一的话，陆离反倒说不出什么了。
素雪和十一，既相像，又不同。
素雪被掳进门内时，也和十一当年一样，有着那般纯善温柔性子的人，硬生生被十一逼迫成苍鬼门独当一面的杀手，手上染着他人的血，内心受着自己良心的谴责。
今后若是日复一日过这样的生活，素雪或许会比十一更痛苦。十一了解素雪的本性，她知道那样一天终会到来，她经历过那些痛苦，所以更不愿素雪经历一切。
可是……
“十一，你问过素雪吗？”陆离叹息一声，问道。
“你考虑过素雪的想法吗？”陆离又问，心中的慨叹似乎都要随着这一句问话溢出来。
十一沉默，半天才回道：“我不需问。”
“素雪是恨我的，可她总会感念着我的恩。”说到这里，十一忍不住低声笑了，是那种轻松的、真实的笑。
“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比当年的我更加纯粹。她恨我，却不会想杀了我；她不见我，可再见我，依旧不会向我出手。”
“江湖于我也好，于她也罢，都是荒唐、可笑、痛苦来得多些。既然活着就要在这污浊的江河湖水里沉沉浮浮、苦苦挣扎，那还何必活着？”
十一定定看着他：“既然我如今要死，无人再护佑她，她又何必再活？”
陆离知道，按照十一这些年愈发偏执的性子，自然不会愿意将素雪托付与他人照料，能想到带素雪一起走，倒是符合她的作风。
可他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
没能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陆离还想再劝：“我不了解素雪，但也算知道她的良善。她不愿杀人，并不全因为那颗好心，更因为她敬畏生命。”
“十一，你确定一个敬畏生命的人，会愿意这样被你强行结束生命吗？”
陆离说得一点没错，这话实在是有理有据、直中要害。
十一却只觉得他讨厌。
“不用再说了，陆离，我意已决。”
……
十一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带着素雪向“钟阿婆”介绍过的药，直向素雪的小屋而去。
傻姑娘觉得自己是出世，是瞒着众人找到了自己的桃源，可身在江湖，哪里又能实现真正的远离尘俗呢？
她用一根骨刺偷袭，素雪很是警惕，望着对方摆出的防御姿势，十一满眼都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欣慰色彩。
她缓步踱步出了树林，见素雪发现是自己后，紧绷的身子明显轻松了许多。
这是十一没有意想到的——二人已经许久未见，她猜素雪还该恨她才是——歪着脑袋观察对方，觉得可爱好笑，又暗叹素素果然还是不知人间险恶。
毕竟今天，她是来杀她的。
她说出要杀了对方的话，她的好素素却只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不愿将她的狠话放在心上。
也是。
当年相识，她不知道用这些话吓唬过的对方多少次，那时素素便不曾信她，想来如今更不会信。
她出手了。
素素有些生气，大概没想到她会真的拔出墨刃。她同她周旋，打法漂亮，想法聪明。
老实说，她这个做师父、做师姐的，看了还挺满意。
素素的武功确实进步很大，不过……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招式猛地一变，攻势更加强硬。
此时，十一内心或多或少有些唏嘘，面上表情却更加冷厉，出手愈发逼人。
终于，她倒在了她的怀里。
深深凝视素雪最后一眼，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接着，她手起刀落，任对方伤口溢出的血流了自己一手，浸透了墨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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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猛然站起。
十一冷酷不假、偏执是真，可若要问是什么塑成了十一这个人，那一定不会是无情暴戾，应该是温柔，是赤诚，是骨子里的美好……
即使她如今无法保持她该有的模样，即使经历让她遍体鳞伤，即使她对自己也满是鄙夷，可本心，总归是本心，一直不改。
正如陆离先前所说，照十一的性子，哪怕是死，也要偷偷去死，不让别人多流一滴泪、多在意一瞬间。
这样的十一，若真的到了临死的时候，该是默默为心上之人安排好一切，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绝不会像如今这这样，大张旗鼓地宣布要杀什么人。
十一……应该不会真的手刃素雪……
“墨五！我要十一和素雪的消息！就现在！快——”总算想通，他冲门外大声喊道。
不知过了多久，墨五进入阁内，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低头汇报道：“三天前，罗刹至素雪的住处，引对方出手后用药，墨刃出鞘一击，正中要害。”
说到这里，墨五顿了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陆离的反应，才继续道：“之后罗刹将人埋在了屋后的山野，刻木立碑，在墓前坐了三天三夜才离开，算算时间，也许快回来了。”
陆离后退两步，将自己摔在座中，苦笑道：“也许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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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一架驶向异域的墨绿色马车内，一名身着白衣，白净的脸庞上不着一点粉黛清秀的女子，上一秒仍浑身僵直，胸口不见起伏的平躺在塌上，下一秒便突然睁开了眼睛，直挺挺坐起。
她呆坐片刻，神情中透着些许迷茫，慢慢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伸手抚一抚腰侧。
伤口还在……不是梦。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死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