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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哑巴叔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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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你所在的这个城市。它冷漠,浮躁,总是刮风,以及,极其现实。
今天是一月的最后一天,周末。也许该出门。可惜天气太好。
你知道的。天气太好,反而让我觉得做什么都会辜负了这好天气。
所以我才在这里和你说话。
嗯…好吧,尽管你听不到。
白小白,双鱼座,B型。
认识你有一阵了。你大概还不认识我。
木,可。木头脑袋的木,可有可无的可。
我叫木可。
虽然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大多数人的开场白却都会选择以此开头。而除此之外,似乎关于我,再没有其他应该让你知道的。
外面的太阳,在天空中东西经度为一百八十坐标的31.1度那里缓慢上升中。你应该还在睡懒觉。床边的地板上,一定有你睡前紧紧抱在怀里的布偶。
平日,再过十分钟左右,你会按下左边的闹铃,用被子蒙住头,转向右边继续睡。一分钟后,再按下右边的闹铃,呼的一声坐起来,毫无意识感的穿衣,洗漱,做上一壶开水,再给自己热上一杯牛奶。
15分钟后,热水壶发出的尖叫会让你赌气似的捂住耳朵和它一起发出尖叫。5分钟后,你会用那些热水在保温杯里泡好今天份的枸杞红枣茶,盖子旋紧,你苍白的手掌为此,会微微的有些发红。
电视里的天气预报会告诉你是不是需要多加件衣,尽管你经常被它骗,依旧每天早上收看。
走到门口,你会想起有份文件还在抽屉里,于是急忙返身去拿。刚刚穿好鞋,又怀疑煤气是不是没有关好,不如去确定一下。
10分钟后,你大声叫着要迟到了,匆忙拎起许多东西锁门出发。不管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东西落在家里忘记拿。
……
这里的交通状况比城里要好许多,公车班次因此很少。车站排队的人群越集越多,你会一本正经的对那些试图插队的人们讲道理。他们有些人拿你当空气,甚至反而有理一样的大呼小叫。无所谓,你认为对的,总是要说。
一路颠簸,没法看书,想听听MP3里新灌好的歌。却经常发现忘了充电,只好发发呆。
……
公司门口的保安会向你问早,因为你是少数几个从来不忘记向他们问早的。
部门上司又在打卡机旁不耐烦的看着表,你举着拎满东西的双手,用眼神示意他:喏,帮我刷一下卡。
嗯,差十几秒就迟到了…呃…家里电视机有没有关上嘞…你边想边打开面前的电脑。
大老板在向你招手:“白小白,过来一下。”
“一定又是部门上司黑我的小报告了…”你边慢腾腾走向那间办公室,边用念力试图让大老板忽然失忆。
……
灰头土脸的从大老板的办公室里出来,你瞄见了部门上司刚刚消失在嘴角的得意。不禁觉得很不公平。于是你走过去压低声音对他说:“*经理,我认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看来他已经相当适应了你的这种质问,早就没有了最开始的惊讶。他会抖抖手里的报纸,慢条斯理的说:“我哪里不对了。”
“你明知道我们所有的作业线都在加班加点,这批货才差不多可以按期缴,和客户的沟通工作既然已经交给我,你就不要自作主张的和他们承诺提前交付啊,这样你叫我怎么办?”
“白小白,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有困难就要克服,不然你的岗位效能又怎么体现呢?时间挤一下总会有办法的。我的话已经和客户说了,你就不要再纠缠这些,要好好想想怎么做好你的分内工作吧。”
“真是的,你不可以这样的,每次不通过我就擅自在客户那里做好人”
“白小白!”
“算了,你下次注意好了,不要总这么想当然。”
“你…”
……
撇下被你气得脑袋冒烟的部门上司回到自己座位,瞄了下因为太旧而还在启动中的电脑,你暗自跟自己说:“不要生气,不要为了这种事情生气。最近肝火大,容易阳气虚旺,这样对身体不好,今天要买些降燥的蔬菜,好好调理一下。”
MSN终于磨蹭上线。芝麻群在组织一个爬梯。你摇摇头:“这些人呐,都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晚上是不能那样透支的。”阿雪在和你打招呼,你的回话刚打到一半,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刚刚那个项目的客户…
……
下午一点半,盒饭终于送到,照旧是又冷又难吃。没办法,谁让送餐公司是HR大头开的。但一边吃,你还是决定待会要去照旧投诉一下。
旁边桌的小C总是有很多好吃的,你只不过过去打个招呼,他便神色紧张的护住面前的那袋薯片:“别过来,别过来啊…我的…”
“嘁,小气鬼。”心里想着,还是慢慢伸手从他怀里拽走了那袋薯片,看着他贴在桌上的标语(防火,防盗,防小白),冷笑着飘远。
下午工作比较清闲的时候,你偶尔会偷偷打开视频,看看最近新跟进的韩剧演到哪里。然后对着里面长相俊俏的男人们发出感叹:
“会有这样多金英俊又专情的男生么?”
大老板神出鬼没的在你背后出现,干咳两声,你手里的养生茶险些泼在键盘上。
诶呀…好尴尬…
……
下班时候的打卡声比较好听一些。
……
回到家,你早就忘记CHECK电视是不是真的没关好,反正也还是要开的。无聊的节目不是重点,重点是要那些聒噪的声音小小的响着,充当背景。
十点半是你固定的睡觉时间,偶尔也会提前一些,但错后的话,还要费多周折去弥补,因此更偶尔才出现。
睡着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比较幸福的时候。
除非那个人做噩梦。
……
我叫木可。
木,可。木头脑袋的木,可有可无的可。
认识你有一阵了。你大概还不认识我。
我就是那种会做噩梦的。
各种各样你连听都不会想听到的噩梦。
因此我宁愿总是醒着。但也许其实,我总是睡着。
对于总是醒着或一直睡着的,任何发出超过70分贝声音的,便都是噪音源。我从没有过电视,音响,闹铃,或者…其他一切你能想到会发出声响的东西。
或者比如…除我之外的另一个人。
……
那是一片绝对的黑暗,耳边有什么一直聒噪不停的,再喧闹不过了。双侧耳鼓被心脏泵压奋勇的奔流撞击着,我知道有什么正走在前来毁灭我的路上。
……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遥远的某个地方,有什么声音传来,我想,这声音让我怪异的心安。
然后我睁开眼,看见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那微弱的嘀嘀嘀声中断了一分钟,继续响了起来。刚刚把我从噩梦的最可怕部分拉出来的美妙,现在听来,有些吵闹得可怕。
啊…原来我竟给了梦魇机会,睡着了。
……
天气实在不是很好。但总比刚才那个梦境要好得多。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那阵闹铃声终于停下。
忽然很想出门。
车站上,排队的人群发出嘤嘤嗡嗡的噪音,可以忍受。该去哪里,天上的阴霾里丝丝缕缕的,有些微弱的,照耀着张牙舞爪,无所不在的灰尘们的光线漏隙下来。
我讨厌环境这么糟糕的这个城市。
衣服像被什么挂住了,我继续往前走着,那挂扯的感觉却锲而不舍。
低头再转头。
一个比我矮一个半头的小女生在抓我风衣的下摆。
“怎么?”我扬了扬眉毛,表示提问。
“队尾在后边。”她头发轻轻卷卷薄薄的,微微的风吹过,舞得让我想起一个噩梦里渐渐纠缠住我往河底去的水草。
“……”我皱眉摇摇头,想要摆脱那个噩梦的镜头带来的压迫感。
“插队本来就是不对的。”手指很纤细,皮肤有些苍白。我想,她误会了这个表情的意思。
“……”转身到她说的队尾去好了。
“诶!…”她的声音慢条斯理,有一点点微弱的鼻音。
“?”转过脸看着她。
“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脸关心认真的样子,让我打消了对她提问的不耐烦。
“……”扯了扯嘴角,示意我一切OK。嗯,我想微笑大概是这样吧,好久没有练习过了。
“那好吧。不过如果不舒服不要勉强哦,晕倒在路上是很悲惨的。”仔细看起来,作为一个啰嗦的人来说,她长得算是很好看了。
“……”点了点头,拧身再走。
衣服又被扯住了…我无奈的转回头,看着这个穿着淡蓝色兜帽外衣的小丫头。“?”到底又怎么了…
“你…你…”刚刚还正义凛然的脸上忽然有些泛红。嗯…女人果然还是要有些粉色才好看。
“……”我在等着她把话说完。
“你…不是不能说话吧?”
“……”ORZ…
“那你站在我前面好了,没关系的。”
“……”看着她一双黑亮亮的皮鞋尖局促的踮着,还有脸上有些愧疚的神色,我摇摇头,快步走到队尾。
我当然是会说话的。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如果不必要,都比较喜欢沉默。
……
车上人渐渐多了起来。阳光也渐渐破障而出,被公车的玻璃一块块切割完毕,再猛地泼洒在人们身上。微微闭上眼,眼帘上粉红色的影子疏离拉杂,也许,不必太讨厌这个刚搬来不久的城市。
“啪~!”一个东西轻轻打在脸上,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右边…是刚才那个女的…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慌张的道歉,一边俯身捡起刚刚打在我脸上的东西。
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大概是不小心甩过来的。不计较。
“诶呀…”随着一声和在刹车响里的惊呼,一个人重重的撞在身上。对这个声音已经熟悉起来的我,无奈的叹口气,低头果然看见那家伙正在尴尬的低着头,一迭声的道歉。
我皱了皱眉,扶住她的肩膀,想要把她拖开。
“诶诶诶诶诶…”又在鬼叫什么…
哎…那家伙的头发也未免太轻飘薄细了吧…撞一下就和我外套上的扣子纠缠在了一起…怪不得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
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咧了咧嘴角----忽然有些想笑。
哦,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这个动作似乎已经很陌生了。我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因为微笑而皱起的皮肤。
“喂喂…麻烦你,能不能,帮帮忙…”一个有些发急却还奇怪的保持镇定的慢斯声音在比我矮一头半的地方响起。
“下一站,****,请您准备下车。”
这边好像有家书店,不如去看看吧。
当“诶诶诶诶…”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才又记起身上还挂着个家伙。但车已经停站,有些强迫症的我当然不愿意错过下车的机会。于是脱下外套留给她自己解决,径自走了。
真是个适合看书的好天气。
“喂喂喂!!!”我停下,怀疑是不是一下子听同一个人讲话太多次而产生了幻觉。
什么东西嗵的一下因此撞到了我的身上。
…那么…不是幻觉。
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只和我的风衣扭打在一起,由于不敌对手而在风衣的淫威之下屈服拜倒的小动物。
嗯…这真使人尴尬。
我是说,那家伙终于挣扎出来,看见我出声大笑,她摆出的疑惑样,可真是让我有些尴尬。
“你不是不能说话么?”像某种奇怪而沉重凌乱的头饰尚未佩戴整齐一样,她坐在地上,双手举托着对她来讲很大件的我的衣服,却一脸奇怪的向我发问。
“你说的,我没承认过。”来不及抹干净还赖在我脸上的最后一点点笑容。
“可是你也没有否认啊。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嘞?”
“……”
“为什么啊?为什么?”
因为我有强迫症,因为我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嫌吵,因为…
“衣服拿去,不要了。”尽管这个奇怪的人让我一早就难得的已经笑了三次,和人对话这件事还是让我提不起任何兴趣。
我转身,这次,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绊住了我的脚…
纠缠不清的家伙。
“诶哟…”听见身后什么被扯下的轻微声响,然后是一个人站起身的悉索声,皮鞋咔哒咔哒走来的声音,最后,我看见一双大概因为疼痛而有些泪水涌上的眼睛盯住了我。
“真是个奇怪的人,喏,还给你。”一边揉着头,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把我的风衣递了过来。
奇怪的人…明明你自己才更奇怪吧… 看着纽扣上微微飘动的一小撮头发…真的不太想接过来。可事实证明这家伙到底是不会放过我的,只好伸手:
“谢谢。”
向右前方迈出的一步,被她在随后一模一样的复制为她的向左后方退后一步。
我有些不耐烦。
她却亦步亦趋的连连档了我好几步。
“?”眉毛微微的向上一挑,代表问话。
“讲讲你为什么不说话。”
“……”不干你事。
“说说吧…为什么,为什么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
……
“嘀嘀嘀…嘀嘀嘀…”手表也选这么吵的,真是个奇怪的人。
“诶呀,要迟到了…”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完全飘散在空气里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不见了。
……
书店很小,没有什么收获。我转身想要出门,一阵警报器的蜂鸣声爆响,毫不夸张的说,我快要被这噪音弄疯了。
“不好意思先生,麻烦您这边来一下。”两个眼神警惕的保安很客气的对我说。
放下一直挎在手臂上的外衣,他们象征性的检查了一下。之后----
“这本书是您的么?”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手里举着一本半开的书,样子有些旧。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这件衣服是您的么?”他一脸鄙夷的神色竟然还能坚持这么礼貌的语调。
我微微点了点头。这间小书店里绝大部分的人,现在都在盯着我看。
“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下。”说完,那个举着从我衣袋里变出的,莫名其妙的书的保安和他的伙伴耳语了两句,就消失在柜台后边了。
而另外一个,则稍息着,警惕的扫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麻烦而又奇怪的遭遇。
……
“您好,请配合一下,和我们到局里做一下调查。我的警号是1014,如果对我的执法过程有什么不满,您可以向我的上级进行投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警嘴巴一张一合,模样严肃,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而我有些困惑。是不是这里变得越来越热了,这无所谓,但这里一定是越来越吵了。周围许多看热闹的人发出另我狂躁的议论声。我猜我的脸色此刻一定不怎么好看。而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许我马上就要抵达那个身体防御噪音的临界点了。
……
原来监狱是这种样子的。而这几乎和我的噩梦一样糟。
……
那个自称警号是1014的女警察喊我出来的时候,声音轻柔的异乎寻常。也许是他们搞清楚了,也许是我刚才说了什么,但我确定我什么也没说过----即使我想。
因此,一定是他们搞清楚了。
“我说这位先生,您为什么昨天在审讯室里一句话都不说呀。明明不是您拿的东西,也不开口解释。从在书店见着您第一面儿起,就没听您争辩过一句话。看户籍您是新迁来的,是不是对我们不信任啊?还是您压根儿…就不能说话?...那也可以比划呀…真是不明白…”
我略略歪着头,看着她还在继续说着什么的样子。心里毫无头绪的算计离我上一次离开家到底已经过了多久。
拿好东西,签好字,我转身朝大门走去。
衣服像被什么挂住了,我继续往前走着,那挂扯的感觉却锲而不舍。
低头再转头。
一个比我矮一个半头的小女生在抓我风衣的下摆。
……
“哑巴叔叔…”白小白,这就是你对我的称呼。从那天起,直到现在。
我右边的眉毛一定挑得很高,因为你黑亮的眼睛随着这个动作的幅度,一再睁大。
然后。
你哭了起来。
送我到大厅,警号为1014的那个女警察的脸,立刻换成了书店门口的那一张----对待嫌犯的脸。
“喂…”我不知所措的转过来看着你,而我猜我的窘迫反而让人怀疑我对你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罢。因为我明确的感受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里第二次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眼光----以及随之而来让我行将再度崩溃的噪音场。
然后。
你又笑了。
而我也许该为此感激你----替我无声又合理的,解决了这个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解决的难题。
白小白,双鱼座,B型。
认识你有一阵了。你大概还不认识我。
木,可。木头脑袋的木,可有可无的可。
我叫木可。
你看,这才是我和你相遇的完整版本。而你的记忆,却是从在警察局大厅里见到我的那一段开始。
……
我很惊讶于你其实是我的邻居这回事,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找到我的----从被警车带走,一直到我回到家,我的神经系统都处于自我保护的临界点,那种病症的确切名字说出来也没有太多用处,你可以理解为,在那段时间里,为了不受外界噪音的干扰,我的脑袋自动断电了。
……
你总以为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既然你连续一周跑来敲门而我从来都不应答,直到你叫来业主帮忙开门----我很佩服你的迫害妄想,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我一样都是脑袋有问题的家伙。
……
菜市场很吵,那种会另我的脑袋断电的吵。所以当你怒气冲冲的责备我为什么撇下你一个人坐出租车走了,以及为什么电话我也不接。我只好说:
“忘了有你,号码不认识。”
这似乎鼓励了你提问的愿望,而那之后,我只能专心注意到你做的菜出乎意料的美味,以及----你不断敲打桌面而发出的会让我暴躁的笃笃声----我尽力克制着自己,只是紧紧皱上了眉。抱歉,也许那冒犯了你,但我只是想要控制住自己不断电而已。
……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当你出现在我门口的时候,我有些隐隐的高兴,既然我以为你所谓的“补偿”已经在昨天那种一定会让你觉得不舒服的气氛之中做完了。
……
我有些习惯于你三不五时的出现,还有你温暖的饭菜。但我不是每次都会开门让你进来----我要尽量避免自己的神经兮兮影响到你的情绪,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忽然烦躁,再也不来----我想要节省见到你的机会。
我喜欢听你略带鼻音的讲话声,我知道你的星座,血型,家庭状况,以及你最好的两个好朋友的名字和性格特点。我也知道了原来你就在我即将接管的那家公司上班,以及几乎所有人的工作态度和状况----有些想告诉你那是我的公司----如果不是我迟迟抗拒着接管他的话。
而我是个轻度自闭症患者这件事,果然还是让你厌倦了。当你连续很多天都没有出现在我很安静的家里----那种我曾必须的,故意造成的安静,忽然让我不安起来----我想听见你说话的声音充满这个地方时候那种奇特的安定。
所以我去敲了你家的门----准备告诉你所有关于我自己的事情----比如我其实有些轻度自闭----比如因此我固执的抗拒床----躺下睡眠会使我做恶梦----比如其实你的偶像也是我的----我是说其实我打篮球的----比如其实我是你公司的新老板----是你让我觉得大概接下公司也是一件好事情----既然我已经对我所有的员工都那么了解了----通过你----比如……
可能我已经喜欢你。
你那么阳光灿烂,而我几乎可以算做精神病患者----这让我忧郁的想----即使和你说了这些,你也还是会讨厌我的罢。
所以当你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有些忘记台词般的只好指挥着你去关掉那些有可能分散你的,或者我的注意力的声响----我注意到你经常会说起的那只布偶掉在地上,我甚至去把它捡了起来----虽然我知道你一般睡前才会这么做。
之后…我只是问了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来,然后落荒而逃----几乎差点没能讲出那个只有一句话的笑话。
表达这件事对于我,果然还是艰难得不像样。
既然说不出口,不如让你口里的大老板指定你来接待我,让你自己发现这个事实好了----不知道你会对此做何反应,我有些紧张。
对于你叫我哑巴叔叔,我想…大概我要为此做些改变的努力----至少期望你见到我的时候,会把叔叔两个字去掉----相对于“哑巴”,我还是觉得“叔叔”两个字更刺耳----既然实际年龄我只比你大两岁----当然这个,你也是不知道的。
忽然觉得,如果你不能喜欢我,这的确都是我的错----我那该死的沉默的错。
……
当我远远的看见你不同于别人的紧张肃立,在和保安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的时候,我承认我紧张了…我今天甚至仔细刮掉了胡子----期望着也许这样会让你不再认为我是个邋遢的大叔。然而当你又一次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我看着你惊诧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显得有些委屈的脸----只好快步从你面前逃走了----那并不是我擅长应付的局面----我是说,解释。
但我不知道我会为此失去你----当我摆脱了所有的表面功夫,你已经不在家了。我像你当初对我一样,一共敲了一周的门:一共九次----每天一次,今天三次。
可我没能像你最终见到了我一样的见到你。
因此我想我有些绝望,以为随时都可以见到的----你那让我逐渐适应的打扰,却原来是很容易就会消失的幻觉。
这些解释----我笨拙的这些解释,希望你能看到…
……
我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发出这封信,因为我不确定白小白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生我的气----只有一点很确定----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一定是在生我的气。
有人敲门----物业来送物业费收据的----昨天回来的时候通知他们会上门的单子还贴在那里。
我有些不想开门,但门铃声很吵----既然白小白弄坏了我先前的门铃,这只新的声音太大了。
……
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矮我一个半头的,瘦瘦的小女人。
“哑巴叔叔...”
听到略略带着鼻音的这四个音节,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得给我解释你那样做的原因----每一个我想知道的原因!”她恶狠狠的说道,为了加强效果,还攥起了一只小拳头晃了晃。我又想笑了,可是我猜那不会对我目前的状况有所帮助。
“还有…”她的声音忽然微弱了起来,我不禁屏住呼吸,怕错过她的下一句话。
“还有…你这么神经病的家伙,我不要你,大概没有人会想要了。”我真的笑了起来,我确信这一点,因为我看见了白小白为此瞪大了眼睛的吃惊样子----她大概以为我疯了。
而我当然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从今天开始,从最简单的开始:
“我叫木可。木头脑袋的木,可有可无的可。很高兴认识你。”
哑巴叔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