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罗小唯

2、审问

　　警局的接待窗口旁只有寥寥数人。穆歌侧耳倾听，有女人低低的哭泣还有醉汉的怒吼，而警察不怨其烦的调解声被审讯室厚厚的墙壁过滤掉了。
　　“编号89757警员为您服务。”
　　“陈彦汐。”房间的另一头，一个中年警官手里拿着份资料，抑扬顿挫的咀嚼着这个名字：“你知不知道，方才你横穿马路造成了五辆汽车追尾，三人重伤，一人还在ICU生命垂危？而你，全责。”
　　“我被谋杀了。”穆歌身旁叫陈彦汐的男人冷冷道，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苍白无血色。”
　　“被谁？”
　　“不知道，它控制了我的VR头盔，扰乱了我的感官。”陈彦汐不耐烦道，穆歌忽然发现他皱眉的样子很好看。
　　“你看见了什么？”
　　“有人要删除我的账号，我正在反抗。”
　　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警官剧烈的抖动着肩膀，笑的身体发颤，将手里那份资料略显夸张的举过头顶，仿佛为了刻意找寻一个听众，他将身体转向穆歌：“我现在真的很想念念这份资料，恕我冒昧了。陈彦汐，陈博士，现年27岁。13岁进入清华大学少年班，16岁在Nature等国际著名期刊上发表三篇文章，17岁入选中华未来人才储备库，等级为S。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人工智能专业，22岁在哈佛完成博士学位，目前就职于国内顶尖大型科研机构，研究方向为移动通讯技术与传导，拥有自己科研团队。对不起，难道天才的想法都这么有违常理？”
　　穆歌的嘴巴长成了O形，没想到这位冒失帅哥居然有这么华丽的履历。曾经，她在书上看过，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年龄大都在三十岁左右，各个长相帅气颜值逼人。那时她付之一哂，如今遇到一个真人版的理科天才，惊讶之余才微微有些信服。
　　“她可以证明。”陈彦汐指了指穆歌：“我确实被控制了。”
　　穆歌点点头。
　　“不，重点不是你被控制！而是为什么你会相信有人能删除你的账号！”警官有些奔溃的喊道：“作为这个地球上最聪明的一批人，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想法就像坚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一般莫名其妙！你是个科学家啊！”
　　陈彦汐耸了耸肩。
　　“对不起。”穆歌终于忍不住发声了：“相信自己被删除账号有什么不对？这是很严重的犯罪吧。”
　　警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寻找措辞：“你方才说自己来自一个什么地方？”
　　“一个没有网络的偏远山村。”穆歌解释道：“就是没有元宇宙的地方。”
　　仿佛为了维护为人民服务的良好形象，警察用同情智障的目光安慰穆歌道：“来自没有元宇宙覆盖的地方，是吗？不明白为什么删除账号很奇怪，应该也能被理解吧？”
　　2021年Facebook改名为Meta,宣称要进军元宇宙，掀起了一股浪潮，但很快偃旗息鼓。因为即使在最崇尚自由的资本主义国家，也不能允许有一方凌驾于所有国家之上的地域存在。元宇宙很快成为了伪命题。但2025年，中国政府宣布运用国家力量建造元宇宙，并将其命名为中国神州。与所有人预想的天马行空的元宇宙截然相反，初始元宇宙完美复刻了大地上的一草一木，并被宣布了领土主权。故中国不再是960万平方公里，而是1920万平方公里。比如北京这座城市的上方，其实还存在着另一个空间。它与下方的北京城分毫不差，只不过是个虚拟世界。那里的底层逻辑遵循区块链原则，所有的事物像现实般独一无二。人们只要进入元宇宙世界就如身在现实世界一般。删除账号如同杀人，而没有任何个人或团体有权限删除一个账号，即便是政府，也没这个能力。何况，这毫无意义。所以相信有人会删除自己账号的陈彦汐，在普通人看来便非常可笑了。而穆歌说自己来自一个没有元宇宙覆盖的地方，更像无稽之谈。
　　“好吧。我们会派人调查这件事。究竟是谁在你的VR头盔上动了手脚，并出手恐吓你。我是很尊敬知识分子的。”警察终于妥协，但他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然而陈教授，我不得不提醒你，在我们的档案记录中，你是有案底的。你涉嫌入侵他人的数字遗产，虽然我们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来指控你将你关进监狱，但仍然希望你遵纪守法。”
　　穆歌一脸震惊的望着陈彦汐，陈彦汐的眸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冷漠。
　　警察按了按桌子上的白色按钮：“我请求网警三号Jack接受任务。”
　　桌子上方很快出现了一个大型屏幕，跳动的光标闪出一行字：“Jack收到。”
　　而后又闪过一行字：“以后有事，尽量别找。”
　　警察顿住，闭上了眼睛，深深吐了口气。穆歌看的出，今晚他遇到两个奇葩外加一个不讨喜的同事，过的很是辛苦。
　　出了警局，穆歌望着繁华都市连成的灯海，陷入了迷茫。夜已深，街道空旷无人。她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Smarthand公司，发现偌大的北京城竟然没有这个地点。她拖着行李箱，一筹莫展。今晚难道要露宿街头了？
　　陈彦汐面无表情的走出警局，朝着与穆歌相反的方向行去，突然，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喂。”
　　穆歌再三确认，才意识到陈彦汐在和她说话。
　　“救命恩人，要不要和我一起？”陈彦汐的脸庞上划过丝温暖的微笑，如流星划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