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慕千山几多情》辣兔Anir

4、第 4 章

　　陆千山看着阮明秋，紧闭的双唇不说一句话，两人在逼仄的房间里对峙着，阮明秋看着陆千山擦不干的湿答答的头发，一阵无名火袭来。

　　他一个跨步上前，抢过陆千山手上的浴巾熟练地把陆千山的长发包了起来。

　　“吹风机呢？”阮明秋看着陆千山近在咫尺的脸，低声问道。

　　“没有。”陆千山躲开阮明秋的视线，后退一步，“你该走了。”

　　“走个屁，我不走！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就呆在这，你去哪我就去哪。”阮明秋上手把陆千山头上的浴巾紧了紧，接着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晟洋，你买个吹风机过来，顺便再买点日用品，地址我现在发你，越快越好。”

　　冯晟洋是他们几个人之中性格最稳的一个，碰到什么场面都能坦然面对，不急不躁嘴又紧，就是看上去有点闷，这样性格的人要不是和梁烨从小一起长大，也不会和阮明秋玩到一起。

　　最早梁烨刚开始和他一起的时候总把冯晟洋带着，阮明秋开始不太爱搭理他，后来有次他和梁烨陈飞差点被有过节的人找校外的混混阴了，还是冯晟洋不声不响报警，之后还面不改色帮他们圆谎，阮明秋回学校去教训始作俑者的时候他也出了点力。

　　男生之间，一起扛过事就算兄弟了，何况冯晟洋和梁烨从小一起长大也算知根知底。

　　陆千山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找人送东西过来，阮明秋第一想到的人就是冯晟洋。梁烨虽然和他走得最近，但那厮脾气急人又冲，虽不会当面刨根问底但也挺烦的；陈飞人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每次看到陆千山总是笑嘻嘻的，自己看着别扭，最好还是少让这两个人接触。

　　挂了电话阮明秋看着陆千山的样子不自觉皱了皱眉，“你穿件衣服。”然后把地址发给冯晟洋便收起手机。

　　陆千山叹了口气，“你还看不出来吗？我都躲到这里了，就是不想让你找到。”

　　“你躲我有意思吗？你不能面对不就是因为你爸做的那些事？再对不起那事也不是你干的，你揽上身干什么？”

　　“父债子偿，我不揽上身，那些债也不会随着我爸的死勾销。”

　　“欠债的是你叔叔陆浩那混蛋！不是你爸也不是你，你钻什么牛角尖！”

　　“……”

　　“你宁愿面对收债的那帮黑she会也不肯找我？陆千山，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就算我帮不了你，不是还有我爸吗？你以为我怎么找到这的？我爸叫我来的！他怕你不好意思面对他，让我来接你，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推三推四的。”阮明秋看他不动，颦蹙道：“你外套呢？”

　　陆千山从边上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件薄风衣套上，阮明秋眼睛又扫到他没穿袜子的脚上，夏款的拖鞋露出又白又圆的脚趾，鞋面上还有水痕，“你刚在哪洗的澡？”

　　“走廊尽头的洗浴间。”

　　“……这地方还有公共浴室？”阮明秋有点想象不出来，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就一个单间，没有厨房没有浴室，还不如宾馆，“那厕所呢？”

　　“洗浴间隔壁，这里老房子，都是共用的。”

　　阮明秋看着眼前肤若凝脂的一张脸，一想到陆千山这么多天都窝在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他就一阵胸闷，恨自己就不该听他的什么都不管，那天在学校就该直接把他弄回家。还有他身上这些痕迹，八成和那几个混混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那几个混混说的话，阮明秋一阵心悸。

　　他很想把陆千山衣服脱下来检查下他伤到哪些地方，但他又不敢，陆千山不提，他也不想主动问，谁碰到这种事都不会想让人知道。

　　“阮明秋，我过会儿要走了，去打工，再晚要迟到了。”陆千山示意阮明秋把椅子上的衣服裤子递给自己。

　　陆千山接过之后，把包着头发的毛巾放下，头发已经不滴水了，但还是湿答答地贴在脖颈和肩上，陆千山也不管，浴巾往床上一丢就把外套脱了。

　　等他把家居服上衣脱了，露出赤luo的上半身，雪白的皮肤上几道明显的红痕看得阮明秋一愣，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陆千山就套上了衬衫。

　　他敞着扣子弯腰脱下了家居裤，阮明秋直愣愣地看着陆千山露出浅灰色的平角裤和白皙笔直的长腿，大腿上有几处红，怒火还没烧起来，就有股说不清的火从其他地方升起来，他忽然间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渴，手心控制不住地出汗，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加重。

　　他迅速移开目光，咽下刚刚口中突然加速分泌的唾液，把想好要说的话也一起吞了下去。

　　“怎么了？”陆千山穿上裤子，抬起头系衬衫扣子的时候见阮明秋脸色不好，还呼吸加重，“觉得闷？这里楼下油烟味重，所以我白天不怎么开窗。”说着走到窗边伸手打开窗。

　　带着油烟味的凉风穿过窗直扑进来，阮明秋瞬间清醒，他看着陆千山两只手齐上才系上第三粒纽扣，修长的手指拉琴的时候那么灵活，怎么系个扣子就显得笨手笨脚。

　　还有穿衬衫这个画面明明自己以前看过无数回，为什么今天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呛人的油烟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蹙眉上前又把窗关了。

　　“别开了，这味道闻了我头晕。”阮明秋看着陆千山系上最后一粒纽扣，呼出一口气，“你打工地方在哪？”

　　“我告诉你，你别打扰我和我同事。”

　　阮明秋正要开口，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回头打开门，冯晟洋手上提了两大袋东西。阮明秋让他进门，东西还没放下就问道：“吹风机呢？先给我。”

　　冯晟洋进门就看到了披着一头湿发的陆千山，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他之前听梁烨说过，大概知道什么事。

　　陆千山朝他点点头，冯晟洋轻声说了句“陆哥”，然后回身在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个还没拆包装的纸盒，阮明秋直接从他手上夺过来，粗暴地拆了包装，接着四处看了看，拿着电吹风把插头往床和椅子之间墙上的电源插孔一插，对陆千山道：“过来，先把头发吹了。”

　　陆千山自然地走过去坐下，任阮明秋帮他吹头发，两人之间有种第三人难以插足的氛围。

　　冯晟洋站在那打量了房间一圈，他虽然家境和阮明秋比顶多是个小康之家，但从小生活条件也算优越，他来的时间正巧是傍晚人多嘈杂的时候，门牌号倒是问了人很快找到，只是这里环境脏乱差的程度让他大开眼界，要不是阮明秋叫他过来，他都不知道嘉城还有这种地方，简直就是电影里生存环境恶劣的贫民窟现实版。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对陆千山的印象就是个偏偏贵公子，实在难以想象多大的变故才会让像天上星辰一样耀眼的人坠入这泥潭里。

　　阮明秋专注地吹着头发，吹着吹着目光就从头发落到陆千山的脖颈，还有刚刚来不及看清的若隐若现的锁骨，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赶紧把目光挪开，瞥到旁边冯晟洋的鞋蓦地想起还有个人在。

　　他转头刚想问冯晟洋买了些什么，就看到冯晟洋默默地凝视着陆千山，那眼神有种说不来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冯晟洋在阮明秋转头的时候就察觉了，只是一时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他假装无事说道：“陆哥头发又长长了。”

　　关你屁事！阮明秋心里骂了句，嘴上冷冷说道：“这房间太小了不通风，人一多我难受，你出去等着。”

　　冯晟洋自觉走了出去，待房里又剩两个人时，阮明秋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他不喜欢别人对陆千山的外表有任何评论，无论好坏。

　　阮明秋吹发的动作娴熟，他头往前探了探，陆千山闭上了眼睛，知道这个手势和温度是他喜欢的，不由地扬起嘴角，他想一直这样帮陆千山吹头发，陆千山这样的人就该过被人贴心照顾的生活。

　　“好了没？”陆千山一句话打破了阮明秋的遐想。

　　“你头发长，哪有那么快。”

　　“再不走我打工真要迟到了。”陆千山动了动肩膀，“没干就算了，出去风吹一会儿也能干。”

　　阮明秋关掉吹风机，拔下插头，把线绕起来后往桌上一放，然后看陆千山套上薄风衣，随手从边上拿起一根皮圈把长发绑成一个马尾。

　　“走吧。”陆千山道。

　　阮明秋开门的时候，冯晟洋正在看手机，见他们两个出来便收起手机，“吃饭去？”

　　阮明秋才想起这个点早该吃饭了，但陆千山要去打工，估计也没时间和他找地方吃饭，他想了想问陆千山：“云粹楼的和牛鹅肝饭好不好？你很久没吃了。”

　　“我没时间吃。”

　　“我让老张去买，很快的。”阮明秋拿起电话就要拨。

　　陆千山睨了他一眼，“你别折腾张叔了。”

　　冯晟洋突然出声：“我现在直接过去吧，最多四十分钟。”

　　陆千山还没来得及拒绝，阮明秋就接口道：“对，他现在过去快，我给他们经理打个电话，人一到就能拿。”冯晟洋自告奋勇当外卖员挺好，省得看他在陆千山旁边晃碍眼。

　　说话间三人已下楼，冯晟洋自觉地快步先行，阮明秋拿出手机要叫车，陆千山看了眼道：“不用叫车，走过去。”

　　阮明秋一脸诧异，难不成陆千山在这破地方打工？这里有什么能打工的地方，“走过去？在哪？”

　　“二十分钟。”

　　陆千山带阮明秋绕过乱七八糟的巷子，经过一个脏兮兮的露天菜场总算离开了棚户区到了马路上，接着又走过几个红绿灯，终于来到了一个有点商业化气息的地方。

　　两人走到一个小巷子里，阮明秋越看越不对劲，刚张嘴还未发声，陆千山就拉开一扇画满涂鸦的门走了进去。阮明秋连忙跟进去，门内泛黄的光线刚刚能照清，里面一条不宽的走道被一个靠墙放的破旧的三人沙发占了一半，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海报。

　　什么鬼地方……

　　往里走又打开一扇门，阮明秋才看出来这里是个不大的酒吧，进门对面是个吧台，左边是个小舞台，台上乱七八糟摆了些乐器，剩下的地方零零散散放了七八张桌子。

　　吧台里有个中年男人弯着身子在台面上擦拭，他见到陆千山点了点头，又看到跟在后面的阮明秋，好奇问道：“阿山，那是你朋友？”

　　陆千山点点头，“他一会就走的，宋哥。袁老板今天不在？”

　　被叫做宋哥的男人收起抹布，打开吧台里的水龙头边搓边道：“他出去了，晚点回来，今天亮亮不来，就你和阿文两个人。”

　　“好，知道了。”陆千山转身对阮明秋道：“还没到点，我要先调试，你自己呆着，别瞎转悠。”

　　阮明秋一把拉住陆千山，“你在这儿打什么工？”

　　陆千山下巴指指舞台，“演出伴奏。”

　　“小提琴？”谁敢配得上陆千山的小提琴？阮明秋心头火还未起，就听陆千山道：

　　“键盘，电子琴。”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弹这个？”阮明秋纳闷。

　　“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来这里之后刚捡起来。”

　　阮明秋一阵胸闷，怎么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陆千山的事，“等等，你说的打工就是在这破地方给人弹琴？”

　　陆千山冷下脸：“阮明秋，这是我打工的地方，你好好说话。”

　　“好好好，我不说，我问问冯晟洋到哪了。”阮明秋拿出手机往吧台那个中年男人走去。

　　他问了这里具体地址发给冯晟洋之后就收起了手机，和男人搭起话，刚说两句舞台背后走出来一个拿着吉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伙。他看到陆千山熟悉地打了声招呼，跳上台开始调试乐器。

　　阮明秋眯起眼看着舞台上专注的陆千山，他发现这十天是他认识陆千山之后最漫长的十天，他感觉陆千山从他的生活圈走了出去，身边多了好些不该有的人，这让他很不安也很不爽。

　　他不动声色地对吧台里正在擦拭杯子的宋哥道：“陆千山还没成年，你们雇佣未成年人不怕人举报？”

　　宋哥闻言愣了一下，接着道：“小兄弟，你不是他朋友？不知道阿山的情况？”

　　呵！这家伙说得好像他和陆千山很熟一样，他压下怒气，“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不该出来打工，特别是你们这种比较复杂的地方，不适合他。”

　　宋哥笑了笑：“小兄弟，我看你家境不错，应该不愁吃喝，你理解不了我们这种为生活所迫的，到了绝境，人都要饿死了还想别的？有钱赚就行，难不成还挑？”

　　阮明秋舌头顶了顶右腮，接着摆出一个客气的笑容，跟宋哥聊了起来。宋哥个子很高面相凶狠，性子却和外表截然不同，还挺健谈。

　　直到冯晟洋把云粹楼的买的和牛鹅肝饭送过来，阮明秋才结束了宋哥的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