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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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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晟洋买了几样云粹楼的招牌菜,阮明秋招呼宋哥和台上那个弹吉他的叫做阿文的小伙一起来吃,这个时间店里还没正式营业,没有客人。他们几个围在靠近吧台的一个圆桌上吃了起来。阮明秋坐在陆千山旁边也拿了双筷子,时不时给陆千山夹几筷,生怕陆千山吃不饱。
他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怎么把陆千山弄回阮孝贤给他准备的公寓,看刚刚那个样子要说动陆千山没那么容易,反正他绝不能让陆千山一个人住在现在那地方,只是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对陆千山使用过任何强硬手段,一时他也想不到办法。
他现在最大的危机感,是陆千山失联的这段时间身边环境的改变,还有人。他一想到陆千山这些天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住的那个地方,特别是那几个混混对他做的事,内心就一阵后怕,如果今天他没有找来,如果那几个混混今天对他用了什么药,那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借着和宋哥的闲聊,阮明秋算是捋清楚这间酒吧的情况了。酒吧叫夜色,开了十多年,主要来的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和一些喜欢喝点酒听现场演唱又去不起贵价酒吧的客人。
老板姓袁,宋哥全名宋彪,和这里的袁老板认识多年,宋彪以前是当兵的,退伍后到这里做酒保,除了他还有个服务员和一个啤酒妹;阿文是这里的歌手兼职吉他手,也是这里主要的乐手,还有一个鼓手是兼职的,有时候会请假。
宋彪没说陆千山是怎么来这里打工的,只知道是这里的袁老板带回来介绍给阿文的。
从刚刚的闲聊间,他暂时没感觉出宋彪和这里其他人的问题,但这种声色场所就不是陆千山该待的地方。阮明秋对于陆千山在这里打工很不爽,可他现在并不想和陆千山闹得不愉快,他只有先把这里的人摸熟,确定陆千山不会吃亏,之后再想办法让他离开这里。
过了一会儿酒吧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客人,都点了廉价的啤酒,台上的演出也正式开始。阿文抱着木吉他边弹边唱了几首民谣,陆千山在一旁低调地弹奏着键盘。
舞台的灯光并不专业,没有光束灯,只有两盏普通的面光灯从舞台前边两侧往上打,即使这样的灯光下陆千山还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他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而且几乎不抬头看台下,更增添了一种冷感美。
阮明秋拿着手机录下了陆千山弹琴的模样,这是他从没见过的陆千山。
一曲演奏完毕,阿文对靠近舞台的那桌客人点点头笑了笑,对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说道:“王大哥,今天点什么歌?”看他们的熟悉程度这个叫王大哥的应该是熟客。
“袁老板现在可真行啊,夜色都多久没来新人了,每次来不是看你就是看欣子,我都看腻了,没想到我才几天不来就多了位高冷美人,今天想听他唱,唱什么随意。”王大哥油腔滑调地说道。
阮明秋闻言蹙起了眉,他就知道,像陆千山这样的人就不能呆在这种三教九流之地,随时有些不知好歹的货对他出言不逊。
阿文还没说话,突然一个女声打断道:“王大哥!你上次还说和我喝酒最开心,今天就说看腻了,是不是过分了?要说我坏话也别让我听见呀!”一个穿着亮片夹克和短裙的短发女孩从大门口走进来,直接蹦跶到王大哥那桌,“阿山是我们新来的键盘手,袁老板亲自带回来的,他只弹琴不唱歌,你实在想换新鲜的,要不我唱给你听?”
王大哥哈哈一笑,“欣子呀!今天来这么晚,罚酒!”
“罚罚罚!你先跟阿文点好歌,我去给你拿两打啤酒过来。”说完欣子蹦蹦跳跳地跑去吧台。
王大哥对阿文说了句“来首怀旧金曲”,就和同桌的两个人碰杯,继续聊了起来。
从头到尾陆千山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看都没往这里看一眼。
阮明秋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脸色冷了下来,冯晟洋在旁边突然开口:“明哥,我刚来的路上在想,陆哥住现在那个地方不太合适,是不是要帮他租个房子?”
“他不肯,我再想办法,总之我不会让他一个人住那。”
“我前面找人打听了一下,陆哥现在住的地方是个二房东,在那一片有十几间屋子,一般租给外地人比较多,有一半租客都是做皮肉生意的,那块地方现在本地人除了一些本身家里条件太差的,基本都搬走了。十几年前政府想把那块区域拆了,但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拆不了,现在那边变成嘉城最乱的区域之一,住在那的基本都是混子和穷疯了的。”
冯晟洋说的话,阮明秋越听越心惊,一想到那几个混混和陆千山身上的痕迹,他就没办法冷静,啤酒都灌下好几杯。
八点多的时候夜色的客人陆续多了起来,来的人看起来多是这里的熟客,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男女青年像是专门为陆千山而来的,进来后直奔陆千山面前的桌子。
阮明秋对所有停留在陆千山身上久一点的目光都感到没来由的不悦,在他眼里凡尘俗子就不配和陆千山在同一个空间待着。
冯晟洋看出了阮明秋的不悦,那股火憋着随时会爆发的样子,他不想做炮灰,便找了个理由走了出去。
阮明秋锐利的眼神死死瞪着那几个站在陆千山面前的年轻男女,陆千山在台上弹琴,那几个人虽然在聊天,但时不时就会对陆千山说句什么,其中话最多是个穿着长裙的长发女孩,她的眼神从坐下就没从陆千山身上移开。
花痴!阮明秋恨恨地想。
陆千山除了和阿文短暂的交流下一首曲目,从头到尾没跟任何人有眼神接触。
那个女孩趁中场休息又跟陆千山搭话了,阮明秋刚想起身,陆千山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朝阮明秋直直看了过来,他没有任何表情,但阮明秋看懂了,陆千山让他不要多事。
操!阮明秋的舌头从左腮往右腮顶了一圈,随后走了出去。冯晟洋靠在夜色大门边的墙上正在看手机,阮明秋往冯晟洋旁边的墙上踢了一脚,冯晟洋抬头。
“有烟吗?”阮明秋很少抽烟,只有在陆千山不在,他又很烦躁的时候会抽一根。
“你知道我不抽烟。”冯晟洋说着往裤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打开里面就两根,“烨子放我这的。”
阮明秋点起一根烟,深吸一口,“今天这事先别让烨子和陈飞知道。”
“嗯。”
等阮明秋回到酒吧里阿文还在台上唱歌,陆千山却不知去了哪里,他左右张望了下都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宋彪正在忙着调酒,那个叫欣子的啤酒妹陪着客人划拳。
阮明秋起身往陆千山之前带他进来的后门走去,刚推开那扇包着海绵的厚重大门,就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说话:“这个新鲜的,不是临期的,是我跟店里买的,你一会儿饿了就当夜宵吃。”
“谢谢,下次你不用特地买。”回话的是陆千山,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柔和,但阮明秋却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我上次听你和阿文说你喜欢吃芝士蛋糕,所以……”
“宋哥之前和我说你每天打两份工也是为了还债吧,你自己生活已经很辛苦了,真的别为我把自己搞得更辛苦。”陆千山柔声说道:“今天这个你特地给我买的我就——”
“收回你的东西,他要吃什么我会给他买。”阮明秋没等陆千山说完便走近两人道:“小子,管好你自己。”
他走到两人面前,站在陆千山旁边定定看着和陆千山说话的男人,应该说是男孩,一头短发和一张略带青涩的脸,穿着廉价的外套,一米七出头的个子,瘦弱的身板,阮明秋气势汹汹地往他面前一站简直像是大人欺负孩子。
男孩看到阮明秋先是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接着看到他搂上陆千山的肩膀,心里翻出一股酸意,问道:“你是谁?我和阿山说话你为什么插嘴?”
阮明秋挑了挑眉,呵!什么玩意儿才认识几天就敢叫陆千山叫得那么亲密。
“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你只要知道不该你肖想的人你少他妈——”
“阮明秋!”陆千山轻喝一声,接着对男孩柔声说道:“褚敬,这是我朋友,他说话态度不好,我先跟你道个歉。总之,我只是来这里打工的,我知道你也有很大的经济压力,所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真的。”
男孩听着陆千山说的话,脸色一阵发白,手上拿着一盒蛋糕,身体微微发抖,他使劲咬住下嘴唇,接着颤声道:“我、我不是要缠着你,就是、就是……”
话还未说完,阮明秋已经懒得听下去了,这套路他太熟悉了,这些人仗着陆千山人好说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都敢往上贴。从小到大因为陆千山的温柔不知招惹了多少男男女女,光学校里跟他表白的就数不过来,这时候他最适合当这个坏人。
“行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该干嘛干嘛去!稍微有点自知之明也该认清楚自己配不配。”他揽着陆千山的肩往回走,“别看了,让他自己消化去。你几点下班?”
“十一点,休息二十分钟,九点二十回台上。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回去吧。”
“不行,我说了你在哪我在哪,你不去学校我也不去。”
“我明天下午回学校,以后就晚上打工,白天我还是会去上课的。”
“那下午一起回,我早上请假。”
“你怎么说不通……”
“第一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住那破地方,第二我答应我爸把你领回去,你不跟我回去我任务没完成也回不去。”
“我说过我不能去你家。”
“不是我家,是公寓,就在我们学校附近。”阮明秋掏出钥匙晃了晃,“我不逼你,反正你在哪我在哪。”
陆千山轻叹口气,和阮明秋认识这么多年,他太了解阮明秋的脾气,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不动他。
结束了中场休息,陆千山回到台上,那个坐在陆千山位置前的长裙女孩看到他一脸灿烂:
“Sam,你去哪儿啦?我本来想在你休息的时候请你喝酒的。”
陆千山看着女孩,面光灯直射他的脸,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浅色瞳仁清冷又温柔,“我不喝酒。”
明明是拒绝的话,女孩却瞬间脸红了。
这一切被那个叫褚敬的男孩看在眼里,从陆千山来这里打工那天他就被深深吸引了,明知自己和陆千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还是幻想能接近对方,他小心翼翼地讨好陆千山,只要陆千山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多停留几秒也值得。
可刚刚出现的阮明秋打破了自己的幻想,那个盛气凌人少爷模样的人看起来很凶,也不像和陆千山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他轻易地就楼上了陆千山的肩,那个距离是自己都不敢想的。
褚敬今年18岁,他老家在西部一个偏远山区,那地方的年轻人基本过了15岁就离开家乡到各大城市打工,他三年前跟着老家的一个大哥来到嘉城打工,谁知那个大哥骗了他钱和身份证欠了几十万高利贷,他刚来嘉城不到一个月就背上了几十万的债,大哥也失了踪。
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是夜色的老板无意中救下了他,还替他还了债,于是他三年来不分日夜的打工,就为了早日把钱还清。
这几年的黑暗日子他一直活得了无生趣,直到那天晚上他照例来夜色上班,看到舞台上站着的陆千山,那一刻他对仙子下凡四个字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身处黑暗的人总是想靠近光,只是他今天才看清,那束光不是自己能触摸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