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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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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北冥逸尘应了一声,并没有看叶芃,继续在宣纸上描描画画。
叶芃对他冷淡的态度也见怪不怪,自己走到他跟前,看他画了什么。
北冥逸尘拿笔扫过之处,盛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灼灼桃花,粉嫩可人,栩栩如生,当真应了诗人杜甫的一句诗:“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叶芃见过很多桃花的画作,有的艳媚,带着初嫁时的娇羞,有的似桃花源中的宁静恬淡,有的却像血溅桃花扇的贞烈,有的却放荡多情。但这么仙,这么飘渺的桃花,她还是第一次见。
“花若离枝,飞上玉搔头,攀折佳人手。”叶芃看到这花,不自觉地吟诵出了这句诗。
北冥逸尘听到后,又在画作上添了几片翻飞的桃花瓣。
叶芃又凑近些许,看见画作的底下题了一行小字:“狂情错向红尘往。忘了瑶台路。碧桃花蕊已应开,欲伴彩云飞去。回思十载,朱颜青鬓,枉被浮名误。”
“好看吗?”北冥逸尘在叶芃的脑袋上面开口问道。
叶芃能感觉到北冥逸尘说话的气流喷到自己脖子后面,痒痒的,顿时将凑近看画的脑袋收回,在桌边站好,从脸颊到耳根,溢起了一片绯红。
“好看。”叶芃小声地回答,脸红起来如桃花一般粉粉嫩嫩的,极其惹人怜爱,低着头不敢直视北冥逸尘的眼睛。
北冥逸尘没再落笔,但也没再说话,叶芃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寂静无声,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叩叩。”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叶芃松了口气,跑去开门。
“少爷,叶小姐。”青松提了个食盒进来,进来后感觉气氛很微妙。在心里嘀咕道:“叶小姐怎么还在那站着?而且主子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的少爷啊果真是太长时间没有接触女性了,就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可怜叶小姐了,这么长时间在书房一定闷坏了吧,尤其是跟少爷这样的闷葫芦在一起,肯定度日如年。看看叶小姐,气得脸都红了。”
“唉,少爷啊,你也太不懂讨女人欢心了,让青松来帮你一把。”青松一边想着,一边热情地提着食盒进来,招呼叶芃道:“叶小姐,这么早来,肯定还没吃早点吧。今早上少爷专门嘱咐厨房的师傅做了云吞,叶小姐赶紧来尝尝。”
叶芃本来站在那里还有些尴尬,听到青松的招呼忙凑了过去。
尴尬的时候吃东西就对了,既可以缓解气氛,又可以转移话题。
青松刚刚打开食盒,一阵鲜香就从食盒中飘了出来,叶芃吞了吞口水。
青松先端出来一碗放到来叶芃面前。叶芃用汤匙舀上一个云吞,云吞皮晶莹剔透,真真吹弹可破。叶芃一口咬下去,感觉到有汁液溢满了自己的口腔,再细细咀嚼,只觉得Q弹爽口,鲜美无比。
叶芃第一次觉得她被食物给净化了。而且吃下去一个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叶芃细细咀嚼着,青松给北冥逸尘也端了一碗,问叶芃道:“叶小姐,好吃吗?”
“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云吞。”叶芃又幸福地喝了口汤。
“这就对了,这云吞可不是一般的云吞呢。”
“为何?”
青松骄傲地一昂头,继续说道:“先从这个汤开始说起,这个汤底使用的是虾子、大地鱼和猪骨等原料熬制,所以汤味就会显得味鲜而清香。本身大地鱼是海鱼,及其难得,得到后还要将其风干,使之风味物质浓缩,待到熬汤时,先用火略微烘烤,烤去大地鱼的鱼腥味,待其香味散发出来后,再将其磨碎,其中鱼骨和较粗的颗粒与鸡架、猪骨、虾子虾壳一起熬制数小时才能得到我们现在喝的这么鲜香的汤。”
叶芃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碗中的云吞,同时认真地听着青松的解说。
“而且这个云吞的馅料也是非常有讲究的,所用的猪肉必须是肥瘦三七开的猪后腿肉,剁万刀,直到这肉有弹性,再用土鸡蛋和刚刚磨好的大地鱼粉和匀后再在肉馅中包入一整个虾仁,据说这云吞下水煮时也是有秘诀的,能使煮出来的云吞只只漂浮在虾汤中不沉,而且清透分明,犹如朵朵桃花盛开,汤水之中再点缀几颗绿色的小葱,更使得这碗云吞色香味俱全。”
叶芃看向碗里,用汤匙将一个云吞压向碗底,松手后发现果真云吞又浮了上来。
“好神奇啊。”叶芃奇道。
青松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感觉自己后背发凉,传来北冥逸尘冰凉得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青松,食不言寝不语。”
“叶小姐不是……”青松刚想说我这是跟叶小姐解释,又没有跟你说话,扭头却对上了北冥逸尘威胁的眼神,顿时脑袋一缩,讪笑着,“是,少爷说的是,是青松多言了,我马上就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细心地将门掩上,还领走了门口那两个看门的护卫。
北冥逸尘拿起桌上备好的湿巾,擦了擦嘴,开口问道:“你今日来找我何事?”
“啊,对。”叶芃从袖袋中拿出墨玉,放回他面前,“这个是不是你的,那天不小心落在御花园了。”
北冥逸尘沉默地看着那块还回来的墨玉佩。
“我刚刚听门童说,这玉佩是可以号令军队的。你可小心一点,若下次再丢了,让别有用心之人捡去了可就不好了。”
北冥逸尘依旧没有开口,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那个,”叶芃又喝了口汤,斟酌地开口道,“那天我在沈大夫的房子里看见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不该问的我也不会多问,我发誓。”叶芃举着汤匙,黑珍珠一般明亮的眼中闪着真挚,还有一片葱花挂在嘴边。
北冥逸尘看到叶芃嘴边的葱花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拿起湿毛巾递给叶芃说道:“擦擦。”
“还有一件事。”叶芃接过湿毛巾,擦去嘴角的葱花油腥,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是怎么说服沈大夫为你医治的啊,我想拜沈大夫为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北冥逸尘沉默地看向叶芃,眼中意味不言而喻,叶芃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
“我知道啊,我都已经去拜了两次了,两次都被沈大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叶芃低着头,蔫蔫地说。
“拜师第一要心诚,第二要投其所好,第三要表现出你的天赋。”北冥逸尘终于开口,言简意赅。
“我第一次去带了六礼,第二次去带了千年人参和上等何首乌呢,就这都打动不了他。”叶芃用手撑着脑袋,叹息道,“更何况,他还觉得我天天带着沈小月乱跑厮混,对我的厌恶之情都已经溢于言表了,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北冥逸尘突然将自己面前的墨玉又推到叶芃面前。
叶芃有些莫名奇妙,问道:“这不是你的吗?我已经还给你了,你又推过来干什么?”
“送你了。”北冥逸尘回道。“沈萧如果誓死不从的话,你调动一下军队也是可以的。”
“啥?”叶芃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具小哥,你脑子没有瓦特吧?”让她调用军队的力量去征服沈大夫?疯了吧。
北冥逸尘听到叶芃的话愣了一下,他虽然没有听懂瓦特的意思,但是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词,于是假装狠戾地白了叶芃一眼,吓得叶芃一个哆嗦,急忙解释道。
“瓦特这个词,是夸你与常人不同,想常人之不敢想,做常人之不敢做。“
叶芃将墨玉推回给他,好笑地看着他:“你刚刚还说要心诚,用军队的力量迫使人服从怎么可以呢。”
“唉,我还是想想常规的方法吧。”叶芃叹了口气,用手支着脑袋。
无意中,叶芃扫到了墙上的那些画,突然间灵光一闪,一拍脑袋,激动地对北冥逸尘说道:“我知道要送沈大夫什么了。”
说着叶芃站起往桌边走去,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用手指沾了沾墨,在桌上的空白宣纸上画了起来。
雪白的手指沾染着黑色的墨汁,在纸上挥舞着,北冥逸尘抑制住想要捉住那只小手的冲动,不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后,集中精力去看叶芃在纸上画了什么:
宣纸上的东西已经逐渐成型,像是一个人的躯体,但身体直立,两眼平视前方;双足并立,足尖朝前;上肢垂于躯干两侧,手掌朝向前方,拇指在外侧,而且躯体处被解刨开来,心肺一览无疑,还多了一些其他器官。
一刻钟后,叶芃停手,用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兴奋地说道:“完成了!”
北冥逸尘已早已让青松备好了热水毛巾,叶芃完成后青松在一旁递上毛巾热水后出去候着了。
“这个图叫做人体解刨图,在医学上很有用处。不过这只是个草图,要制成成图的话应该会更好,但是我能力有限。沈大夫应该能看明白吧。”
叶芃用毛巾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细细地擦着手,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脸对北冥逸尘说道:“我老是觉得叫你面具小哥对你不太尊敬,但是叫你靖轩王爷,又显得太生分了,不如,我叫你,逸尘哥哥吧。”
叶芃眨了眨眼,调皮地问道:“好不好,逸尘哥哥~~”
北冥逸尘背部一僵,心一颤,手一顿,将毛巾放回热水中,朝门外喊道,“青松,送客。”
叶芃一听见“送客”两个字后,有些慌了,忙双手合十求饶道:“王爷,我错了,王爷。”
北冥逸尘看叶芃狗腿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嘴里念着“青松怎么还不来?”,自己却端起了盆向门外走去。
叶芃看见北冥逸尘出门时,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心中直乐。门外匆匆跑来青松奇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大白天喝醉了?”
北冥逸尘稳住身形,将盆放到青松手上,关门,上锁,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少爷,不送客了吗?”青松在门外喊道。
北冥逸尘冷冷地抛出一个字:“滚。”
青松摸摸刚刚差点被门夹到的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少爷这是,害羞了吗?”同时在心里向叶芃比了个大拇指:“叶小姐,我看好你哦。”
北冥逸尘回到书桌前,扶了扶自己的面具,拿起叶芃的草稿图凝神看了看,随后拿起画帛,在帛上只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人物的躯体,他抿着嘴,眼中尽是认真。
“他这是,在帮自己吗?”叶芃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你的草图,就不要拿到沈大夫面前献丑了。”北冥逸尘边画边说。
北冥逸尘换了一支小一些的毛笔,正准备画腹内器官时,叶芃出声阻止了他。
“等一下!器官我刚刚只是大致画了一下,我给你画一下具体形状。”说着,叶芃又要伸手去蘸墨汁,却不料被北冥逸尘伸手挡住。
“青松。”北冥逸尘朝门外叫着。
“唉。”青松应着去推门,推了半天没推开,大声喊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少爷,您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叶小姐,您还在房里吧。”
“青松!”北冥逸尘的脸被面具挡着看不见,但叶芃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脸肯定青了。心说这青松也真是个人才,敢在老虎嘴里拔牙。
叶芃看着北冥逸尘火急火燎去开门身影,捂着嘴偷摸地笑着。
北冥逸尘打开门,探出头去,不知跟青松嘀嘀咕咕了些什么,青松快步离开了,不一会儿青松又敲门进来,递过来一件物什:
木质的圆柱状的笔杆中间被掏空,卡进去一块碳,碳头被削得尖尖的。
“这诚然,是铅笔的雏形啊。”叶芃在心里感叹道,“难不成发明铅笔的鼻祖是北冥逸尘?这太厉害了吧。”
“来,用这个,不至于脏了手。”北冥逸尘将笔递给叶芃。
叶芃接过,在宣纸上画了两下,只觉得惊奇:这碳不知是什么烧制而成的,不似自己在现世时用的铅笔那般坚硬,又不似毛笔那般软而无力,画在宣纸上痕迹清晰又不会划破柔软的宣纸,真的是神奇无比。
叶芃在宣纸上画好腹内器官,又在草稿纸上标注好器官位置。北冥逸尘比对着往帛布上添着。
两人坐得很近,娇小的身影依靠着高大的身躯,两人没有看向彼此,却好似知晓对方的下一个动作,配合得极为默契。
“看来少爷这棵奇形怪状的铁桃树上,终于要开出桃花了。”青松看着房中岁月静好的两人,由衷地感叹道。
翌日,叶芃拿着填完色并且标注好的人体解刨图再次敲响了沈大夫的门。沈大夫接过解刨图,细细端详了良久,眼中的惊喜惊艳之色久久不肯退去。最终,沈大夫放下画,问叶芃道:“这幅画是你一人所画?”
“草稿图是我画的,但是我怕草稿图入不了您的眼,于是请人照着我的草稿图又细撰了一遍。”
沈大夫点点头,终是侧身让叶芃入院,说道:“明日,你便来跟着我一起看诊吧。”
叶芃呆住了,站在一旁的沈小月激动的问道。
“爹,你这是收叶子为徒了吗?太好了!”接着推了推呆住的叶芃,“叶子,赶紧行拜师礼啊,免得我爹反悔!”
“噢噢,”叶芃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
沈大夫背着手,威严地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望你以后戒骄戒躁,吃苦耐劳,勤奋刻苦。这一次我破例收你为徒,但若是你做得不好,我仍可以将你撵出师门。望你勤勤恳恳,不要辜负我还有靖轩王爷的一片用心。”
叶芃听后猛的一抬头:“北冥逸尘绘画风格那么明显吗?这都能看出来是他画的。”
叶芃当然不会知道,画作的下方,北冥逸尘看似画了一道无关紧要的花纹作修饰,实际上写了一句暗语:“阿芃,吾心头之肉,倾慕之人,沈萧老头,你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