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寒江瓜子

6、男人

　　村口的合作社门口坐了许多男人，他们或蹲在地上，或就着脚边的石头而坐，有几人翘着脚坐在不多的椅子上。
　　“嘿！这不是赵甲晴的新媳妇吗？三公，这么早就带着儿媳出来？”
　　老公公又露出一堂牙，冲着他们点点头。
　　这些人哪里都有，她们村儿也有，每次路过他们，她都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最好快到听不见他们讲话，也不让他们看到自己。
　　清子感受到周围探究和嘲笑的眼光，面无表情地跟在老公公身后。
　　“赵家有钱了，竟然牵牛下地啦！”
　　“去！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群人哈哈大笑，清子只觉得自己脸上很热，比对着灶口吹火还热，她不要这脸了！
　　这段路显得多么漫长，要是哥哥在身旁，他定会板着脸让那些人不要胡说，如果他们嘴还不停时，哥哥就会发挥他那说书的本事，只把那嘴不把门的人说得把脸埋到胳膊下去，可惜她现在只有老公公的背影。
　　“嫂子，下地啊？”
　　温柔清朗的声音自身旁传来，清子悄悄抬头，看见一不是很高的男人正对着她笑，那人着一件蓝色的外套，头上也带着一顶绿色的军帽，他并不和那些人坐一起，他的手上拿着一把黑色的镰刀。
　　“啊......是......”清子又低下头，从男人身旁侧过时，她的心竟然跳得跟过年打的大鼓一样。
　　老公公带着清子走了许久，才在一片绿色茂密的杂草前停下，不远处有一片翻新的泥土，一块块的泥土被挖了出来，正仰着脸晒初升的太阳。
　　老公公指了指面前的杂草，说这就是要开荒的地，这地不是他们的，是别人不种，让他去开荒，粮食要分他们一半的。
　　清子不懂，难道家里没有田地吗？
　　老公公从杂草中摸出一把锄头，锄柄被盘的发亮，被老公公拉出来时沾染着一身的露水。
　　清子看着老公公的锄头，却看他并没有再摸一把的意思。老公公歉意地笑笑，说只有一把，过些时日再买一把，你先把草除了吧。
　　清子看着到她膝盖的杂草，肥大的叶子上是新鲜的晨雾，粗壮的茎秆上藏着密密麻麻的小刺，清子皱眉，没有镰刀，这可怎么除是好。
　　老公公看出清子的疑惑，粗糙的手掌在泥面上摸索，一会儿手上就抓满了一虎口的藤杆，随着老公公手臂的抬起，藤茎被生生扯断，露出稀疏的藤根。
　　“你先拔掉它们，我再挖出根来。”
　　清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老公公依旧是笑着，忽然又从脖子上拉下一条发黄破陋的毛巾放到清子边上，“拿这个包住手掌啊。”
　　清子看老公公握着锄头，高高地抬起，重重地落下，一块新鲜的泥土就被翻了出来，暴露出白色细长的藤根。
　　老公公三只手指揪住藤根中心，在泥块里左右摇摆，他的个子太高，弯下腰时背拱地像坐山。
　　清子没有用他的毛巾，转身去寻了拿长根裹住自己的双手，摸索着，用力拔拽着，溅起一身泥水，浸湿半腿裤脚。
　　日出无边，晨鸟不时鸣叫，清子眺望着山顶边的太阳，腰背终于得到一丝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