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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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英城——
余音坊最初在少英城起家，如今总部搬走了，少英城依旧热闹非凡。
由余音坊举办的群侠宴只会在这个城市。
慕槐赶了一天的路，好歹是在黄昏时到了。不日就是群侠宴，路上行人骤增。
慕槐甩着剑穗在街上游荡，闲来无事时有点担心这里客栈不够住人的。
这都什么有的没的……慕槐甩了甩脑袋，想把脑袋里的水甩出来。
北辰宗覆灭到底是一个心结，慕槐不能懈怠，最好也不要走神。
不过慕槐暂时化解了宗门危机，也不怪他心情好。
慕槐正走着，商贩看见他却如同看见钱袋子。
这小子独自走江湖，样貌不凡，衣服和佩剑都不是凡物，极有可能是什么地方的小公子！
“少侠，刚出炉的饼！一饼下去保你三日不饿啊！”
“少侠少侠，群侠宴在即，我家姑娘可是仰慕江湖人了，少侠进来瞧瞧吧？”
“少侠……”
慕槐视若无睹，在几家客栈里选了个装修得最好看的……酒馆。
这酒馆人不多，提供的住处也少，来往非富即富……主要是门派一般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唯有富商爱住，在这能避免见到不该见的人。
“客官，就只有上房了……您看，那一间挨着大街，那一间挨着内院，您要内院那间吗？”
小二被慕槐招呼过来，脖子上还有一层肉眼可见的汗，但他还是匆忙向慕槐介绍了一下。
慕槐无意拖延还价：“靠大街的上房就行。”
虽然崔照林算得上是“不食人间烟火”，一向是不知道市面上什么东西卖多少钱。
但小师父也担心徒弟出了家门饿死，临行前给慕槐塞了一大袋盘缠，那数额……慕槐揣着钱兜子差点就此经商。
慕槐最后还是嫌东西多了，偷偷给他放了回去，只拿了一些碎银子。
实在不够再说吧。再不济，从乔师叔那里学的本事也可以去坑蒙拐骗了。
这酒馆是百姓开的，也就没有隔音的术法，街上的熙熙攘攘全数入了耳。
旁人听起来嫌嘈杂的地方，慕槐却不觉得吃了亏。
听着人间的喧闹，才好舒一口气。
他手里握着一块铁牌，在床上直躺成个大字。不知道崔照林什么时候把这铁牌放进来的……
这是北辰宗的令牌，他以前那一块令牌上头刻着名，是“慕槐”。
这一块上边却刻着“慕枕青”，那是师父临别时偷偷给他取的字。
慕槐，慕枕青。
熟悉的名字让慕槐在陌生的床榻上也变得心安……
慕槐用这个字已经好多年，今生却还是初次认识。慕槐如今不到取字的年纪，上一世的冠礼却轰轰烈烈，至今印象深刻。
自从这一世醒来以后，慕槐便发现精神明显比不上之前，只不过是在床褥上躺了一会，转瞬就睡了过去。
“等我回来，就放你走。”
这宛若梦魇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梦的主人四肢僵硬沉重，迟迟迈不出腿，而大门就在前路不远处。
他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见到那张纠缠已久的脸，只见到火光与云幕相接。
雁栖门满门着急救火，众人无暇顾及他，两年来可望不可即的出路就在脚下，恢弘大殿淹没大火之中。
这热悉又陌生的牢笼，经此一别，不必再相会了。
汹涌的记忆似成涩的海水，把他将虚妄里猛然一推。
“啊——”
大街上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穿透木板，慕槐倏然惊醒，才发现手上有几个带血的月牙痕迹。
慕槐看了一会，满不在乎地抹在外袍上，那点血早就干了。
他站到窗边，目光去寻找街上那个救他从梦里出来那位大兄弟。
慕槐在木牖边站定，目光凝在一处……倒也不用找了。
大街上，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面容可怖，几乎是七窍流血，身体还在颤抖，身上有一把刀，刀下似乎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慕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顷刻，远处马蹄声杂乱。
身着余音坊挑线纱裙的少女们面容肃穆，一看便知道是来管这事的。
“在下乃余音坊中人，可有人知这男子是哪门哪派的人？”
“快把他扶进去，那边那位公子，能否来搭把手？”
“从楼上掉下来的？哪栋楼？”
余音坊来了，这热闹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慕槐轻抬下巴，看见一个比热闹有意思的人。
街对面的茶楼窗口正对这边的窗户，故人好一番闲情逸致地举着茶，堪当一声公子无双。
那是宣忆，鸾晖宗宗主。
那位已成宿敌，宣大公子可还没有，照这一世的时间去算，他们相识已有三年，也有一年未曾相见了。
宣忆早就注意到慕槐。
总算等到他从楼下的热闹里抬起头看过来，目光对上，宣忆勾了个笑，虚虚举了举手中杯，便见慕槐拱手示意。
叙旧不应该这么草率，慕槐收回目光，听见楼下的一阵兵荒马乱——余音坊来查案了。
余音坊弟子走进了这客栈，一间间探过去，想来也不会放过慕槐这间正对案发地的上房，慕槐提前给她们开好了门。
领头的那位姑娘瞧见慕槐的样子，原本公事公办的目光一下有了变化，虽然细微，却被慕槐收入眼底。
那姑娘温声细语地：“公子，多有冒犯，您是一直独自在房中吗？”
“杉雅姐，鸾……鸾晖宗宗主来了。”
唐杉雅才问完话，闻声，她谨慎地看向楼下的大门，宣忆果然在那。
慕槐奉之一笑，尚未答话。
“原来是余音坊有名的琴娘子，”宣忆声音不大，可那声音分明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久仰久仰。”
这话可就有意思。
余音坊的琴娘子，哪里比得上一门之主。
唐杉雅面色不大好，头上的翡翠色珠钗轻轻摇晃。
慕槐叹为观止——这鸾晖宗可真是恶名远扬，也不知自己前世怎么和这种大魔头厮混在一起的。
来人轻轻摇着手里的折扇，脸上明明挂着笑，但怎么也察觉不到暖意：
“唐姑娘，方才那个男子是从隔壁摔下来的，而房内的人已经走空了，何必为难我的人呢？”
这也就是好在慕槐真容少有人知了，换个人可还真没这么好糊弄去。
唐杉雅不欲与之多说，干笑着行了礼：“多谢宗主……过去看看。”
她后半句是说给余音坊的弟子们的，声音冷冽。
慕槐看了一出好戏，鬼便神差般开口：“唐姑娘，这珠钗不适合你。”
唐杉雅一步还没迈完，闻声回头冲着慕槐笑了笑。
这一群人轰轰烈烈来又轰轰烈烈走，楼下讨论声渐渐大了，找不到凶手，人人自危。
慕槐对他们不感兴趣，浅笑着喊了一声：“宣大哥！”
宣忆哼了一声，折扇敲了敲他的头：
“也就只有久别重逢才听得你一声大哥了。”
“怎么会，”慕槐眉梢一挑，“有求于你时也行的。”
宣忆让他气笑了，只留一句“跟上”，转身就下了楼。
宣忆带着他上了刚才的茶楼，而房中却不止一人。
黑帽银发的少女坐在桌旁，似有意似无意地从内窗望着楼下的说书人，听见门开声便轻轻领首。
“宁娘子。”慕槐向她点头示意，他和这位圣女不熟，这时候没必要节外生枝。
外界传言这圣女杀人如麻，但慕槐向来不偏听偏信，界外说得她再可怖，如今也只是萍水相逢。
宣忆一挥衣摆，在原位坐下，问向慕槐：
“崔宗主才出了告示，姓慕的，你是不是被逐出师门了？”
原来已经出了告示，慕槐让师父将他离开的事情公之于众，看来他老人家听进去了。
只是他老人家怎么也不愿意把“叛离”二字写在公告上，如果写了，这时候宣忆就不用问他，估计要直接招他入伙。
慕槐正想说不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瞧着记忆里熟悉无比的脸，忽然有些晃神。
连那人都是个骗子，别的人又能全盘托付吗？
“总之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慕槐含糊其辞道。
那便是不肯说了，宣忆明白，于是不再问。
圣女将一盏好茶推给他。
茶香扑面而来，宣忆和他好久不见，有不少话好说，但还没来得及扯闲，木门又被人敲响了。
今天不安生得让人头疼……
圣女原本形同无物，此刻却颇有些无奈地搁下了杯子。
那杯子不冒气，是一杯凉酒。
这位圣女居然端着酒杯喝了那么久……
宁婳红唇轻启：“宗主，是她来了，我便不在此打扰二位叙旧了。”
宁婳站了起来，看起来不大精神的黑长袍却只是让她瞧起来更加白暂轻盈。
外头那位小娘子想来是找了好多次了，看起来欣喜非常。
慕槐不知何时别开了脸，正好是外来人看不见他的角度。
宁婳与来人交谈了两句，小娘子很快笑逐颜开，同宁婳一起下了楼。
宣忆瞥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这位雁栖门的童小娘子真是毅力可嘉。”
慕槐认出来是谁，但他不想聊雁栖门。
宣忆自说自话：
“童娘子在雁栖门职分不低，偏偏看上了宁婳这块木头。”
“嗯？”慕槐迟疑道，“她这是在追求宁姑娘？”
童英晨……确实跳脱，却不知她还有这种癖好。
“你不看好吗？”慕槐问完才觉得自己说了蠢话，“当我没问。”
鸾晖虽然臭名远扬，但宣忆是奇人。
他对任何人都怀着一股懒散的宽容，自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门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不管。
鸾晖宗的名声不好，多半也是他手下人害的。
宣忆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你今天挺没精神。穿这么朴素干什么？不是说要美倒当今门派所有女弟子吗？”
慕槐喝茶的动作一顿，他确实穿得比前世这时候单调了不少，但慕槐拒不承认这种酒后的胡言乱语。
“别胡说，”慕槐眼皮都懒得抬，“就是不爱穿了。”
他以前花花绿绿的衣品让人不敢恭维，可是不管什么衣服到他身上都有一股叫人不忍忽视的少年气，主要还是好看吧。
如今，慕槐就是觉得这些衣衫太显眼，干脆黑白灰最方便。
“行行行，不穿拉倒，早就想说你那脸配一些暗色更耐看了。”
慕槐不以为然，说书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让他心绪平静下去。
忽然，慕槐道：“郁陈最近怎么样？”
“他啊，不清楚，也没个信，”宣忆摆摆手，“怎么，他没找你？”
最好别联系。
慕槐面色如常：“我和他，关系一般。”
宣忆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笑开了。
“不必管，先说说你现在什么打算，真打算当散修啊？”
慕槐听他话里有话。
宣忆这个老鬼，早就想让自己去鸾晖呆着……只是如果和鸾晖宗扯上关系，不知道会不会让鸾晖遭了殃。
不同的是，鸾晖宗从根上就和北辰宗不一样。
慕槐灵光一闪，忽道：“我不想担什么担子了，宣大哥要是不介意，让我占个客卿的位置可好？”
客卿这职位，不算亲近，也确实清闲多了。
“客卿……像是你想得出来的事，”宣忆说，“鸾晖宗还真没有这样的先例。”
宣忆从腰间扯出来个玉牌：“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批了，若有什么事要用得上鸾晖，尽管拿这个玉牌便是。”
慕槐喉结微动，先扯了个笑，然后做出随意纨绔的模样，两手接了他的玉牌：
“那就多谢大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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