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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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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然看着男子垂下的脸迅速变得苍白,肩膀也僵硬得耸起,一颤一颤。
他不会哭了吧?
看不清杨明杰神色的昭然好奇的想到。
她再走进一步,站在门槛上,身体前倾,偏头好奇地往过去。
这一动作惊醒了呆滞的杨明杰。
“叶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他看着突然凑近的昭然,木木地问。
看你哭没哭呀~
可惜地摇摇头,后退一步道:“杨公子你别误会,刚刚那句话是家兄所言,兄长也是为我考量。男女授受不亲,此举算是私相授受,虽你我二人坦坦荡荡,你待我如同亲妹,可到底人言可畏。”
她语调轻柔,自然而然转过话题,刚刚冒犯的举动如同不存在一般。
白赦与白会看着杨明杰微放松的神情,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训狗”。
杨明杰叹口气。
他也略过昭然刚才莫名的举动,思考起那句话。
这是他第一次送东西给叶昭然,以回礼的形式,所以刚刚听到那句话他不免难过又震惊,
不过还好这不是叶小姐本意。
叶小姐天真烂漫,不通人情世故。那话蕴含的敌意和杀心,叶小姐怕是现在都没有意识到。
叶同知只叶小姐一位亲人,见外男接近,必然愤怒,疑他图谋不轨。
想到这里,杨明杰拿出之前应对先生的郑重态度,解释道:“叶小姐,诗友之间互赠信物本属平常,何况这本诗集收录的遣仙居士晚年游历所作,多是寄情山水之句,无半点儿女情长,何来私相授受一说?”
“人言可畏。”楚昭然转过身去,背影看起来柔弱而倔强地让人心软,“解人难得,知音难觅,更不应让其受世人诋毁。”
说着让白会将诗集递上前。
杨明杰无奈道:“你就是太过乖巧听话,易被束缚。”
“兄长是为我好。”
“为你好也不应限制你交友啊……也罢,诗集我收回去。”杨明杰包容道,“免你忧心。”
“谢杨公子体谅。”昭然转回身,开心道谢,杨明杰见其脸上笑容,忍不住调侃:“就这般开心?”
昭然假装看不见他脸上的失望,连连点头:“是呀,这样我兄长再不能就此训我,也不会误会你啦。”
“对了,我还可以向兄长举荐你,他最欣赏有志之士,若让他看中你的才能,定会对你改观,说不定就不再阻拦你我论诗了。你之前不是说想为百姓查案平冤,嗯?”
最后两句话正戳杨明杰心事,他有些心动。
说完这话的时候,昭然抬头看向杨明杰的眼睛,笑得像只兔子。
对上她明亮的凤眼,杨明杰心头一滞,随后猛然跳动。
此时是午后。因下雨,天色有些黯淡,昭然最后一个嗯字带着些沙哑。带着隐隐危险气息的声线里,她笑得乖巧,眼睛弯成饱满的月牙儿,溢出点点光芒,迎着前方的灯火一闪一闪,搅得他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一如初见。
看着面前的叶昭然,杨明杰喉结滚动,在影影绰绰的光亮下并不起眼。
叶昭然的美貌毋庸置疑,当初他就是为了那回眸一眼沉溺。
一个月前,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河的花灯与满街行人,在那样喧嚣的地方一眼看见她,这是杨明杰每每忆起都要庆幸的好运,这应该是他二十年人生里少有的称赞运气。而现在,那双眼,与他只隔半步之遥。
他捏了捏手边的衣带,颈侧的血管突起,语气温和而克制道:“你还记得当时妄语?”
叶昭然笑靥如花:“当然记得。这不是妄语,我相信杨公子。”
那一瞬间,杨明杰产生了拥她入怀的冲动。
可叶昭然说完这句就越过他,走到檐下,用手去接雨了。
杨明杰跟着走过去,在叶昭然一步外停下,振了振衣袖,拱手、弯腰,向她行了一礼。
“士为知己者死,若能得同知青眼,一展抱负,必当以死报之。”
接过白会递过来的手帕,一根一根的擦拭手指,楚昭然冷笑。
士为知己者死,以死报之?
真是冠冕堂皇,大放厥词,八年不第却只想着自己没有遇到赏识自己的人,从不反思自己的思想是否局限,主张是否不切实际,只知道怨天尤人。
赞同你的就是知己,其余的就是俗人,不识金镶玉。好大的脸!
当然,善良单纯的叶小姐可不会想到这些。
转身扶直杨明杰,叶昭然糯糯地开口:“不必如此,杨公子你有大才,总会被人看见的。”
“不过。”话音一顿,昭然担忧道:“兄长为官公正,不会因我而留下庸才,也不会因为成见错失有用之人,我也只能向他提一下,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杨公子自己。”
她看了眼杨明杰,又急忙补充:“当然,我是相信杨公子的能力的,你不会是前者的,对吧?”
“当然不会。”杨明杰相当自信。
“还有就是,家兄治下严厉,易被误解,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那些庸碌无为之人他从不多管,还望杨公子不要误解。”你不要不识抬举。
“自当如此。”杨明杰急忙回应。
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雨,叶昭然柔柔道:“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杨公子了,今日兄长回来,我就向他提一提此事。”
说罢接过白赦递上的油纸伞,递出去。
杨明杰双手接过叶昭然亲手递过来的伞,耳朵迅速红了一圈,忙谢过。
他匆匆别过叶昭然,抬腿大步离去,等走进雨里才慌张撑起伞来,强作镇定而迅速地走远,他自然没看到在他身后,望着他局促的背影笑得越发开心的昭然。
杨公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白竹回来的时候,楚昭然坐在贵妃塌上,白会正替她染着寇丹。
听到杨明杰回去路上的义西桥断了的时候,楚昭然适时地发出惊讶的低呼,忙问杨公子如何。
白竹安慰道:“杨公子摔进河里,幸好河床多石,水也未涨太深,没有被冲走,只是摔断了条腿,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唉,谁说不是呢。”昭然也舒了口气,似是为其大难不死感到庆幸。
昭然看着被白会继续用花叶包裹着的手指,叹口气,眉头微拧,目露忧愁道:“杨公子应我之约,才会冒雨外出,如今归家途中遭此劫难,我实在于心难安。”
白会抬起头,安抚地望向昭然:“小姐将此归咎自己身上,突降急雨,小姐也无法预先得知,若小姐知晓,定不会选今日约杨公子前来的。”
“的确。”一旁沉默的白赦也说:“杨公子到时才刚下雨不久,中途是可以折返的。”
“且小姐为了杨公子安全着想,早早就让他回家,还安排白竹远远护送,已是考虑的很周全了。”白会继续安慰。
“是呀,小姐。”白竹也附和道:“此乃天灾,也许杨公子命里该有此劫呢。”
见楚昭然眉头仍旧紧缩,白竹凝眉思索,想出个主意:“方才走得匆忙,奴婢见船夫将杨公子救起,找了辆牛车送回杨家便回来了。”
白竹走近昭然:“小姐不若替杨公子找个厉害的大夫,仔细医治,想来那腿很快就会痊愈,小姐也不必为此愧疚,岂不两全?”
楚昭然听后,果然眉头舒展,当即就要派人去找大夫,却忽然顿住。
只听她声露犹豫:“可是,我请大夫医治杨公子,杨家邻里必然知晓,到时人云亦云,三人成虎,我今日约见杨公子就为避嫌,如此一来不是弄巧成拙?”
“……”白赦三人也沉默了。
良久,白赦犹豫着开口:“不如,让大少爷去找大夫?”
见大家都望向她,白赦顿了顿,解释道:“一来大少爷是同知,断桥之事本就要经手,可借公事之故替杨公子找大夫;二来大少爷与杨公子同为男子,平时没有交集,旁人也不会猜测。”
“就这么办!”楚昭然惊喜的看着白赦,“白赦,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稍后你去给哥哥送伞,顺便提起此时,若大哥问起,你如实告知就行。”
“是。”
“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楚昭然看着自己染好的指甲,嘴角漾起满足的笑容。
太平府衙外。
白赦在楚昭然吩咐后就即刻出发,到府衙时刚过未时,衙前差役没见过白赦,但认出是叶府侍女的着装,便将人引了进去。
他们到时,叶鸿轩正在听副手汇报此次雨情,刚好到顺马街的义西桥断塌一时,等听完情况,才转过头来看向白赦。
“白赦?”他有些讶异,“怎么是你送伞过来?”
而后也不用白赦回答,又问:“可是昭昭让你带话过来?”
白赦不言,叶鸿轩看看左右,让他们先回避,再好整以暇地看向白赦。
“大人,此次小姐派奴婢前来,是为了托您帮忙找个大夫。”白赦将事情交待。
叶鸿轩疑惑:“昭昭今日为何要约那杨明杰?”
抬头看了眼叶鸿轩,白赦斟酌一二,道:“月前大小姐与杨公子在诗会上相识,许是因为远房带亲的缘故,杨公子待大小姐照顾有加,小姐也待杨公子如兄长般敬重。”
叶鸿轩端起茶碗,撇两下茶沫,抿了口茶,不辨喜怒道:“继续。”
“此后大小姐与杨公子在诗词见解上很是投缘,大小姐十分欣赏杨公子的才华,一时激动便送了本诗集给他,前不久杨公子也还了一本遣仙居士的诗集。”
“大小姐思索两日,终究觉得不妥,便约杨公子今日前来,想着归还诗集。”
白赦说完后边低头不语,听叶鸿轩放下茶碗,没有说话。
四下寂静,只剩屋外雨声嘈嘈切切。
只听“砰”的一声。
那青白釉刻花茶碗被挥至厅下,白赦跪伏在地。
良久,才听上首传来声音。
“你带话有功,待回去重赏,退下吧。”
行至门前,又传来吩咐。
“把李欢叫进来。”