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拜师入门 ...
-
三日后。
司值彻夜未眠。
油灯安静地亮着，窗外的寒风从门缝中钻入，让他更加清醒。
殷霜也整夜未合眼。
他跪守在母亲的灵牌前进行最后的道别。
此时，天已破晓，阳光透过密布的白厚云层，艰难地探出一点光来，四周寂静一片，毫无声响。
“少爷，该启程了。”敬由道。
“知道了。”殷霜缓缓起身，霎时已是泪花闪烁，“走吧。”他再次回眸凝视，最终跨步离开到了大门口。
司值早就在等他了。
“父亲。”殷霜道。
司值率先上了马车:“上车吧。”
殷霜最后一次看向司府，接着上了车前往平瀚山。
一路上，殷霜都沉默不语，只是轻掀着窗帘，将街上的景象留在脑中。
天渐渐明了，厚云也逐渐消散，阳光耀眼得直戳他的五脏六腑。
很痛。
他不想离开沁都。
但又不得不离开。
平瀚山。
司值领着殷霜进了大堂。
一名长相清朗的少年笑脸相迎：“你们可是来寻师父的？请坐着稍等一会儿，我现在帮你们去叫师父。”他递来两盏茶道。
“麻烦了。”殷霜微微点头。
才一盏茶的功夫，那位少年便恭敬地拱手道：“久等了，师父马上到。”
此刻，殷霜才真正看清少年的脸：
脸部轮廓分明，眉目爽气，眼底中有着他这个年龄少见的沉稳。
他敛了目光，细抿了口茶。
相比那少年，殷霜显得温和：眉宇清秀，双目泛情，肤白貌俊，同画中仙人。
过不久，一位步伐稳健，黑发中夹着白痕的中年男子快步入堂。只见那少年忙行礼：“师父。”
男子点了点头，面向司值父子而立：“不知二位前来有何事？”
“犬子是来拜师习武的。”司值起身作揖，“不知阁下您……”
“好。”男子未等司值的话落下便率先应了。
“可是真的？”司值万般惊喜，原想着或许还要一番肯求，如今男子爽快的回答让他彻底将悬着的心放下，“四儿，快拜见师父！”
殷霜有些呆滞，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若不是少年轻轻推醒他，怕是仍以为自己在梦中神游呢。
“是……小，小四见过师父。”他赶忙向男子行礼，血色冲上头脑，脸颊稍见粉红，后背觉一片潮热。
“但我是有要求的。”男子的突然开口让司值绷紧了弦。
“您说您说。”司值笑言。
“若一年后不能通过山枯阵，便拎包回府，如何？”
一旁的少年瞬间睡孔骤缩。
山枯阵!……
八万弟子中仅有六人通过的恶阵？！
“好。”
殷霜与男子对视，毫无畏惧之色，含情的双眸下竟透出一股令人发麻、畏惧之感。
男子满意地颔首，从袖取出一条红绳，下面坠着似鳞片状的饰物："此乃鲛龙泪，是为师送你的礼物。”
“谢师父。”殷霜双手接过红绳将它小心翼翼地系在手腕上。红绳白肌，如炽火冰雪相映，格外显眼。
“应儿，你带小四去至夏轩收拾一下。还有，今天所见所闻皆不可外泄，要是有弟子打听，便说是捡的。”男子开口道。
“跟我来。”应宣前脚出堂，殷霜后脚快速跟上。
现在，堂内只剩他们两人。
“在下祁听，是本门第三代掌门，我瞧阁下这打扮定不是寻常之人，想必让他习武，也是心怀目的吧。”祁听浅笑。
“祁掌门果真如传闻一般，能识人心术。鄙人的目的很简单，若他成了，则可为我所用；若不成，那便请您杀了他。”司值转着手中的茶杯回道。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会帮你完成。”
“多谢。”
司值喝掉剩在杯底的最后一口茶，转身离开。
至夏轩。
“我叫应宣，今后就是你的舍友了。如果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叫我。”他边说着边开始帮殷霜一起收拾床铺。
“殷霜。请多关照。”殷霜把包里的书卷拿出来放在一旁的空桌上。
“哟！有新弟子来了？”
一个令殷霜有些反感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那少年棱骨清晰，线条流畅，眉宇间写满了不好相处，一双狐狸眼修长魅惑，更显一副恶态；嘴唇轻薄红透，远望上去，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善人。
“顾絻，你能不能好好讲话？”应宣不想跟他多烦，毕竟顾絻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大师兄，小师弟刚来，正好由我带他到处参观一下，熟悉熟悉。”
顾絻右手搭在门框上，左手按着剑柄笑语。
“别去，他可是令众师兄弟最头疼的一号人物。”应宣背过身小声地说。
殷霜理好床铺，与他对视：“不去的话……又会怎样？”
此话一出，顾絻的笑瞬间收起，不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略带病姿，文文弱弱的弟子：“师父现在真当我们这是好心的收容所了，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你！……”应宣怒指顾絻，却被殷霜将手压下。
“师兄，你不要掺和进来。”殷霜的语气变了，像是在给他下命令。
应宣平生最不喜别人用命令的口吻与他讲话，但殷霜的话让他没有一丝厌恶和不爽。他感觉殷霜身上自带着一种孤芳自赏且不认天命之气，虽然外表书生意气，娇病瘦弱，但眼底的淡漠，不畏是这个年纪中少见的。
殷霜走近顾絻，贴耳道：“试一试不就知道我弱不弱了吗。”语毕，他还带着一丝和善的微笑，可眼中暗动着蔑视。
顾絻瞬拔剑，横在他的喉前。殷霜仿佛能猜透人心，又往前走了小步。白亮的剑锋映着他极美的脸，尖利的刃口已然触碰到他的喉咙。他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转头看向应宣，“师兄，他为什么会入门？”
“我是师父捡回来的。”
顾絻半信半疑地盯着殷霜，迅速瞟了眼他的衣着打扮：“大师兄，你莫不是在骗我，一般人能穿此上等绸布制成的衣裳？”
“是我独自去尚书府偷衣物和珠宝，结果被小厮发现，逃到外街上时早已被府中的侍卫包围。是师父恰好路过，出手将我救下。”殷霜未等应宣开口就扯起谎来。
说来也奇怪，这人说谎时不同于其他人:条理了然，逻辑分明；说起话来没有丝毫的因紧张而结巴；面色静如止水，不起波澜，让人难辨其言之真假。
“这衣服，便是我偷来的。”殷霜抚着顺滑的袖子说。
“你既然敢到尚书府偷东西，那想必你定当功夫了得。”顾絻放下剑，左手拨动锐利的剑刃，然后趁其不备用力挥去。
幸亏殷霜的反应够快，向后撤步下腰，脸几乎贴着冰冷的剑面擦过。
“玩阴的？”殷霜定身瞥看顾絻，“有意思。”
是个人都能从这句话中体悟到满满的挑衅与鄙视。
“口气不小嘛。”顾絻用手抹着略干的嘴唇，低声一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那些‘光辉’事迹。”
话音未落，他甩剑直指殷霜，面目酷狠，眼神中携来自狂者的嚣张与癫疯。在放扬大笑中，剑鞘同地撞击，清脆的碰击声被疾呼而来的劈风声遮盖。他熟练地变换剑法，招式繁复却招招致命，只要慢半拍，就会立即血涌流成河。
应宣见此情形，不管殷霜刚刚对他下的命令，迅速从架子上拔剑，硬挡顾絻凶猛的进攻。他虽是大师兄，但论在武功上的造诣可远不及顾絻。了解情况的人都清楚，顾絻就是安然无恙从山枯阵走出来的六名弟子之一，武功实力超群，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可这个新来的弟子每一次都避开了他的攻击，让他步步紧逼，给自己以巨大的压迫感。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殷霜竟然不还手，任凭顾絻刺破凝空，直靠咽喉！
剑与剑摩擦生出火光，应宣被震得连连后退，顾絻显然是没有料到应宣这一出，也被震得咳嗽起来。
“够了！”
二师兄韶华闻声寻来，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顾絻胡闹就算了，怎么连大师兄你也参和进去？”
“我……”应宣张了张口，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二师兄，我没有胡闹。新弟子入门，我想探探底。”顾絻把剑插回剑鞘中，向他恭敬地行礼。
果然只有二师弟才能镇住他，应宣暗自叹气。
这时，韶华的目光才真正落在那名弟子身上。他生的白净，眉毛修长，又带着一丝利气；眼睛似桃花瓣般含情，眼尾稍翘，更多了份温柔恣意；嘴唇偏薄，不及顾絻的那般红艳，倒是透着虚病的弱态。
“你就是顾絻刚刚提及的新弟子吧。”韶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却没注意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我代顾絻这臭小子向你道歉。以后就好好相处吧。”
“我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殷霜推开韶华的手，抬眼与其对视。
“顾絻，你能不能做到？”韶华问。
“看情况。”顾絻挑着额前的细发道。
“那，我也看情况。”殷霜含笑作揖，“我来送二师兄你离开。”
韶华显然没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回答，挥袖摆了摆手：“不必了。顾絻，你跟我回去。”
“哦。”顾絻撇了撇嘴跟上韶华的步子。
刚跨出门槛两步，韶华用最淡柔的语气出最厉声的话：“如若搞不好和小师弟的关系，宵禁令就别想再拿去一次！”
顾絻尴尬地抓了抓头，不情不愿地强挤出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拜师入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