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债子偿》夏折菡

44、44（完结）

　　何医生看向林空，林空向他笑笑。何医生说：“你来，我跟你讲一下情况。”
　　林空正要站起来，林天涯拦在前面说：“何医生，你跟我讲就好了，我爸爸他今天刚回来，啥都不了解。”
　　何医生看了林天涯好一会儿，然后笑着说：“也行，那一会儿再说。”说完就出了病房。
　　林天涯扭头小声警告林空，“你不许单独跟他接触。”
　　林空正要骂他神经病，见林爸爸盯着他，只好不吭气了。
　　晚上，林天涯让林空回去，说有他守着就行。
　　林空说：“你守好几个晚上了，今天你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吧。”
　　林天涯哪能干的，一个本来就不想让林空受这个罪，二个绝对不能给那个何医生创造跟林空独处的机会。
　　林天涯看着林空的眼睛，说：“你还跟我客气？快回去！”
　　林空和林天涯都不缺钱，所以这次林爸爸住院比起之前林妈妈条件要好的多，是个单间，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个陪护的小床。
　　林天涯说：“晚上我也是睡觉的，又不累，你放心。”
　　林空说：“要不我也别回去了吧，我现成的行李。”
　　林爸爸阴阳怪气的说：“哎哟我真有福气，享受到了你妈妈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林空扭头去看林爸爸，无奈的说：“爸爸，你别这样好吗？”
　　林天涯立刻站出来，说：“爷爷，不是我说你，你非要闹这个别扭干嘛，平时爸爸不在家，你不总念叨他吗？”
　　林爸爸否认三连，说：“不可能，我没有，你瞎说。”
　　林天涯笑着说：“行了行了，挂了一天的水怪累的吧，我打水来给你洗脸，然后用热毛巾捂个脚，舒舒服服的就赶紧睡吧。”
　　林爸爸看着林天涯笑，扭头又对着林空翻白眼。
　　林空真是心累的不行，也懒得管了，就直接坐到对面床上背对着林爸爸看手机去了。
　　林天涯打了水一边给林爸爸洗漱一边数落他，说：“爸爸在外面工作也很累的，今天在外面赶了一天的路，着急着慌的回来看你，还不是担心你啊，你摆这个臭脸做什么？平白无故的搞得大家不高兴，爸爸对你好，你也对爸爸好一点啊，你们两个好好的，我才高兴啊，我喜欢你，也喜欢爸爸，你们两个不对付，不搞得我为难吗？你想让我为难吗？不想吧……”
　　林空竖着耳朵听着林天涯这些话，又好气又好笑又安慰。
　　林爸爸当然是不做声，躺下前拉着林天涯的手，说：“天涯啊，好孩子啊……”
　　林天涯帮林爸爸盖好被子，拍拍他，说：“好爷爷，快睡吧。”
　　等林爸爸睡下了，林天涯走到林空旁边，又往林爸爸那边看了看，温柔的抱住林空，用嘴唇轻轻碰他的脸颊。
　　林空也回头看了看林爸爸，然后将头靠在了林天涯的怀里。
　　林天涯用气声说：“累了吧，要不洗了睡吧，卫生间有淋浴，可以洗热水澡的。”
　　林空在林天涯怀里靠了一会儿，抬头咬了一下他的下巴，说：“我先去洗了。”
　　等林空去洗澡的时候，林天涯又将陪护床整理了一下。
　　一会儿林空出来，林天涯说：“你靠窗睡吧，我睡靠爷爷那边。”
　　林空点点头。
　　林天涯说：“我也去洗了。”经过林空时，用手揽了一下他的腰，迅速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林空问，“爷爷睡着了？”
　　林天涯点头。于是林空便缠上来，林天涯看着他笑。两人接了一个无声无息的吻。
　　陪护的床太小了，只能侧着睡，林天涯从后面抱着林空，两个人的手在被窝里互相较着劲，嗤嗤的笑了一会儿，就都睡了过去。

　　林爸爸的手术安排在林空回来后的几天。
　　尽管大家都说这是个非常小的手术，但是林爸爸还是很不安。
　　林爸爸那两天总是坐在病房的窗前望着某个方向发呆，头啊嘴啊手啊都在不停的抖。
　　林空给林爸爸推到楼下去散心，林爸爸总说：“往南边走，往南边走。”
　　林空一边推他一边哄他，说：“好，往南边走。”其实他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
　　晚点的时候，林天涯从家里来，给林爸爸带来了一本相册。
　　看着相册里林妈妈从年轻到年老的照片，林爸爸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他抽出一张林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放在自己左胸贴身的口袋里，安静的睡了。
　　林空看着林天涯，林天涯说：“爷爷一直看着南边，那是奶奶墓园的方向，我猜他是想奶奶了。”
　　林空说：“好吧，我没想那么多。”
　　林天涯偷偷亲林空一下，笑着说：“我想到就好了。”
　　手术前一天的晚上，林爸爸把林空和林天涯都叫到身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天不说话。林空郁闷，正要开口，林天涯用腿碰了碰他，向他微微摇摇头。
　　好一会儿，林爸爸才说：“你们知道吗？我昨天梦到欢歌了……欢歌说她很想我，让我去陪她……我算了一下，她已经一个人在那边生活了十七年了，而我呢，也在这边多活了十七年了，也该去陪她了……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想她……”
　　林爸爸拉过林空和林天涯的手，说：“林空，天涯，我跟你们说啊，如果手术当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就是天意，你们千万不要救我啊，就让我去陪欢歌啊……”
　　林空说：“爸爸，你别这么说啊。”
　　林爸爸特意看向林空，继续说：“林空，你不要怪我对你态度不好啊，我老了，有时候啊就管不住自己这脾气，我嘴上骂你啊，其实心里是疼你的啊，我这辈子要到头了，我没有别的牵挂，就是挂念你。”
　　林空没想到这个跟他杠了十几年的老爸毫无征兆的就跟他道起歉来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哽噎的叫了一声“爸爸”。
　　林天涯看看他，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林爸爸抚着林空的手，说：“你知道吗？林空，我还记得你刚出生的那一天，哎呀，可把我高兴坏了，你让我当爸爸了，你让我升级了，当时你就这么一点大，我也不会抱，我就用两只手托着你，一只手托你的头，一只手托你的屁股，我记得可清楚……哎，怎么，这一晃，就过去了四十几年了，我老啦，你也不小了，但是啊，你还是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跟个浮萍一样，漂在外面，你让我怎么放心呢？我就是过去了也没法跟你妈妈交待啊……”
　　林空本来感情就脆弱，动不动喜欢哭，这会儿听林爸爸讲这些心里话，早就哭得不像样子了，他说：“爸爸，你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跟妈妈……”
　　林天涯将林空揽在怀里，用手不停的捏他的肩。
　　林爸爸又抚林天涯的手，说：“天涯啊，你有二十六了吧。”
　　林天涯也没手给林空抹眼泪了，只有任他去哭，干脆两只手都空出来一齐握住林爸爸的手，说：“是的，爷爷，我二十七了。”
　　林爸爸拍拍林天涯的手，说：“我这辈子最欣慰的事情，就是有你这样一个孙子。虽然你不是亲生的，但是真得比人家亲生的孙子还要好一百倍，你是我们林家的福报啊，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啊，你对谁都好，对奶奶啊，也好，就是奶奶没有爷爷这么大的福气，没享受两年，你对我啊，那就更好，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就是林空这个做儿子的也没你做得好，也没你做得多，你对林空也这么好，不管什么事情总先让着他，谁要对他不好了，你总是要护着他，不管他怎么对你，你都还是想着他，他就是对你不好了，你也还是对他好……你亲爹走了这么多年，你也一直没有离开我们林家，没有离开林空，我真得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你啊，天涯。”
　　林天涯赶紧捧住林爸爸的两只手，说：“爷爷，你可别这样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这一声谢谢，可让我怎么受得起。”
　　林爸爸说：“你受得起，你当然受得起。天涯啊，我啊，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不管怎样，你都要答应我。”
　　林天涯说：“爷爷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我都会尽我的全力去做，我决不辜负你。”
　　林爸爸拉过林空的手放在林天涯的手里，林空含着眼泪愣住了，说：“爸爸，你这……”
　　林爸爸看着林天涯说：“天涯啊，我就厚着我这张老脸，把林空拜托给你了……是人就会有个病有个灾的，林空年纪也不小了，我真怕他到时候没人照顾，变成个孤老，你答应我，不管你以后一个人也好，娶妻生子也好，都不要丢下林空不管，你就看在他养了你几年的情份上，帮他养老送终……”
　　林空哇一下哭更大声了，喊，“爸爸！”
　　林天涯把林空的手握在手心里，对林爸爸说：“爷爷，你放心，你就是不交待我这些，我也都会去做，既然你交待了，那我就跟你起个誓，我绝不会丢下林空不管，我会对他好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直到我和林空都不在这世上的那一天。”
　　林爸爸扭头对林空说：“林空，你也别哭了，既然天涯这样讲，那你也当着我的面，放几句话在这里，你以后不要再对天涯好两天不好两天……”
　　林空点头，说：“好，以后都不会了。”
　　林爸爸继续说：“你也不要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了，你回来上海吧……”
　　林空又点头，说：“好，知道了，我本来也打算跟公司申请调回来的。”
　　林爸爸将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说：“这样就好了，我啊，也可以安心的去见欢歌了……”
　　林空和林天涯同时开口，一个喊“爸爸”，一个喊“爷爷”，都说，“你不要这样讲”。
　　林爸爸笑了笑，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死有命啊。”
　　林天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小米递给林爸爸，林爸爸接过去，放到眼前看了看，问他，“这是什么啊？”
　　林天涯笑着说：“这里你身体里的那颗最大的石头。”
　　林空听了，和林爸爸一起都笑出了声。

　　第二天，林天涯和林空一起将林爸爸送进了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灯变成“手术中”几个字，林空轻轻将头靠在林天涯的肩上，林天涯牵住林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