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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干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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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埂边传来一阵吆喝,清子直起腰,脸庞的汗珠汇成一股细流俯向下颚,嘴唇因为失水绷得紧紧的,她看向田埂那边的黑色人影,模模糊糊的,如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老太太每日的工作就是把中午做好的饭送来这里,依旧是一个黑锅,看样子是家里那口大黑锅的儿子,带着草灰的锅底把装它来的麻袋蹭得一片乌黑,塌陷凹凸的锅盖边缘沉积了许多草木的残渣。
老公公蹒跚着步履走至一出低矮的杂木前,掰断了一根繁盛的绿枝。
绿枝被摘去树叶,拗下分枝,再被一掰为四,现成的筷子就诞生了。
仍旧是早晨剩下的木薯粥,带着些余温。
老太太又掏出一个小罐子,皱巴巴的手掌往里掏出一把黑黢黢的长条,拿出来甚至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清子憋着呼吸,心想着怕不是什么腌制多年的肉干?吃了会不会像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一样,也变成妖精?
老太太哎了一声,兀自把自己的佝偻右腿摆直了。烈日把她的脸晒得黑红,这么毒辣的日头,老太太只带了一顶草帽来。
清子内心升起一丝不忍,接过老太太手里的碗。
忽然一声大怒,“要吃自己舀!自己没长手吗?”
老太太气急了,要不是她亲眼看见,她竟不知道她有多偷懒,自己身强力壮牛高马大的,不去拿锄头挖地,非要让个头发花白身子埋半截的老头来做这大力活!自己跑去做那没用的功夫!那些草等会儿顺着泥土挖起来就得了,就是想偷懒!
还想抢做苦力的人的饭,怎么那么有脸呢!
老太太绷着脸,那筷子敲了敲碗,清脆的几声却如同惊雷一样劈进清子脑里,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这么凶暴,她只是想让她多休息会儿,自己来给老公公打饭。
老公公无言地捧起那只备受争夺的碗,自己打了一勺子木薯粥,他又拿起一根黑色的长条,黑黄的牙齿摩擦了几下,老公公又笑着跟清子道,“萝卜干,送粥喝最好吃了。”
“干活不成样,吃倒是积极得狠!”老太太拿着枝条刮下锄头上巴结的泥土,嘴里不停得念叨着,时不时眼皮下垂的眼睛瞄向清子。
清子忽然觉得委屈,老太太怎么总是对她那么大的敌意,她的手现在还在火辣辣地疼,衣服也都湿透了黏在背上。咽下了一口粥后,清子梗着喉咙,脸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僵硬,“娘,以后我早上顺便带饭来就行了,不用劳您.......”
“什么?”老太太忽然炸起来,咬着牙把锄头扔到一边,声音也提高里几度,“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我可不像你们啊,我哪天不为这个家出力啊?就是腿瘸了我都要来送饭,你以我是白吃的吗!”
清子再也忍不住,汗珠化作眼泪夺眶而出,双唇更是因为忍受而不住地颤抖。
老太太急了,大喊着自己命苦啊冤枉啊,自己没骂她就哭了,传出去还以为她这个当公婆的欺负她。
“我辛辛苦苦来送饭给你们,不念我的好就罢了,还怨到我来,是,我是没本事,没本事找肉找米给你吃,是我家委屈你了!”
老太太也掉出几颗眼泪来,双拳因为叫喊不住得捶打着地面。
本以为能吃上饭的老公公愣住了,一边是任劳任怨埋头干活的儿媳,一边是哭天撼地满腔委屈的老太太,老公公拉长了声音,“行了行了,甲晴媳妇也是关心你老送饭太累,停了,吃饭吧。”
老太太更为生气,双目怒视着老公公,最下绷成一条紧张的弧线,“她说我不干活啊!”
老公公叹了口气,缓缓低下头去嚼黑萝卜条。
清子抹了抹眼泪,哽咽道,“不是的娘,我是说你腿脚不好,不用,大老远来送饭,我们出门的时候带来就行了......”
老太太忽然张开嘴大哭起来,哭号着自己的苦心没人看见,新媳妇刚来就欺负公婆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