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寒江瓜子

4、我看你是个能干活的

　　清子还是坐在那个板凳上，老太太没再跟她说话，清子也不敢再跟她搭话。
　　门外终于有了动静，一个高大的人影冲进了屋内，那人影在门外踌躇，伴随着年轻男人的声音。
　　清子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她紧紧地揪着衣角，心里反复默念着菩萨保佑。
　　影子没了，进来的是一个腿长脚大的男人，清子最先看到他的脚，跟河边的长卵石一样。男人穿着一条肥大的黑色裤子，上衣是穿着那绿色的军装，他看起来是个识字人，头上还带着一顶绿色的军帽。
　　清子偷偷瞄了一眼男人，皮肤是汉子的糙黄，眉毛浓得是锅底色，高低眉，右边的眉毛中间还断了一个空隙 ，听老人说这叫断剑眉，是做大事的人呢。
　　清子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即使屋子很暗，清子还是觉得男人的影子笼罩住了自己。
　　老太太叽里呱啦跟男人说着话，似乎说到什么激动的地方，拿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男人皱着眉看了过来。
　　老太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冲门外喊了几声，“回来了，吃饭啦！”
　　是这家的老公公回来了，老太太又出了屋子去，屋内只剩清子和男人。
　　男人走了过来，站在清子几步远的时候停住了脚，“你叫什么名字？”
　　清子飞快地在心里默念观音菩萨，她缓缓抬起头，红着脸道，“我的名字？清子。”
　　男人浑厚的声音又响起，“我看你是能干活的，你都干什么活？”
　　清子想到青田金稻，绿藤白薯，说自己什么都干。
　　男人没再说话，指了侧面的一个暗门，说以后你就住那里，我也住那里。
　　清子的脸又热起来，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男人。
　　“吃饭吃饭！吃饭了！”老太太跟过了年一样高兴，矮小的身子不停地在屋里旋转，她又从灶上端来了一个大篓子。竹子编的大篓子已经变得发黑，里面是满满的一篓菜叶子。
　　让老太太高兴的人一进门就弯起了嘴角，露出一堂又黄又黑的牙齿。
　　老太太板着脸，挥舞着手臂，手臂像把镰刀要挥到清子头上，“干什么呢！叫人啊，嘴哑的，怎么做人新妇？”
　　清子的心像被放了一块大石头，堵着流血的口子，憋的慌。
　　倒是那个笑着的人先说话了，“过来吃饭吧，没有什么菜噶。”
　　老太太抢过话到，“这么多还不够吃吗？怕不是养猪！”
　　清子挪着步子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男人旁边。
　　男人已经拿着筷子撬着那个辣椒碗了，老太太打开那口大黑锅，清子闻到了一股糊掉的木薯味。
　　那是一锅上面漾着水下头沉着粥的木薯粥，老太太拿木勺子转了一圈，锅里变得黏黏糊糊的，依稀看见几颗米粒。
　　老太太盛了一大盆给老公公，老公公却推给了清子。“我们家就是吃这个的，你不要嫌弃哦。”
　　“嫌弃？有的吃不错了，嫌弃什么？”老太太不满地看着清子，又把一盆满满的粥水放到男人面前，她自己却拿了个小碗，看着比大家的小一半。
　　四个人就着一大筐菜叶子吃木薯粥。
　　清子喝了一口木薯粥，浓稠的浆感带着一点发苦的糊味，咽了下去嘴里是有些寡涩的。
　　篓子里的菜叶子是她熟悉的红薯藤，正皱巴巴地堆在一起，失了鲜活的绿色，现下跟被晒了几天一样，蔫蔫的。
　　清子尝了一口，除了淡淡的咸味就是红薯藤那股涩味。
　　男人却吃得很香，每次都能夹起满满的一筷子，就着大盆狠狠地吸溜一口，再送进满满的一口菜叶子，腮帮子便被鼓得一边涨起来。
　　老公公给清子夹了一大筷子叶子，却被老太太打了筷子，“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夹，老不识老！吃你的，三脚猫一样......”
　　老公公憨憨地笑了一下，让清子别客气。
　　清子点点头，入口还有些生涩，她在家喝米粥就着酸梅子，菜叶子也没那么涩。
　　男人已经换了第三盘了，这次猛地把盆拍到桌上，大手抹了抹嘴，看着老公公说，“吃饱了，我出去了。”
　　老公公收了笑，问他又去哪里？
　　男人说自然是有事咯，不然出去干什么。
　　没再给老公公问话的机会，男人已经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