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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哑巴叔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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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时候,身体总是需要适当的进补和调理,才能在接下来的冬天里安然无恙。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是注定。那些不太能照顾自己的人,都选择了秋天的时候遇见我。
比如芝麻,比如阿雪。
比如,哑巴叔叔。
我对他们来说,就像磁铁对于铁钉起到的作用。可他们谁都不承认自己是铁钉。
但我毫无疑问,是他们的磁铁。
我选择一个人住在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本来是为了离工作的地方近一些,却无意当中给自己添了更多麻烦----好吧,确切的说,是我自己的健忘症给独立生活添了更多麻烦。
我有两个闹钟,因为如果只有一个的话,我还是会在它响过以后忘记该起床。家里的电费总是很贵,因为三不五时就会在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上电视。进公司打卡的时候总是需要别人代劳----手里会被不断想起忘记带而返回家拿的各种东西占满。
白小白原则一:关于自己的“凡事”,永远看结果。
所以当那个亲切的,警号为1014的女警察告诉我,芝麻的民国版《李清照漱玉诗文集》被别人找到的时候,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健忘症又一次有惊无险。
因此我没有再去费力想那本书究竟是何时,又是在何地被我丢掉的。
白小白原则二:关于别人的“凡事”,必须问原因。
我已经坐在警察局的大厅里整整两个小时,等着那个传说中被抓错还一言不发的家伙被放出来----我当然知道是他们抓错了人,是我跟他们说一定是我把书丢在什么地方被别人捡到了而已----想想看,该是什么样的笨贼,会在偷了一本私人收藏以后还要去印着其出处印章的地方自投罗网。
据说那个家伙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要知道几个小时的连续审问,和接下来更多时间的临时羁押一定不是什么好过的事。
我很想知道他如此沉默的原因。
白小白原则三:有错必改,并尽力弥补由此导致的,任何意义上的损失。
走廊尽头,一个个头很高的人慢慢从阴影里晃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饥饿渴水----听说他不仅拒绝说话,也拒绝进食以及喝水----他的步伐显得很虚浮。但这也许反而让他好看的脸显得多了些奇特的诱惑力。长长的手指紧紧攥着拳头,脸上却是漠然。带着深深阴影的眼窝衬着一双血丝点缀的眼睛----没什么光彩。青青的胡茬在别人脸上总是会让我觉得脏脏的,在他那里,倒反而弥补了身体的消瘦折损掉的男人气。
可怜哪…看得我鼻子酸酸的----一想到这都是由我的健忘症所导致的。
我决定要弥补一下这个大叔,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样补偿。
拿好东西,签好字,他转身朝着大门走去。步幅太大,我不得不跑过去赶忙抓住他的衣服。他却继续毫无知觉似的往前走着,我想他一定是被抓到警局这回事给吓坏了----真可怜。
啊…察觉了。他低头再转头。
比他矮一个半头的我在抓着他风衣的下摆。
……
“哑巴叔叔…”欸,这就是我对他的称呼。从那天起,直到现在。
他右边的眉毛挑得可真高,我的眼睛随着这个动作的幅度,禁不住一再睁大。
然后。
我瞧着他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喂…”
他说话了么?我抬头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脸窘迫。周围嗡嗡的有人在议论,诶呀,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却窘迫得像个小朋友……
这实在很好笑。
事实上,我真的为此笑了起来。
也许是看守所里真的很黑,跟着还没回过神来的他走出大门的时候,一张手掌型的阴影落在了我的脸上----好吧,是他在为自己遮挡阳光。但这个突然的动作让我忽然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想法----我那瘦不拉几的一双柴火手在他的手里一定会显得----更加瘦不拉几…
“哑巴叔叔…”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在和煦的秋风中呆了很久了。我一个有小寒腿的人,还是不要这么有情调的好。
他慢慢放下那只遮挡阳光的手,我眼前的手掌型阴影因此,被一张逆着光,边缘飞舞着貌似很柔顺的头发的黑白人相所取代。
于是,尽管他还是不发一言,我有些感激----至少他给了一个表示“听见了”,或者“什么?”的反应。
“对不起…”这是浮现在我脑子里的第一个词。
那个头发微微飞舞着的黑白人相轻微的摆动了一下----我猜他试图表示“没什么”或者----“用不着”…
“呃…”千头万绪,我低头努力的思考该如何表达----比如解释那本书的事,比如提出一些像样的,合理的补偿提议,比如----我也许可以先满足自己关于他的最大好奇:
“你是聋哑人么?”笨蛋…太直接了。
至少他同意我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判断----既然他又一次无视的走远了。
“等一下!!!我…我打车送你回家?(看着他还是有些摇摇晃晃的步伐),我给你买件新衣服?(他的风衣被寄存得皱巴巴的),我…喂喂喂!!!!”
这个大叔真是个奇怪的人,走得那么晃还能那么快,看来腿长真是个好看又好用的优势…
“诶哟…”对于一个很瘦的人来说,他的后背没有想象中那么硬…
“有事?”见鬼…哑巴叔叔不是哑巴…
“我请你吃饭!!!”抓住他好不容易停下脚步的机会,我抛出了这个合理又容易接受的建议。
那条形状好看得很可疑的眉毛又挑高了----这次,我猜他是在问为什么。
“内个,不好意思‘陷害’了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解释呢?”我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着他们在他的脚旁,就像一艘邮轮船舷上通常会携带的救生艇一样。
而那双“邮轮”正在改变方向----开动了。
我…其实有点儿生气。
完全,无法,交流。
“真是的,有什么可跩的,也不都是我的错嘛,心里如果真的没鬼干嘛一直不说话,不可理喻的家伙,都道歉过了呀,这么着急一直走走走,也不知道在着急什么。走吧走吧,我走这边,你走那边!”
然后。
我打了车,很生气的跟司机说:“LET’S GOGO! 跟上前面那辆车…”
这么可怜的大叔,如果不是聋哑人,一定是脑袋有问题,路上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好吧,我承认我有时会稍微的…爱心泛滥。
事实证明,当我的强迫症爆发的时候,所谓的命中注定,通常会很有面子的以奇特的方式满足我----哑巴叔叔的目的地是我家----确切的说,是我租住的房间旁边的那间----嗯,也许这就解释了我的书为什么会被他捡到的原因----既然我们离得这么近。
看那家伙关门的样子,恐怕我得把门用什么炸掉以后才能见得到他。
手表提示音响了,韩剧时间到!今天晚上吃什么呢…也不知道芝麻下团了没有,阿雪那家伙又在和谁喝大酒呢?诶…她们这样不爱惜身体是非常不对的…
……
起床,一脚踢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板上的布偶,我在心里第一万遍的夸奖自己的英明----两个闹铃的确是早晨叫起的居家必备。
周末,好天气,不知道哑巴叔叔会做什么。
呃…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人。
一定是他从隔壁传来的怨念影响了我,得赶紧把这个债给还掉。
看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平时一定不注意保养。这个人又这么难交流,不如…给他做点儿菜送过去好了。
想到自己无法令人拒绝的手艺把哑巴叔叔感动得泪花闪动,心里,就一阵为自己激动。
端着香气四溢的萝卜羊肉汤,我敲了敲哑巴叔叔的家门。
然后,又敲了敲。
以及,使劲再敲了敲。
最后,那道很美味的汤,全都慰劳了我自己----那人没在家。
好吧,周末不在家还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大不了改天喽。嗯,一定密切注意哑巴叔叔的动向,下次确定他在家再行动…
一周过去了。
本着负责的态度,拼命抑制着想告知物业自己的怀疑之前,我敲了九次门----每天一次,今天三次。
本着负责的态度,物业真的叫来了业主----我面前这个正在掏钥匙开门的胖子。
一分钟以后,我站在哑巴叔叔的家里,物业,保安,胖子,以及哑巴叔叔本人,都以某种好像我有毛病的眼神看着我。
我有小小的糊涂,还有中不溜的尴尬,以及大大的震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间该死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而那个该死的家伙,正又一次挑着眉毛看着我。
“在家为什么不开门,你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不想。”听见这两个字,我紧绷的脸皮,不禁抽搐了。
无语,对视。我拉着他冲出了这间该死的屋子----一个没有床的屋子,怎么能不被称为该死的屋子。
虽然沉默得很古怪,哑巴叔叔倒是个有风度的人,没有在我拖着他奔向菜场的时候挣扎甩开我----我攥的很用力,他如果挣扎,大概是会把我柴火一般的胳膊拧断的。
而我丝毫不领情的忽略他明显抗拒的踯躅,不停的往他空闲的另一只手里塞进各种各样的东西----我想这一定是一副很奇怪的景色----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怒气冲冲----紧紧的揪扯着,又看起来谁也不很情愿的----一对男女。
“打车吧”看着两人手里的东西,我猜出租车师傅会很高兴以一脚油五分钟的代价,换一张十元大钞。
他没有争辩----我倒想他跟我争呢----真的开始拦车----用脚----我夺下了他其中一只手里的东西,用眼神示意他用手----那种方式太不礼貌了。
当那辆车停下,再开走,我又一次震惊了----他在我费力的用唯一可以活动的右手无名指去开后门的过程中,直接指挥出租车开走了,并且在我无奈的放下所有东西给他的手机打电话时----在警察局的两个小时还是小有收获的----比如他的电话号码----呃…只是要来以防万一嘛…别这么看着我----一再的不接听----而我确定他是带了电话的----路过门口的钥匙柜时,我顺手拿起,再亲手放进他口袋里的。
总之我对他的好奇就这样慢慢的积累到了让我抓狂的地步。看着他很香甜的吃东西的时候,我于是首先不情愿的放弃了他是个吸血鬼的假想----苍白的皮肤啦,不和人接触啦,不喜欢阳光啦,屋子里没有床啦。
一个人吃到好吃的东西以后,总是意味着他更容易透露很多个人信息,即使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我在心里有些小得意----难搞的家伙们总是在吃到我做的菜以后开始归顺我的。所以:
“很棒吧?”
“还好…”已经预备好问第二次同样问题的我,反而被他的回答声吓了一跳,以至于来不及计较这个程度词对我精湛技艺的侮辱嫌疑。
“哑巴叔叔,你是不是新搬来的?”环视着这个空荡荡的屋子,才发现除了床,这里也丝毫没有电视,音响,以及所有看起来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出现的迹象。
“刚才为什么一个人走了,还不接我电话?”看样子这家伙心情正好,赶快多问点儿问题。
“忘了有你,号码不认识。”好多个字啊…激动中…
“那天哪里捡到我的书,怎么不跟警察解释?我敲门你怎么没反应,家里怎么连床都没有?”糟糕,他皱眉了…
“呃…记住我的电话号码,下次敲门记得要开。”我敲了敲光洁的桌面,上面留下了几个指肚大小的印迹。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原来还是个洁癖…我慌张的随便扯着自己的事,期望他没有注意到我偷偷用手掌试图擦掉那个手印的小动作:
“你这么孤僻可不好,容易自杀的。下次介绍朋友给你认识。我们可以一起去玩儿‘杀人’!”…这家伙不会没听说过什么是“杀人”吧。
“我就住在你隔壁,很巧吧?看样子你也不会做饭,以后想吃什么了尽管开口,不过你要负担一部分菜金…”不说话…我当你是饱困好了。
“你总在家里应该是还没找到工作吧?我们公司可能在招新保安,我的上级领导不太好说话,还经常黑我的小报告…不过大老板人还是不错的,回头我问问他…”还没反应…血都跑去胃里了么。
“总是很晚睡觉吧?你的黑眼圈很严重哦,这样可不好,对身体是一种大大的损害。尤其你这种上了年纪的…”动都不动…果然还是吸血鬼吧…
那天要不是我的手表嘀嘀嘀的提示我到了该睡觉的十点半,我会尴尬的不知该怎么从他家脱身----面对一个基本上没有反应的人,不知道如果我说我要走了晚安,他会不会也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而我这么有涵养,主人不动,我又怎么好意思动呢。
听见我的手表声,他稍微侧了头,嘴角翘了翘…怎么好像是要笑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石化的家伙总算有了可以勉强称之为动作的反应,我一鼓作气的道了晚安,逃了出去。
这个人情,大概…可以算作还清了吧。
但我一向安稳的睡眠,当晚被他可怜兮兮满脸胡茬的样子搅得不得安生,所以第二天一睁眼,我就知道我完蛋了----对于这个木头脑袋的哑巴叔叔来说,也许,是他完蛋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伙的神秘劲儿,或者也许其实是他的可怜劲儿,我越来越频繁的跑到他家,去CHECK他的状况----虽然有时他还是不怎么开门----我这么有爱心,又这么有耐心,不和这种有人格障碍的人计较这些细节上的东西----既然他还是在偶尔开门接待的时候表现出一种特有的礼貌----或者叫做优雅?也许是因为除了满脸的胡茬,这个人还是很好看的----嗯,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已经CHECK过了----哑巴叔叔,不是GAY叔叔。
关于这点,我想说,我只是想,并没有真的说过:呣~很好。
U KNOW。
但我想我并不了解他,相对于他对我的了解程度而言----对于一个近似哑巴的人来说,我只有多讲话来保持本该两个人共同维系的话语平衡。
但不了解从来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至少对于施放爱心这件事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芝麻曾经指着我的脑门儿说我又一次爱上了一个神经病人,可我并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何况,我对哑巴叔叔只能算是喜欢而已,爱么,太严重了。我想我无法确切理解这个字代表的意思以及相关意义。我只知道抛去他不错的外表----更正,很不错的外表----我会莫名其妙的想念这个沉默的人的温暖感,会惦记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很难想象整日睡在一张沙发上是一件舒服的事,甚至会在他偶尔回复短信的时候,激动的一阵跳脚----好吧,我还会很想知道关于他的很多事,虽然这其实基本上属于不可能办到的那类愿望----即使你有心情在半夜的时候等到一颗流星,然后极其不靠谱的向它许愿。
如果很多的惦记与想要被惦记,可以算做一种超过邻居,或者朋友之间的适当关心,我愿意承认哑巴叔叔对于我,是个有那么一点儿----还是很多的----喜欢的人。
而无论如何,我总觉得他也是有变化的----好的那种。
“哑巴叔叔,我总在你这里呆着,可是你又不说话仿佛我不存在一样,感觉就像我是你的一件家具…”
“作为一件家具,你的话太多了。”
哑巴叔叔的玩笑。
这必须算作一种进步吧?
有时我会很忧郁的觉得----如果忧郁这种情绪真的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话----哑巴叔叔不可能喜欢我----神经病人都是喜欢精神病人----而我是这么阳光灿烂心理健康的姑娘。
U KNOW。
所以那天打开家门看见他的脸,我惊讶到甚至直接忘记了自己正在做的那件事。
他紧张的样子对我来说绝对是个新鲜的表情,因此在房间里大得夸张的那只挂表的滴答注视下,我们之间的沉默维持了两分钟那么久----有我的情况下,那是不可能的----然后我注意到他那副表情其实并不是紧张----至少不是对陌生环境的紧张。
“能不能?”见我半天没有反应,他伸出修长的一根手指,指向我一直播放着却没有在看,只为了增加背景音的电视机。
我才想起来他所有的沉默,大部分是由于过分害怕噪音这件事所引起的。
短短的一分钟内,他修长的手指就像是根有魔力的权杖,而我就是他魔力的执行者----一件件可以发出声音的电器被我依次关掉----他甚至指挥我把那只挂表的电池也拿了出来。
然后,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捡起从早上起一直在地上的那只布偶,放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哑巴叔叔坐在了我的沙发上。
你无法想象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么诡异。所以我只好等着他开口----第一次。
“你…这两天都没来。”
我抬高了自己的眉毛,就像他经常做的那样。
……沉默。
……更多的沉默。
“我走了。”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就真的朝大门走去。
他伸手拉门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新头发帘不错。” 声音里有奇怪的,忍俊不禁的味道。而我什么时候有新头发帘了。
随之而来的关门声让我猛的恢复正常。听着屋子里静悄悄的样子,对哑巴叔叔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一般呼啸而来----就为了和我说三句话,花了那么长时间指挥我把自己家里所有能响的东西全关了…
哦对,头发帘…
跑到浴室的镜子前,我才意识到哑巴叔叔所谓的头发帘,还有他话里的忍俊不禁是从何而来----他进来之前,我正在洗头发,脑门儿上华丽丽的白色泡沫,难得坚持了这么久,还这么丰盈…
我的确很多天没有去他家了。确切的说,是我对于这种没有反应的人的耐心有些到了临界点。还有----关于自己,我已经没有再可以拿来告诉他的了。而这就造成了我们之间越来越长的冷场----他是如此害怕声音,而我却是如此害怕寂静。
但我当然是想见到他的。
虽然大叔放低了姿态主动驾临,我想…也许我还是不要过去隔壁的好。至少今天不要。明早公司传说中的新董事长要来,大家都要提早去公司报到,我可不想被部门上司抓住什么把柄。
……
“白小白,过来一下。”大老板在向我招手。
“一会儿董事长来,你负责接待一下。”
“这种事不是公关部的么?”
“这个董事长…呃…不讲中文,我记得你的英文很好,所以你负责接待。”
“哦…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你去好好准备一下,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好的。”
当那个让公司所有负责接待的人一级戒备的站在公司门口迎接的董事长大驾光临的时候,我正在和门口保安讨论春运买火车票的事。所以当大老板吼着我的名字把我叫过去的时候,我窘迫的低着头,赶快冲着地上一双昂贵闪亮的皮鞋问好:
“NICE TO MEET U, I’M KOBE.”
……
由于很长时间没有等到回答,我偷偷抬头看向那个传说中年轻有为的新董事长,想要知道是否这位青年才俊因为我的服务不到位生气了。
然后。
“哑巴叔叔!!!”所有人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我身上,而我就像个白痴一样,那个被我大声招呼的对象从我面前面无表情的飘了过去。
大老板满脸冒汗的瞪了我一眼,开始亲自接待。其他的人也都看着我又一脸欲言又止的跟了上去----大老板提前叮嘱过,新董事长喜欢安静。
我呆呆的留在原地,脑袋一顿短路。
然后。
这种不期而至的难堪演变成了莫名的暴躁和愤怒,促使我头也不回的逃回了家。
但冲动总是会平息的。愤怒却会在被发泄出去之前,不停的累积。
我在生哑巴叔叔的气么?在气他没有以实相告----在我给他讲了那么多公司的七七八八以后,还是在气他明明是个位高权重的家伙,却一直在让我担心他的生活状况,也许其实我只是在气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当作空气一样的从我面前飘过----就好像昨天晚上跑来的家伙,和他不是同一个人----如果光看外表的话,今天的他的确不一样----整齐好看得不一样。
但这甚至更恶劣----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欺骗不是么!!
好吧,死哑巴,你滥用了我的爱心和同情,再也不管你了----虽然也许你根本就不稀罕。
年假攒了很多,爸妈那里也好久没回去过了,说走就走。
怪叔叔,继续和你那该死的沉默作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