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了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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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音坊估计本来就要扎营。
慕槐是作客的，想揽些活去做，但唐杉雅温温和和地婉拒了，只说今夜还有歌舞，只管休息享受就好。
如此一来，余音坊的弟子入山也算是余音坊设置给江湖众人优待了。
常盈跑去蹭吃蹭喝了，秦衣明跟在慕槐身后寸步不离。
慕槐看着他心烦，打发况柏把他带走了。
秦衣明自然不乐意，但是慕槐没留他，况柏依旧好声好气的，弄得秦衣明倒不好意思再赶他。
袁红语也是作客来的，她帮着搭了一个火堆，拍了拍手，也走到这边来。
天色欲晚，逐渐失去浓重的色彩，变成一摊不均匀的墨迹。
余音坊人多，每个人做的事情少了不少。
有人组团坐在断木上，有人随意往地上一坐，慕槐才发现其实外来人并没有多少。
袁红语伴着余音坊骤然升起的乐曲声，目光平淡地坐在了慕槐身边。
“阁下与菀娘是否相熟？”她并未开口，用的传音入密。
耳边偶有嬉戏声，慕槐目光一闪，也传音道：“相熟谈不上，几面之缘就有。”
“那……有关余音坊的旧事，阁下可曾听闻，”袁红语顿了顿，又补充道：“景琼公子常年不在江湖，我并无恶意。”
“我知晓。”慕槐接过余音坊热切送过来的烤肉，“如果是有关妙弦娘子一事，到是有所耳闻。”
“好。”袁红语道，“那我便直说了。”
“几年以前，我与菀娘，还有一个姑娘……也是交好的。”袁红语的手在大刀上游走，目露怆然，与那歌舞格格不入。
红叶混做一团，在林间飞舞，双刀侠女如何，端庄琴师又如何，从来没有什么交往的限制，袁红语生在袁门，阅历必不会少，菀娘有世间难寻的逍遥个性，她们作为知已好友，慕槐并不意外。
“那夜，”慕槐迟疑道，“乔蒙西并不是意外？”
袁红语忽作冷笑，她目光所及不知在谁身上，语气忽然差了：“意外？自然是意外，余音坊上下，全是意外。”
“妙弦娘子选举以前，好歹只是互争高低，大体还算风平浪静。菀娘并不算在意这名号落在谁头上，她向来只在意自己活得自不自在。”
袁红语似乎又重新带了笑意。
慕槐听着，却从她那带了含笑的语气里听出了无以言喻的怀念。
在这节点之后，便是无边黑暗。
妙弦娘子一经落定，所有支持菀娘的人，都被或多或少地排挤。菀娘尽已所能，将她们都护下来，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妥协，将自己的作风延续下去。
唐杉雅待人温和有礼，从来不与菀娘直面，善待他人，亦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但袁红语瞧出了端倪，于是被菀娘劝走，再回来时，这就不是她所熟识的地方了。
“也因为如此，所以我知之甚少，“袁红语老成似况柏，“阁下便当听个故事，去留随意。”
袁红语并没有讲那端倪是什么，但若大概猜测，又怕污蔑。
慕槐没再回活，告辞回到营帐里。
余音坊连陈设都是极美的，待客并无可挑剔，慕槐一进去，莲蓬就从旁边冲了出来。
慕槐笑道：“怎么，还想绊我一跤？”
小家伙自从来了这就一直跟着慕槐，方才忽然不见了，原来是到了营帐里享受。
慕槐舒出一口气，半蹲着抚过莲蓬的毛：“人间世故，实在不好解。何时开灵智，记得帮帮我，好歹也有养育之恩。”
“师父！”秦衣明紧随其后，火烧火燎地冲进来：“唐姑娘和菀娘争起来了！！”
慕槐又叹一气，掀帘走了出去。
正逢此刻，袁红语站在三人中间，无奈地看向这边，良久，见慕槐走来，深吸了一口气，无声颔首。
谢谢。
“菀娘，你明知我不爱招惹你，从你半离余音之后，做了多少错事……你还不知悔改！还不知错吗！”
唐杉雅话中哀切，令人闻声也被引入情绪里。她说得何其动人，墨绿色珠帘因此晃动。
“悔改？”菀娘的面容向来是摄人心魄般的美，她的美及其明艳，她笑道，“就因我不愿向余音坊这些陋习妥协，就想要我悔改吗？”
唐杉雅红了眼眶，双拳握紧：“菀娘，我明明才与你是一同长大的姐妹，我为何要害你，天下不能容你，我难道就不心痛吗？”
“你心痛？”菀娘字字铿锵，“你心痛不能与我一样逍遥自在，你想要名望，你想要地位，既然如此，何必跟我争，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慕槐蹙着眉，天色暗着，他看不清晰，但还是觉得菀娘有些奇怪。
“唐杉雅，”菀娘脸色在月光里朦胧，“我今日如此，都是拜你所赐。”
唐杉雅呜咽声阵阵：“菀娘，你究竟为什么不承认，那两个人的死，真与你无关吗？”
“那我夫君的死……真与你无关吗？”
袁红语如遭雷劈，她瞪圆了眼睛，声音都劈个叉。
“菀娘！你——”
慕槐眉锁得更紧，他紧紧盯着菀娘，便见她周身的诡异加深。
春日里的枯叶在地上盘旋，像是风卷，又像是被灵力裹挟。
“啊——”
惨叫声刺破云霄，菀娘脸色凛然，唐杉雅的面具也骤然有了裂缝。
“怎么了！”
“有野兽！是未经驯养的毒纹兽！”
慕槐白榆剑不在身边，秦衣明匆忙瞥过一眼，就要将自己送过去。
慕槐在整个阵外，偏偏又是离着那个毒纹兽极近的那批人。
况柏脸色一改，扯着秦衣明往后连跑好几米。
“姓况的！你他娘的干什么！”
“景琼公子如今修为，就算是十个你也比不上，毒纹兽是高阶野兽，你上去白白送死吗！”况柏顾不上礼仪，凶狠地冲着秦衣明喊了一声。
秦衣明表情一滞，反应不及，被况柏带着退了几步。
慕槐掌心凝聚灵力，余音坊弟子亦是反应及时，两方灵力冲击之下，毒纹兽嘶吼着后退。
毒纹兽在圈外徘徊，不断冒出喉咙的兽鸣。
莲蓬在营帐里瑟瑟发抖，慕槐瞥见他的样子，皱着眉挪开几步，挡住了营帐的开口。
毒纹兽和狼族根出同源，莲蓬又怎么会怕成这样？
慕槐想得出神，灵力在手中汇聚却没有打出去。
“慕枕青！”
慕槐猛然回神，毒纹兽已经离此不远。
菀娘飞身过来，于此同时，空气中灵力涌动，慕槐只觉得身边忽然多了一股瑟缩的情绪。
皮肤上略过一阵黏腻的森冷气息，慕槐胃中一阵倒涌的酸水，不自控地往后退了一步。
再睁眼时，菀娘腰间流出汩汩的血色。
毒纹兽在地上打滚哀嚎，慕槐顾不上去看菀娘，便见毒纹兽身上不断出现裂口，七窍流血。
“是那些人的死法！”
慕槐强忍不适，走到毒纹兽前。
不对。
这只是没有灵力的山老虎。
慕槐步子一顿，望向在地上已经几乎被拦腰截断的绝色女子。
她只是有些苍白，气息却依旧稳健。
“那二人皆是人间败类，丧尽天良，难道不该杀吗？我夫君只是平民百姓，就因为我想嫁人生子，你就要毁了他吗！”
女子浑身妖色萦绕，唐杉雅站在所有人前，双腿忽然发软，呻吟着跪下。
“唐杉雅……你还想要什么呢？这发簪，从来就不适合你……”
地上血流成河，她依旧笑容绝色：“毒纹兽，是我给你的生辰礼。”
原本载歌载舞的夜晚被血色浸染，余音坊众人手忙脚乱，慕槐脑中像是被针一扎，意识又模糊了。
“师父！”
“公子……”
慕槐掀起眼皮，只觉得脑中依旧疼痛，视野里一片模糊。
那点像是薄雾般的东西向着中心消散，他呼出一口气，才站定下来。
“怎么？”
“你……”袁红语才得颠覆一切的真相，嘴唇还在发抖，“方才菀娘和唐杉雅忽然妖化……公子……公子果然少年有成。”
“什……”慕槐一愣，忽地闭上嘴，“一切结束便好。”
此处的一切恩怨留在泥地上，兴许要百年之后才有人淡忘。枯叶和血液融为一体，故事和回忆化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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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东西都丢给你徒弟，现在打算去哪？”
宣忆从他们一出来就听说了那边的事情，余音坊要解决这次的变故，草草结束，连仪式都省去了，一时间，风雨满城。
“不是说宁婳前辈去寻人了吗，既如此，我也去看看帮不帮得上。”
宣忆静了片刻，欣然道：“既加此，那你去吧，打算带着谁？”
“谁也不带。”慕槐扯唇笑开，“搜罗点鸾晖宗的宝物就跑。”
“去你的。”宣忆给了他一脚，这天便没法聊了。
到最后，慕槐背着白榆剑，带着一头没长大的小狼便打算启程。
夜半从客栈里出来，谁也没知会。
修者总是各有千秋，慕槐没骑马，这是打算徒步了。既无马蹄扬出，又无隆重告别，只有一只还会呜呜咽咽的小狼，沐浴着月色，潇洒自如地上路。
烛火灯笼都太微弱，慕槐本就要全神贯注走，身后却忽然混进一片不太和谐的嘈杂，他皱着眉回头，不知是不是转得太快，还真就眼前一黑，只瞧见一片衣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了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