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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灰鸟和西伯利亚松针 ...

  •   关于第一次见到鞘这个人,琴酒其实没有太多印象。就是单纯地站到那,看见他,好像是本就认识的人在街上打的一个平淡无常的照面。可这样的平淡无常才是错误的,鞘出现在他的任务地点,对于这个人没有任何情报表明他的身份,他真的就只是恰巧路过。
      遇见自己只能说一个不巧的巧合。

      琴酒用粗粝的皮鞋底踩断男人的指骨,放任除伏特加以外的人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观看,他的观察结果告诉他,这个人至少在他真正动手杀人之前,对他的折磨手段和过程都是很感兴趣的,像是第一次进化学实验室的学生,灼热又自以为隐晦地盯着他的导师。
      可当琴酒真的将手伸进风衣掏出枪、甚至扣动扳机时,他却又迅速地转过身去,变得像个被大人训斥“非礼勿视”的小孩子。
      在两三声枪响之后,琴酒检查了一下自己腰间塞着的弹夹,此前在门外做掉几个喽啰,素质不怎么样的打手叫喊得让他心烦。琴酒对自己一枪毙命的手法相当自信,补上两枪顶多彰显他此刻内心的不爽。他现在只想赶快从这个由于脏污和昏暗而看不出到底是私人小诊所还是风俗业场所的地方离开,清理干净自己,或许会安静地进入睡眠,等待第二天到来之前都在梦里猜着自己能不能一觉睡到天明。

      “说说看,你是哪边的人?”
      琴酒在那人的目光下拣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然后把皮鞋踩在上面,不轻不重地磨了两下,磨掉鞋底沾的土和本就散落一地的白色粉末。接着他随意撩了下长发,将左手肘支在大腿上,用掌根蹭去脸颊上的灰痕后干脆撑在了下颚。这个让女高中生或贝尔摩德这种类型的女人做出来清纯妩媚的动作,让他用潦草的手法展现出的是无情又勉强,胜似他本人的作案手法。

      “啊……”第一个问题就让这个人卡带。
      “为什么不问一些好回答的问题呢?”他慢条斯理地笑了笑,像站在解剖台前一刀刀把表情剖出来,“我难以给出准确答复。”
      琴酒觉得这个表达相当明确,于是他象征性地压下重音,传递出自己不快的讯息,其实内心毫无波澜。
      “如果你在试图用无意义的话令自己过后的谎言更加缜密,实在是白费功夫。”琴酒维持着第一个字压下舌根,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抬的合理频率,试图为自己增添人性的设计让操纵这口腔调的人显得更机械化,“你不一定会死。前提是你得顺我的话做。”

      闻言,鞘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看了看镜片上附着的细小灰尘和颗粒状物,诚然他自己身上带着眼镜布,但他觉得现在没必要这样做了。他将眼镜摆在面前的桌上后抬了下手,像魔术师对他的观众抬手示意。但琴酒并不会因任何试图以可以营造的仪式感带来震慑的小举动顺从地保持缄默,更不会因此献上敬意。
      在前半生对人无望命运的观影里,他从未当过合格的观众。不是身处高台搬弄命运,就是在阴影里大肆发出嗤笑和评价,却从不为此负任何责任。

      “如您所见,我身上并未配备武器,现在我将用以视物的工具送给您聊表诚意。您可以把我当个盲人了。”
      “我现在甚至看不清您的脸。”

      神经病。琴酒简直懒得分给那副从镜片厚度上就可粗略判断度数不低的半框再多一个眼神。在跟人质谈判时确实会有人递上自己的配枪和其他小装备来表示自己的无害,意思是“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了”,但他不知道近视的人是这么看待自己的眼镜的。

      “以及回答您的问题。恰恰相反,实际上我正是为了不想隐瞒您才难以给出答复。毕竟我的身份,想要它听起来可信就不得不有所虚构。”

      现在上演的一切令他厌烦。本金不足的电影才会营造这样糟糕浑浊的氛围感,琴酒不耐地敲着桌面,再次确定他从迈进来就没有再多杀一个人的兴致。当然不是指容着他用贝尔摩德擅用的话术拉他绕圈子,做“神秘主义搪塞一切”的美梦,而是单纯地确定身份后让他从哪来滚回哪去。毕竟能出现在这里,不是某项非法业务的客户就是其他组织的人,总归都是一样会被光烧穿的脆弱底片,如果他在某些时刻懂得保持隐秘和缄默,那他也就拥有有朝一日走在白日下的资格。

      “用你不值几两钱的秘密来交换这个所谓视物的工具,就当是留在我这的人质了。然后你可以离开。”

      “可是我没有秘密。有的最多是说出来也不被相信的真相。”
      “那就说给我听听,演说家。”
      “无业游民,没有名字,纯属路过。”
      “看来我让你编的暗示太明显了”

      没有镜片的遮挡让琴酒能清晰捕捉他的眼神,有些涣散,看上去还在纠结一团模糊里要把视线的落点定在哪里。琴酒不知为何觉得他好像在对焦自己的眼睛,于是他一抬下颌,两双绿眼睛对在了一起,那个人反倒没什么反应,估计不仅近视还有散光。
      即使室内被打碎一半的吊灯将他的虹膜渲染得偏向不来梅蓝,但琴酒直觉在日光下那应该是色度更高的绿色,但也并非澄澈坦荡到全无阴翳,其整体给人感觉大概像晚风笼罩的西伯利亚松针。

      “不过如果你愿意,请叫我鞘。”自称是鞘的黑发男人交叉十指,“或者也可以你自己想一个喜欢的称呼来叫。”

      没所谓。称呼只是符号,琴酒觉得用不着给陌生人一个专属称呼,或者他本来的名字里就有这个字或与之相近的读音。这人在不必要的方便很不坦率。如果是某种郑重的敷衍,琴酒也许会觉得无趣、了然,何不坦荡地自我介绍呢?琴酒本就不会指望对方为灰暗短小的小说篇章加上多么真诚宏大的叙事,他甚至按照习惯去揣测,这一切更像将秘密当做竞拍品蒙上黑布呈出来,目的不在隐瞒,而是为获得更狂热的追求。
      鞘,皮革、金属,为了使日本刀便于佩在腰间会有下绪作鞘引。离得近的时候鞘身上确实有皮革和香根草的味道,像烟酒入门的年轻学生。
      琴酒也确实有导师的身份,他会去看刚进入组织训练的新人,体贴地给予他们心理防线上的最后一击。
      那么,我能教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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