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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石膏像不是快乐王子 ...

  •   让琴酒惊讶的是鞘的履历。好极了,空白、干净,自由职业者,某种程度上也确实是他说的“无业游民”。

      这时琴酒已经在他家里,相当宽敞的独栋,地段不算太好,外面是一截盘山公路,夜里驱车回家要格外注意,出事故的可能性不小。但是周边没有多少住户,很安静。

      “过来。”他冲鞘招招手,鞘便走过去。琴酒坐在沙发上,他只能跪在琴酒腿侧向他仰起脸。银发男人对这个姿势不置一词,他制住鞘的下颌,用一根细长的东西在他的眼睛里动作,绿色剥去,露出浅灰色的虹膜。
      “你看出来了?”鞘尽力不去闭上那一边的眼睛,表情看上去还是有些不适,毕竟眼睛于人敏感又私密,琴酒将他看清的同时,他也将琴酒的脸完整地框进去。略显深邃的五官,嘴唇很薄,即使坐进沙发里也脊背绷直,坐姿规整得难免让他这个沙发的主人觉得不近人情了。虽然他原本买的也不是柔软舒适的材质。

      “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瞳色,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吧。”琴酒的手指缓慢滑到鞘耳后与脖颈相接的地方,如果说这张脸是假的,那这通常就该是人皮的边缘了。他几乎无可抑制地兴奋。
      “还是说,就是为了让我发现呢——”
      他突然用力,鞘发出难以压抑的嘶声,一绿一灰两只眼睛很委屈地看着琴酒,配合颈侧的痕迹,视觉上有种奇异的、从未被人注视或踏足的土地上,某天偶然长出的两支异色花,吸引他前往伊甸之东的感受。

      “你要把我的皮揪下来了。”
      “既然你这是真脸,就不存在皮这一说。”
      琴酒压住眉心,另一只手敷衍地在痛感残存的地带留下不带安抚意味的抚摸,仅像是对待一只动物,示意其安静的手法。
      其实更痛了,鞘想。

      于是琴酒开始第一次审视这张脸,皮肤不像是亚洲人的白,如果不是近距离眼神很容易涣散,像茫茫雪地里漫无落点的鸟,如果戴上眼镜给人感觉可能会很不一样。

      “戴上。”
      他在一排眼镜里抽出一个顺眼的,很普通的黑边银框,末尾的部分刻了什么东西,但不凑上去绝对看不见。至少他现在是不在乎的。
      戴上眼镜后眼神有陡然的变化,这或许才是属于他们这类人的目光,明明不贴近却像是从脸上刮过,难以拒绝,令人联想审讯室头顶灯光强烈的白炽灯。而接受审讯的人四肢固定,宛如烈酒浇头般避无可避。
      琴酒尽量去找好记忆且先天带的特征,偏分的中长卷发大概到锁骨的位置,多数人由于体内微量元素的缺乏会令黑发呈棕色,但鞘的头发是不含混的黑,他注意到鞘的发质偏硬,发尾会干燥分叉,想也知道不注意保养。厚镜片能把多数情绪挡回去,混血特征明显,即使跪在地上高度也到琴酒胸前,有前提是他不把自己装得像个缩起来的小动物。

      还有一个。
      鞘微微仰头伸出舌头,向琴酒展示上面打的舌钉。“你只用记住这个,就能将我分出来。”

      他挺直脊背,银灰马甲腰腹部的线条抻平,逐渐靠近被长发遮盖住的颈侧动脉,银发的杀手敏锐地注视他却并未有所动作,任凭他的耳语震在鼓膜上。“其实这里的地下,是打通的,嗯……底下有一批毒/品,我并不做机械生意,偶尔会帮忙输送点粉末之类的,没关系吧?”

      听起来像融掉的芝士丝一样在空中拉长,隐秘颤动着的声音比琴酒问讯时刻意拖长的腔调要高明一百倍。他只是将那些音节用舌和唇齿咀嚼又咀嚼,然后将舌尖和糜烂的花色一起完整地曝露在空气里,可能是多头爱丽丝,也或许是蜜桃凯特琳娜。

      琴酒伸手将他的头推远了,“行了,我当是什么守法公民。锁好你的脏东西,别在我面前……”

      “可是我很喜欢你。”

      很快且轻的吻落在两人中间,琴酒今天也没怎么抽烟,干净、清爽的气味在鼻尖萦绕了一会儿。琴酒没想去计较,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吻。像小孩子蹭过泰迪熊头顶的绒毛,不带任何情.色意味,所以也没有挽留或不舍的情绪。

      他反倒看到很多别的东西。杂乱却很干净的房间,看的书就摆在地上,不看的放在墙壁上的架子,他家好像什么书柜之类的东西,酒瓶也放在地上,进屋时推开的窗户带来浊杂微冷的空气,他们的距离是可见的、真实存在的隔阂,却不是出于品性的不相契或善恶来分隔的。而琴酒此刻的体验也不同于以往体验过的任何一个吻,是什么呢,他想起来了。
      大概就是晚风笼罩的西伯利亚松针,而这个吻近似于某种修复作用,这个吻是树干上刷的白色涂料。

      “你想加入组织吗?”
      鞘摇头。
      “我对选择一个归属或立场毫无兴趣,”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但是很徒劳,“你所在的组织?很高兴你邀请我。”

      “那要怎么做我的鞘呢,”琴酒下意识想笑,可他又将这个不合时宜的感受压下去。他提醒他,“只有组织能给我们交集。你想要的交集。”而且不确定鞘是在跟哪条线做生意,利润想必总不会小。
      “我可以归属于你个人。我没有原则,有的仅是神经。”
      “我以为你来见我就代表你愿意为了某种目的接近我,当然,鉴于你刚才的表现,可能还有诱惑我。我的橄榄枝并非每时都在。”
      “我接近你就是我无法抗拒诱惑。你不明白吗?”

      鞘突然开始急促地喘息,墙上的挂钟指到一点,他起身时动作竟有些不稳。琴酒眯起眼睛打量他的失态,觉得这更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我无法抗拒你带来的诱惑,从身体到精神上的渴求——但是除了诱惑,我能抗拒一切。我可以抵抗孤独,但我无法拒绝靠近你所能带给我的满足的幻想;我抗拒寒冷和酒精,却放任自己啜饮、头脑放空,用风灌到身体里什么也不剩;我买卖毒.品并非为了吸食,而是为了,而是……”
      针头刺破皮肤,鞘茫然地抬头。
      “别担心,只是常用的镇定剂。”

      “我不清楚你现在在服用什么药物,不过应该不是才出现这种反应吧?”琴酒站起身,“如果我不在这里,你应该已经用别的方式控制了,但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鞘打断他。将脸埋进掌心,压抑的声音断续地传出来。
      “……你就是我的药。”

      琴酒面无表情地接住这个向他倾倒的躯体,鞘的额头好像压住了他散落在肩上的头发,他扯了扯发现抽不出来,接着搬出了一个石膏质感的笑容。
      “骗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石膏像不是快乐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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