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之道》宿舍好冷

3、第 3 章

　　商济臣耸耸肩，自己去了书房。他自觉今日自己来的算早，没想到商子仪已然坐在座位上，权煜也坐在一旁。

　　商济臣前去拍了拍商子仪肩膀，刚想说：“子仪，今天这么勤奋。”商子仪那厮就悠然栽倒。

　　商济臣：“……”

　　商子仪大梦初醒：“叔，你来了。”

　　“子仪，要不你回去睡一觉？”商济臣无语。

　　“不了，叔，在哪睡都是睡，还不如在书房睡，不会迟到，睡得安心。”商子仪头头是道。

　　商子仪扒在商济臣身上，轻抚叔叔后背：“叔，好点没？疼不疼？让我看看。”

　　商济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拍开商子仪的手，把他搡到一边：“今天你闲的？”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商子仪沉痛道。

　　“……”

　　商济臣回到座位，不再搭理商子仪。子仪自讨没趣，继续在案上正襟危坐睡着了。

　　权煜就坐在商济臣前面，商济臣看他挺直背，一个十岁的小孩，认真的模样倒是有趣。

　　“煜哥儿，小师侄？”商济臣拍权煜肩膀。

　　权煜转身，冷冷看着他，等待商济臣说话。

　　商济臣被权煜眼中的冷色吓了一跳，道：“昨天……”

　　“小师叔，住你院子并非我本意，我不会打扰你，如果你觉得不适，我会找师母分说，另寻他处。”权煜漠然打断，商济臣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一大段话，听见他说自己大嫂，又吓了一跳，要是权煜告诉大嫂，大嫂会怎么想，定要认为他欺负了权煜……虽然自己确实给他找了点小麻烦。

　　想到此处，商济臣忙摇头：“怎么会？住……住得好。”他嘴上说好的，心里说妈的：这小子原来是个告状精？你不打扰我，我还偏要打扰你！

　　权煜点点头，蹙着的眉头伸展了一些，回过身继续温书。

　　卯时一刻，先生手持书本，登上讲台。

　　先生看见了正襟危坐的商子仪，又看他一旁同样正襟危坐的权煜，颇为欣慰，觉得昨天一番震慑很是到位，就下台走向二人中间。

　　先生慈爱地拍了拍商子仪的肩，谁知刚碰上，商子仪就蓦然一歪，随即睁开惺忪睡眼，天真地看着先生。

　　先生：“......”

　　无语片刻，先生深知烂泥扶不上墙，不再自讨苦吃，简练道：“认真听讲。”

　　商子仪郑重点头，重振旗鼓，书上的字却越来越模糊——又是正襟危坐睡着了。

　　先生摇摇头，转而去看权煜。权煜是个彻头彻尾的好学生，书上蝇头小楷记着先生的讲解。先生满意点头，受伤的心灵得到一些慰藉。

　　权煜就像是个上了发条的小玩具，一板一眼的样子，商济臣抬头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觉得这小孩这时才有些可爱，顿时起了坏心，提笔沾墨在权煜后背上画出一副杰作，满意点点头，神笔马良看了都说好！

　　很快便到了晌午，商子仪一下学就朝商济臣扑来：“叔，学了一大晌，可真累啊！”

　　亲眼看见他酣睡的商济臣：“......”

　　忽然，商子仪看见权煜背上的王八，随着衣料的摆动显得栩栩如生，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皇孙怎么......”

　　其他学生也闻声看过来，皆忍不住发笑。

　　商济臣没等他说出皇孙二字就捂住了他的嘴，用眼神制止了众人。

　　大家都不想惹着商三爷这个混世魔王，都忍着笑，表情极度怪异。

　　权煜疑惑转头，眼神里几分疑惑，几分迷茫。

　　“没什么，煜哥儿，下课了，快吃饭去吧。”商济臣赶紧支走权煜。

　　权煜点点头离开，却还是不明白商子仪癫狂般的大笑。

　　商济臣这才松开手。

　　“叔，你可真是厉害。这蔫招损招就你想得出来！”商子仪颇为痛快。

　　“过奖、过奖，大侄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商济臣谦虚道，“这事我太久不做，倒有点生疏。”

　　“叔叔画技精湛，古有画龙点睛，今有叔叔你妙手丹青，侄儿深感佩服。”

　　叔侄俩互吹互捧，狼狈为奸。

　　整整一个下午都未曾有人告诉权煜，一来是迫于商济臣淫威，权煜虽是皇孙，但商济臣积威甚久，又与之相处多年；二来这事也有点尴尬，要怎么与皇孙说？你背上有只王八？大家都默契地不做声。

　　靶场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

　　权煜背着那只小王八拉弓放箭，那只乌龟随着权煜的动作而动，活灵活现，似在衣料遨游。

　　几次商子仪笑不可仰都被商济臣及时掐断，商济臣看着懵懂无知的皇孙，内心难得升起一丝愧疚，忍不住想：“这小孩要知道了定要生气。”又想象了一下权煜气鼓鼓的样子，下了定论：“比平时可爱。”

　　咻的一声，权煜那箭正中红心！

　　商济臣不禁大声叫好，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小孩箭技竟是不错，权煜这时才显出来少年的意气风发，偏头对他挑衅一笑，把自己那张弓递过来，“小师叔也来？”

　　“好，许久没摸弓了，倒有些生疏。”

　　这话听起来像是给自己射不中找借口。

　　然而商济臣却不含糊，旋脚拿弓，把弦拉了个满月，箭矢飞出去射中权煜先前那箭羽尾。将其劈成两半，钉在箭靶上。商济臣望向权煜，眼神里尽是得色：怎样，师侄？

　　权煜看这人箭术这般精湛，心下佩服，觉得商济臣也不是那么不靠谱了，微微一笑：“我不如师叔。”

　　商济臣第一次见权煜展颜，有些愣住。

　　商子仪看自己小叔夸起了那皇孙，心中有些不忿，也拿起一张弓，抬手便射。少年身量颀长，拉弓身姿颇有武将风范。

　　谁知那箭连箭靶边都没挨上，倒是飞到隔壁校场去了，紧接着一阵骂声：“他娘的哪来的箭神？！往老子屁股上射！”

　　商子仪自觉丢脸，沮丧地把那弓丢到一边，不欲再碰。

　　商济臣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忍看他难过，安慰道：“箭神，射箭架势挺潇洒的，就是失了准头，你也不错，打哪指哪。”

　　商子仪：“......”

　　几人在靶场消磨这半日，商子仪闹了情绪，商济臣却不知这大侄子搞什么幺蛾子，随口哄了几句，结果大侄子闹得更厉害了。

　　商济臣索性把子仪晾在一边，他反而自己平复了情绪。

　　商济臣接着拉弓连放几箭，眼角却瞟见一高大男子走来，扭头一看正是商珏。

　　商珏自离开金陵后承袭了魏国公爵位，一直赋闲在家，时不时也会来校场练武，看看族中后辈，时不时还会指点一二。

　　“济臣，进步不小。”商珏赞道，转而又看见一旁的商子仪，“子仪还是要勤加练习。“

　　子仪沮丧点点头，庆幸商珏今天心情好，没揍他。

　　商珏又看见一旁的权煜，隐约看见那小孩白衣上好像有些污迹，抬脚便要去看，“煜哥儿，后背怎么脏了？”

　　权煜回头，应了商珏一声：“师父。”转头扯下自己的外袍来看，只见一只王八和他对眼相望。

　　“......”

　　权煜立时知道了大家为何笑他，登时一股邪火冲上脑头。他不像商济臣有长城般的脸皮，脸蛋蹭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又觉得羞愤，他竟背着这只王八招摇了一整天，也知道这是谁干的，对商济臣刚生出的一丝好感转瞬即逝。

　　商珏一看见这幅画就知是他弟弟的手笔，不着声色地瞪了商济臣一眼，抬手便要揪过这个臭小子教训。

　　“咳嗯......这是一种叫赑屃的神兽，寓意非常美好，是祥瑞之兆......”商济臣连忙解释一句，他觉得此时局势十分不妙，连忙拽着子仪溜之大吉。

　　“叔，你看见权煜那表情没？我还头一次看见他气成那样，平时都跟长死鱼脸似的。”

　　“确实，不过权煜应该挺记恨我的。”

　　“没事叔，有我呢！”

　　商济臣深深看了商子仪一眼，摇了摇头。

　　商济臣深深看了商子仪一眼，摇了摇头。

　　商子仪：“？”

　　“叔你不信我！”商子仪哇哇大叫。

　　“我信，我信。”商济臣敷衍道。

　　商子仪咬着手帕扭捏道：“你变心了，这就是不爱了吗！”

　　商济臣踹了他一脚。

　　两人吵吵闹闹着去吃饭，正巧偶遇商子善从校场回来。

　　子善见了两人，打了个招呼，却欲言又止。

　　商济臣看出他神色不对，道：“子善，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叔，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商子仪踹了他屁|股一脚，“哪里学的磨磨唧唧？快讲！”

　　商子善小声嗫嚅道：“我觉得……叔你有点过分……”

　　还没等商子善说完，商子仪又踹了他一脚：“好你个商子善，长大了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商济臣制止道：“哎，子仪，再踢踢坏孩子了，没事子善，说罢，我不踹你。”

　　“叔，哥，你们走之后，权煜哥哥......哭了。”商子善道。

　　商济臣脑袋有点发懵，哭？那个成天板着脸跟个小老头似的权煜？他竟然哭了？商子仪也是同样震惊，显然是没法想象那欠扁小孩哭的模样。

　　见两人没搭话，商子善胆大了些，续道：“权煜也真是奇怪，哭了也不出声，就在那自个流眼泪，要不是爹看见，还不知道他这么不高兴呢。”

　　一个隐忍着默默流泪寄人篱下的可怜小屁孩，已经在商济臣脑海里成型。

　　他甚至已经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自己怎么能这样捉弄一个小屁孩？是不是该给这个小孩道个歉？道歉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的！不可能！好歹自己也算是半个长辈。

　　商济臣脑中天人交战，最终想出来了个折中的法子——送权煜点东西，并把他收入自己‘麾下’，这种爱哭的小孩还是更适合被保护的。

　　可是，送什么呢？

　　......

　　是夜，秦覃吩咐下人清扫积雪，半月没回家，商府园景被积雪遮住大半，女主人不在，丫鬟小厮也学会偷懒了。

　　秦覃把手下的人悉数派出，满意点头，自己检视起了园子。

　　商家是宣府一带的豪门望族，商府就是商家几代人不断修建臻至完善的，前几任族长都特意请来能工巧匠设计修葺，这园子环境清幽，美轮美奂，台榭楼阁钩心斗角，此时虽被积雪盖住，却显出一种别样风味来。

　　冷风吹过，秦覃打了个寒颤，这园景虽美，但在夜晚无光的环境下还是略显阴森。

　　忽然，后背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传来，秦覃登时顿在了原地。

　　那阵声音越来越近，秦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哪来的小贼？！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

　　“哎呀——哎呀——”商济臣被揪着秦覃耳朵，呲牙咧嘴地叫唤。

　　“嫂子我错了，放过我吧。”在商子仪一干人等面前不可一世的商济臣，在嫂子面前竟是这副德行，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秦覃身量娇小，十三岁商济臣比她高出半个脑袋，却仍被按住胖揍。

　　“小兔崽子，晚上装神弄鬼干嘛？”

　　商济臣把自己气哭权煜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秦覃松开商济臣耳朵，道：“所以，你想送煜哥儿礼物讨好他？”

　　商济臣肿成了猪耳朵，疼得泫然欲泣。

　　“不是讨好......”商济臣小声道。

　　“什么？”

　　“哎，差不多，反正我想对他好点。”

　　秦覃扑哧一笑，竟有些娇憨：“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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