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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卷五:第102回·进退维谷(下) ...


  •   判词:“蹀躞内外,进退维谷。”

      “分明不是如此!!”

      穆王嵇铭煊一锤桌子,道:“你没生病,只是对外宣称病了,可父皇的病情却好些了?这分明就是有人在暗中作梗!是齐家、是太子!说不准……说不准父皇也在试探?怪不得连母妃都受了冷落……”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找人宣扬孩子天生祥瑞了。”宋珮璐哭个不停,声音哽咽:“现在怎么办,我和我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人这样算计?王爷,究竟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才能见人?”

      话音一落,侍从就来通报说是时辰入宫了。

      “别怕。”嵇铭煊紧紧地握住宋珮璐的手:“你放心,此事我一定再想别的办法,不能让他们得逞。”说完,他抿了抿唇,还是道:“你……你往后还是离太子妃远些吧,她和太子是一条心的,又恰在你遇难之时怀孕……我不是要挑拨,只是谁能不怀疑!”

      宋珮璐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对方远去,心里却空落落一片。黛蓝上前一步扶住宋珮璐,宋珮璐便问道:“黛蓝,你也觉得我的亲妹妹参与了这件事吗?”

      黛蓝含含糊糊:“奴、奴婢不知……”

      “那……夫人是希望穆王怎么做选择呢?”松叶扶着谢如愿下马车,通明巍峨的宫殿遥遥可见,谢如愿摸着耳垂上萧吟行送她的平安扣耳坠,将其再次扣紧了一些,道:“我么。其实,这件事看起来对穆王百害而无一利,为无解之局,实际上,情之所至,死者可以生。”

      “只是所有选择,背后都有相应的代价。”

      “陛下,您当心,御医说您现在万万不可见寒风呐。”

      孟德扶着裹着厚厚的貂衣的嵇觅走到暖阁暂做休息,再过一阵,便将要穿过催人发汗的廊道进入殿内。

      嵇觅道:“知道了。毕竟是除夕,朕坐一会儿就回去。”

      孟德称是,又道:“估摸着百官眷属才到不久,陛下要不要再喝一碗紫苏薄荷粥,再去殿内?”

      嵇觅颔首:“既然你准备了,就端上来吧。”

      “是。”

      热粥入喉,辛辣鲜香,甫一下肚,体内就暖洋洋的了。嵇觅赞道:“你别说,朕还真是小看了她,给的食谱仿佛确实是有用的,吃了一月,下床时竟感觉自己沉了些。”

      孟德笑着接过碗,道:“不但如此,陛下的咳嗽明显少了。想来是您胃口好起来了,身子自然也就慢慢恢复了。这比起苦涩的药材,还是可口的食材更讨人喜欢。”

      嵇觅“嗯”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道:“琼琚公主告病不来了?”

      “是。这不是之前宁国公夫人和琼琚公主撞到一块儿去了?皇后娘娘得知后,罚了公主禁足,现下在抄写女则和女训呢。”孟德道。

      “朕知道此事,”嵇觅抚了抚貂绒,“不是还口出狂言、罚人家的跪、叫人家赔衣裳吗?曾云程说两个人在玉鸿书院的时候就结过梁子了,可是朕看谢家姑娘——吟行他夫人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咳咳……不多说了,不来就不来吧,除了她还有其他人么?。”

      “严贵妃那边说是因着为您祈福,跪了一宿,染上风寒了。”说罢,孟德犹豫片刻,道:“再就是穆王妃也不来,说是也病了。”

      “穆王妃也病了?”嵇觅轻笑一声:“她也为朕祈福呢?”

      孟德没敢应声。

      嵇觅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真病装病,天意人意,谁又能知晓。朕竟倒也不知究竟是食谱有用,还是真的应验星象了。”他扶着桌角站起来,孟德赶紧上前搭手。

      “等着问问她怎么看。”皇帝说道:“唉,年末了,都要搭台子唱戏,不知今年又要朕看哪一出。”

      *
      与此同时,宴席上也是热闹纷纷。高官之间互相拜年,寒暄两句,女眷轮流逗着孩子。相比之下 谢如愿四周就显得冷冷清清了。崔庵、谢旭附近人还多些,但除了崔小玮,就没人和她说话也显而易见。谢如愿一抬头,正见宋琬琰款款来了,便连忙拉着崔小玮起身道万福。

      “宁国公夫人,岁岁平安。”宋琬琰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鸿雁衔银杏平安扣耳坠,笑道:“你这耳坠真漂亮。”

      “见过太子妃娘娘,也岁岁平安。”谢如愿摸着耳坠,笑道:“听闻娘娘有孕,如愿便在此恭喜娘娘了。松叶。”

      松叶捧来一锦盒,谢如愿接过而递上,道:“娘娘之前似乎很喜欢琉璃,这里面便是一七彩琉璃葫芦,请娘娘笑纳,如愿祝愿娘娘多子多福。”

      “你还备了礼物?”宋琬琰惊喜接过道:“好沉,真是有心了。”随后打趣道:“你这样,等着你有喜之后,我也得好生准备呢。”

      “太子妃娘娘还是忧虑早了。”一个凉凉的女声忽然道。

      一回头,竟是章涣款款走来,轻笑道:“见过太子妃,这宁国公不惧千山万水将夫人送来这玉京,再见还不知是多久以后呢,恐怕有喜的日子就更数不着了。”

      宋琬琰眉头一皱,尚未开口,谢如愿先笑吟吟说道:“怎么会数不着呢?诰命夫人是活不到那时候了吗?”

      章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瞬才大怒道:“你怎么说话的!”

      宋琬琰也是一惊,赶忙道:“除夕之夜,都不准口出狂言!”

      谢如愿从善如流一礼:“是,臣妇失言。”

      “你这样的女子!难怪宁国公会将你送回来当——”章涣气得脸色涨红,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崔小玮打断,她眼尖,上前一边将谢如愿往后拉一面指着屏风底下的靴履说道:“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嫂嫂,我们快回去。”宋琬琰也马上劝道。

      如此情形,章涣再愤怒,也不得不回到坐席之上,只是双眼仍然狠狠地瞪着谢如愿。

      嵇觅慢步从屏风中走出,摆摆手,道:“都免礼吧,朕就凑个热闹,一会儿便走——太子。”

      嵇铭煜起身:“儿臣在。”

      嵇觅吩咐道:“等会儿由你主持。”

      “是。”

      谢如愿这才注意到那身影。乍一见嵇铭煜似乎未变模样,但再细看就懂得只是身上衣服厚罢了。

      嵇铭煜,看来这两年,你不好过啊。

      恰在此时,有一小宦官快步跑来,到孟德耳畔嘀咕几句,孟德面色大喜,转头对嵇觅道:“陛下,阴山斩神营又有捷报!已经在殿外了!”

      众人听闻,纷纷再度起身恭喜。嵇觅也是立刻道了一声“好”,说:“请人进来。”

      “是!”

      送信的侍卫跪于殿中央,将捷报呈上:“报陛下!北方斩神营,宁国公再夺一城!大昭边境线向北进了一百余里!”

      谢如愿不禁灿然一笑。

      “好,大好!”嵇觅也甚是开怀,甚至因为过分欣喜而闷声咳嗽数声。孟德立刻取来捷报送到嵇觅手中。嵇觅读到最后,忽然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话语一般,笑得意味深长。

      “吟行他夫人。”

      谢如愿回神,反应过来嵇觅竟然是在喊自己,便即刻起身出列:“臣妇在。”

      “朕听说斩神营每次战胜之后,士兵都会点烟花庆祝,你在斩神营一年,自己点过烟花没有?”

      谢如愿一怔:“回陛下,泊塞城之战获胜时,臣妇同兵卒一起点过的。”

      “那正好,孟德,将火折子给宁国公嫡夫人。”嵇觅颔首:“朕不想动,由你去点今年的烟花吧,也愿大昭的烟火,永远在天空中盛放。”

      孟德双手捧着火折子递给谢如愿,不知怎么,谢如愿接过的时候感到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一步步朝着殿外走去,守卫为她敞开大门,未点燃的烟花正躺在递上。她拔开火折子,将红火对着引线利索地一点,向后退了几步。

      “砰”的一声,牡丹花形状的烟火再次于空中绽开,将她身上的衣裳照亮。一朵牡丹渐渐消失于天际,万紫千红却随之在远处的夜空中盛放,亮如白昼。百花追随着牡丹争奇斗艳,可却只有一朵独占过天幕。

      她心中忽然涌上异样的情绪来,转身回到殿内奉上火折子,汇报道:“回陛下,臣妇已点完。”

      “好得很。”嵇觅点点头,道:“玉京的烟花与军中胜利的烟花,宁国公嫡夫人觉得……”他忽然皱了眉头,“宁国公嫡夫人、吟行他夫人、谢夫人,总感觉这喊起来不是太长就是有些别扭。你觉得怎么称呼好?”

      话题变得太快,不止是谢如愿听得一头雾水,在座列席无不疑惑怎么就扯到称呼上来了。谢如愿只好道:“陛下想怎么称呼臣妇,就怎么称呼臣妇吧。”

      “宁国夫人好听一些,宁字,和萧吟行一个封号,不另赐了,”嵇觅在空中划出一字,然后十分欣悦地拍一下大腿,从龙椅上站起来,孟德赶紧上前扶住他,“翰林院草拟,年后册封。”

      殿内霎那静住了:陛下正儿八经册封了她为……国夫人?宁国公夫人这才几岁就是国夫人了?

      谢旭几乎唇齿不动地低声提醒谢如愿:“谢恩。”

      她才如梦初醒般跪下,极力按捺心中惊讶磕头谢恩。

      皇帝颔首,走到屏风前忽然顿足,将捷报往桌上一搁,扭头用手指轻点谢如愿,笑说道:“留给你了,拿去看,看完赶紧回去写信告诉他,以后不许仗着军功在捷报里夹带私货。”

      孟德扶着嵇觅一走了之,小宦官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捷报送到谢如愿桌上后也忙不迭跑了,留下谢如愿被所有人盯着。她先是看了一眼谢旭,在得到首肯后轻轻动了动手指,掀开捷报最后一折。

      “……此战既胜,大昭旌旗又向北进百里有余,如今已是,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回擅借星流驿骑,敢请陛下,问吾妻安。”

      耳边声音一落,谢如愿才惊醒似的看向身侧之人,脸“腾”地就红了。而崔小玮却浑然不觉自己在嘟囔什么:“这个太师教过,‘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李太白写——”

      谢如愿不敢乱看周遭也不敢出声,只是一味的瞪着崔小玮,瞪到崔小玮从疑惑不解到环顾四周后的戛然而止,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自言自语的毛病,缓缓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如愿假装扶额、实则挡脸。

      ……怪不得陛下看了会笑!谁会写着写着捷报,突然塞一句情诗进去,然后说因为驿骑跑得快所以擅自夹带一下私货还请陛下不要介意啊?

      萧吟行,你是不是有病!

      然而,肩膀耸动着、耸动着,就笑到眼眶红了。她抿唇憋住声音,垂下眼睫,在心里默默:

      萧吟行,你就是有病。

      你就是生怕别人拿捏不住你、生怕别人得逞不了、生怕……

      生怕我在这儿受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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