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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向南之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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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武力值,景时一条好汉自然能屈能伸,对谢玄提出的要求急忙点头。
他要先稳住对方情绪,之后再利用三天时间问出些东西来。说起来可能有点抱歉,但他方才在来的路上听见了流水声,就想着这附近说不定有水,无论三日后是生是死,他都要想办法去跳上一跳,以验证他回到自己时空的想法。
本以为发展到这一步,他的生命安全已经有了保障,但他忽略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就是生存问题。
龙井中阴气盛行、寒寂至极,景时所学功法属火,根本承受不住那些源源不断的冷。他勉强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下去,把灵力聚于两指尝试点火。
灵力被引导着点燃,暖橙色光驱散开黑暗,露出两人所在的一方天地。
谢玄本来安静地闭目养神,两人之间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见他这边有了动静,睁开眼瞧。
微弱的火苗在指尖跳动,宛若具有生命。
“你可知三阳星?”谢玄忽而问。
火苗抖了抖,景时抬起头,被暖光照亮的脸面露迷茫。
“是哪个星的名字吗?”
似乎是真的不知晓。
想想也对,只是只刚化形的妖,能够学得簇火之法已经难等可贵,怎么可能知道其他。
谢玄便摇摇头,又不肯解释。
景时见他不再追问,这才悄无声息地松了手掌。
他所研习的功法就是三阳星,全称“三阳天星祝火诀”,是他在金银楼中自己挑的,因为小说里的主角一向是火系功法,他这个穿过来的怎么着也要跟着凑凑热闹。但没想到谢玄竟然对此抱有疑问。
景时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谢玄察觉出他体内的功法了吗?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搜过自己的经脉?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又怎会如此轻拿轻放,必定要弄出个所以然来才对。
景时难免庆幸,好在他只是点个火而已,并没有当着谢玄的面把体内灵脉走过一圈,不然肯定会暴露的。
不愿再此事上留下话头,景时便有意无意将思绪往其他方向上引?
“方才我来时看见不少岔路,都是没有红柱的,不如我们去看看?”
谢玄却兴致缺缺:“此处与他处又有何区别。”
“也不能这么说,万一其他地方能出去呢。”
谢玄没有应声。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否则谢玄也不会在这里呆了那么久,直到百年后封印破裂才出来。
但这也不是他驻足不前的理由。景时是一个呆不住的多动症患者,如果陷入迷局,他总是会积极地做点什么,虽然结果往往都不太理想。
他走来走去,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时不时向谢玄问话,得到的回答都是极其敷衍的一两个词,倒是他说了半天,嗓子开始发干。
虽说已经是辟谷的人了,可诸饥饿、口渴之类的生理表现他总是抱着一种能满足就满足的态度,毕竟不知将来的哪天,他真的没了欲望,那时岂不可惜。
“这附近总是有流水声,要不然我们去找找,说不定还能弄点水来。”他再次尝试忽悠人跟他一同行动。
“是暗河。”谢玄道。
“暗河?在底下吗?”景时不禁生疑。
谢玄摇摇头:“是在头顶。”
河在头顶?这倒是个稀奇布局。
想起自己来时就是从水坛中落下,因此有河在头上流动景时自然也觉得很合理。还真的是应了此处的地名,龙井。
“那人说的封印,就是头上的河吗?”他又问。
谢玄道:“郁铭。”
景时一愣:“什么?”
“他叫郁铭。”
“哦,好。”景时点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原来是郁家的人,不知道跟郁福舟是什么关系,说不定是祖宗之类的。
他其实非常想去看那郁家人的尸体,但碍于谢玄在,他怕他多心便始终都没敢动手,只能依稀看见郁家之人临死前流淌的血和无头的躯体。
看出他眼神飘动的方向,谢玄道:“他的精魂已经被这的妖怪吞得差不多了,你可能翻不出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他饿了那也只能忍着,这没有东西给他填肚子。
景时顿时无语。
依照常理来说,蜃妖以其他生物的梦境和意识为食,大凶大恶之徒才会去吃血肉,谢玄只当他是饿得厉害,连死人的肉身都惦记上了。
“我不是想吃东西,我就是……”
景时要解释,但转念一想,喝水吃饭的欲望现在确实占据了部分冲动,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如此他便沉默了,只是这份沉默在谢玄眼中倒更像是吃不到好东西就开始失落的表现。
“你化回原型也无妨,我不会动你。”
景时:“什么意思?”
谢玄缓缓说:“妖族维持人形需要耗费灵力,你既支撑不住,变回原型也算是明智之举。”
这样说不定还能坚持到第四日才入魔。
末了他又补充:“若你不想让人看见,我便不会看。”
景时:“……”
怎么说得好像他的原型有多见不得人一样,再丑能丑到哪去……不对!他根本没有原型,他的原型就只是个人啊!
这胜负欲啪的一下就起来了。
他倒是要让这家伙看清楚了,三日之后他究竟是尸体,还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我不饿也不难受,更不会去吃死人肉,别总把人当成妖魔。”景时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说了这么半天,你究竟走不走?你若想在这一直陪着这些骨头,那就陪,我是半刻都待不下去了。”
废了这般口舌,又是问水声、又是说探路,其实就是想离这些骨头远一点,却都像是打在棉花上似的,没得到回应。
谢玄原本是不太在意对方说了什么的,但就是景时无意中露出的情绪,让他心神被牵动到某处。
那副防备又柔软的模样与过去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变成他珍藏着心心念念的容貌,他手指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攥握着金玉的力度逐渐放轻,就像是对待平白生出的一场梦。
谢玄盯着他看了多久,景时就安安静静地等了多久。
他心中有些猜想,但还无法付诸实际验证。况且被这样直白又专注的眼神看着,他实在是无法轻易躲闪。
他能感觉到,如若对方肯放肆些,那攥起的手就不只是覆盖在金玉上,而是要冲着他过来了。
努力平复那股没由来的躁动和怪异,景时思绪有些混乱,直到谢玄回过神来,语调轻缓地说了声抱歉。
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道歉。
景时想问问看他刚才究竟在想什么,怎么想了那么久,但犹豫一会还是顺势应道:“白骨之地不适合休息,刚才的柱子靠起来其实还挺不错的……所以你走不走?”
话未说完,谢玄已经收了剑站起身。顺带脸也彻底转过去,不让人窥到一丝一毫。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景时脑中闪过如此想法。
他觉得这人心里有念想,但总是选择闭口不提,藏着的情绪看似稳固,却时常会不易察觉地泄出一丝半点,然后又被人囫囵按回去。
可每每两人四目相对,那点缠线便又像雪泥鸿爪、残音未逝。
景时自认为坦荡,做过的事不说记得分毫不差,也会有个印象,但就是这稚嫩的、脆弱的情意他却一丁点记忆都没有。
相比之下,谢玄反倒幸运的很。
至少他能够在某个瞬间想起来什么,或者看到什么,然后重新唤起对过去留恋。
他能看见景时,同时也能看见另一个人。
如此反应让景时倍感无措。
就好像景时和温景时是两个没有交集的存在,一个是被困惑折弄得心烦意乱的自己,另一个却是谢玄眼中深藏珍视的影子,无法舍弃,也无法呈现。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占据了谢玄的过去,在旁人不知晓的年岁里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那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他自己。
只要这样一想,景时心里那点律动的火便幽幽地熄灭了。
日常自我洗脑:“我没弯”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向南之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